易昕一時沒聽清楚,問道:「陸大哥,你說什麼?」
「唔……沒事。」陸塵想了一下,又道:「你回去跟你家裏人說了沒?你們易家在昆吾城裏大小也算是個世家,這麼多年和崑崙派中也有不少交情吧,請你家長輩找人說合說合?」
易昕苦笑了一下,道:「我回去說過了,家裏人也有請託人為我說話,可是……」她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低落了下去,輕聲道:「我們易家現在的情形,也就一般吧。」
更多的話,易昕沒有再說,陸塵也沒有繼續追問了。有些道理自古如一,哪怕時易世變也很難改變的。也許易家很早以前出過英才俊傑,並由此傳下了家族基業,但這天底下的事再是現實不過的,如今你實力弱了,自然話語聲就不夠大,甚至就連曾經的交情也會在歲月的消磨中慢慢變薄。
一個實力強大的金丹修士,便足以開闢一個家族傳承下去,而何毅正是這樣一個被眾人所看好的奇才,認為他將來必定會成就金丹,甚至許多人認為他或許有希望去衝擊強大無比的元嬰真人。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要說有好打不平者會為了事不關己的一個普通家族去與之作對,顯然是不合算的。
更何況,其實何毅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面真正為難過易昕小姑娘,只不過是他弟弟愛慕人家女孩子,所以傾心追求罷了,又不是打打殺殺的事情,這又怎麼好插手?
「這事情看起來挺麻煩的啊。」陸塵輕輕嘆了口氣,對易昕說道。
易昕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道:「陸大哥,你那麼厲害,幫幫我吧?」
陸塵看了易昕一眼,只見她坐在那兒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滿是期翼之色,片刻之後,陸塵忽然笑了一下,道:「我幹嘛要幫你,有什麼好處嗎?」
易昕呆了一下,似乎完全想不到陸塵會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啊……這個、這個,陸大哥,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想你是個好人,你對我挺好的,我、我以為你一定會幫我的。」
陸塵啞然失笑,道:「誰告訴你我是個好人了,你這小姑娘腦子也太簡單了,難怪被人家這麼逼着。」
易昕苦着臉,似乎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得喃喃道:「我、我就是覺得以前在迷亂之地時,陸大哥你那樣救我幫我,所以……所以我就覺得你很好。」
「嘖……」陸塵一時間也是無語,搖搖頭沉吟片刻後,道:「反正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不能白幹活。你要想我幫你解決此事的話,就得付點酬勞來!」
「哦哦哦,應該的應該的。」易昕一迭聲地道,「陸大哥,你要什麼,只要我有的,都給你!」
看她一副急切模樣,真是恨不得一下子就甩脫了何剛的糾纏,顯然是快被逼瘋了。
「這樣啊,好,那你以身相許唄。」陸塵道。
易昕瞬間呆若木雞,嘴巴張得老大,好像瞬間變成了一塊石頭一般。過了片刻後,她忽然看到對面陸塵的嘴角掛着一絲隱約的笑意,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一跺腳又羞又惱,氣道:「陸大哥,你、你幹嘛啊!」
陸塵笑道:「怎麼,就這麼一句話就受不了了?」
「啊?」
陸塵道:「我看那何剛來糾纏你時,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又羞又氣卻驚慌失措的樣子,毫無還手之力,當時的心情和現在是一樣的?」
易昕若有所悟,只是臉頰仍是覺得有些發熱,低聲道:「差不多吧。」
「哼!」陸塵冷笑了一聲,帶着幾分不加掩飾的嘲諷,易昕頓時覺得臉上更燙了。隨即便聽到陸塵說道:「這事我幫你出主意,不過酬勞是什麼還沒想好,先欠着,你以後記得答應幫我做件事就行。」
「好啊,好啊。」易昕聽着陸塵的話,頓時只覺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猛然看到了一絲光明,忙不迭地答應下來,然後一臉期待地看着陸塵,就好像看到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仙一般。
這目光之熾熱,饒是陸塵這樣厚臉皮的人也有些受不了,瞪了她一眼,隨後才道:「剛才我把這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覺得你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求告無門,若是你那位金丹境的師父出關了,或許你便沒這麼狼狽了?」
易昕毫不猶豫地道:「那是當然,東方師父最疼我了,要是他出關了,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嗯,那就清楚了,現如今最緊要的事,就是先讓你挨到你那位師父出關。辦法也有啊,很簡單,兩種。」
易昕頓時眼睛大亮,看着陸塵真是有些崇拜之意了,連忙道:「陸大哥,你快教教我。」
陸塵伸出第一個指頭,道:「其一,你對那何剛虛與委蛇,假意敷衍,先穩住了他,必要時甚至可以讓他占點便宜,忍到你師父出關,正式收你為徒時再翻臉。」
易昕呆了一下,忽然用力搖頭,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陸塵看着她,問道:「為何?」
易昕臉上有厭惡之色,道:「那人現在好噁心的,每次過來糾纏我,說的做的,都像是想把我吃了一樣。我受不了。」
陸塵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隨即又道:「既然如此,那還有第二個法子。不過現在的情形你自己應該也明白的,所以要用這個法子,就要看你夠不夠狠了。」
易昕看起來有些茫然,不解地道:「陸大哥,你要我做什麼,什麼夠不夠狠?」
陸塵微微一笑,對她招了招手,易昕依言走到他的身邊,微微俯低身子,然後便只見陸塵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番話。
易昕聽着聽着,臉上神情慢慢發生了變化,先是驚詫莫名,隨即身子微微顫抖,似激動又似害怕,中間更是夾雜着幾分面紅耳赤的複雜模樣,好半晌後,她才怔怔地直起身子,回頭看着陸塵,像是有些吃力地道:「這、這樣行嗎?」
這一刻正是夜深人靜時,那個男人沉默着,只是靜靜地坐在亭中桌邊。不知為何,易昕忽然有一種奇異的錯覺,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突然變得格外陌生。
易昕那一刻,只覺得周圍的黑暗如潮水一般湧來,簇擁在那個男人的周圍,讓他面目不清,讓他隱匿於黑暗之中。甚至,就連他偶爾露出的那一絲淡淡的笑意,仿佛也帶着一絲夜色的寒冷與肅殺。
「我早說了,我不是好人。」過了一會兒後,坐在黑暗中的陸塵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