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邪再一次睜開雙眼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伸手揉了揉眼睛墨若邪忽而驚坐起身,看着自己修長的手指和身上質地柔軟的玄衣墨若邪連忙轉頭去找夙寒。剛一扭頭耳邊便傳來一陣腳步聲,看着眼前如之前一般束着玉冠面目清冷的夙寒墨若邪忙道「燧卿!」
「廿之?」夙寒匆匆上前道「怎麼了?可是哪有不適?」
「我……」墨若邪伸着雙手,看了一眼夙寒結結巴巴道「我,我回來了……」
夙寒上前把墨若邪攬入懷中,過了片刻墨若邪才漸漸平復下來道「我真的回來了……」
「嗯,你回來了。」夙寒垂眸道「不會再有事了。」
「燧卿?」墨若邪詫異的看向夙寒,頓了頓墨若邪凝眉道「你還有何事瞞着我?」
「不是什麼大事。」夙寒搖搖頭,嘴角微微上揚夙寒輕聲道「我會隨你一同去魔界。」
「可是……」
「很早之前我便同他們商量過。」夙寒別過頭道「我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但若要去魔界我必須廢了修為。」
「不行!」
「我可以修魔。」夙寒側頭淺笑道「這一年來,我把父親的死因也查的差不多了。」
墨若邪連連搖頭道「不行,你不能修魔。」
「廿之。」夙寒拉住墨若邪的手道「我這一年來做了什麼,你化名凌卿的時候應該都知曉了,我也不能再勝任天乾君這個稱號。」
「這件事怪我!」墨若邪站起身怒道「夙燧卿,反正你不能去修魔!你可知不是魔族一心修魔的後果會是什麼!」
夙寒垂下頭,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我知。」
「所以答應我,別再說什麼修魔了。」墨若邪皺眉道「與其你放棄一身修為跟我去魔界,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修你的道,做你心中所想之事。」
「廿之……」
「而且,若你真的隨我去了魔界,這個修真界你會放心嗎?」墨若邪垂眸輕笑一聲,而後淡淡的搖了搖頭道「現在什麼局勢,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所以…莫要再說那些不切實際的話了。」
夙寒抿抿唇垂下頭,墨若邪笑着上前蹭蹭他道「而且憑什麼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做你該做的事,你的為人那些老祖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玄機他們只是擔心萬一你去了魔界從此修真界少了助力而已。」
「之前…我去了一趟魔界。」夙寒抬頭淡淡道「第三君他…現在並不怎麼待見我。」
說起墨子玉墨若邪也是一陣頭疼,當年墨清臣和唐伯庸的事情墨子玉便是一直操着心,只可惜……
「對了,你父親的事……」墨若邪微微皺起眉頭道「你…知道了?」
夙寒點點頭道「第三君告訴了我一些關於父親的事,而且玄機真人也在半年前找我談了當年魔尊和凌氏……」
「你知道唐伯庸這個人嗎?」墨若邪忽然輕聲道「我……當時我昏迷之後好像回到了過去,我看到了尊上和唐伯庸之間發生的一些事,還有小叔和赤楓……有好多好多人……」
夙寒輕輕應了一聲,而後伸手握着墨若邪的右手不說話。
「尊上一直都喜歡唐伯庸,雖然……」墨若邪說到這裏低頭訕笑一聲「雖然唐伯庸這個人尊上看似恨之入骨,但其實心裏早已是放不下。」
「聽說當年的唐伯庸是難得一遇的奇才,而且…據說他算卦也是一絕。」夙寒頜首道「玄機真人告訴我,唐伯庸是因為魔尊才死的。」
「……是嗎。」墨若邪淡淡的勾起嘴角道「算是吧。」
夙寒垂眸思索了一番輕聲道「其實……墨清臣還活着。」
「是嗎……」墨若邪咬咬下唇道「那小叔呢,他怎麼樣?」
「先前大鬧了一番,身體不太好。」夙寒垂眸斟酌着用詞道「不過我已經看過了,現在也倒是無事。」
「那就好。」墨若邪點點頭道「再休息一番我便回魔界,眼下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你等我,我處理好就馬上回來。」
「多久?」夙寒臉色微變道「多久回來?」
墨若邪抓抓臉含糊道「肯定不會特別久,我還不太清楚那邊發生了什麼……」
「我……」
「別。」墨若邪打住夙寒的話道「你該好好休息一陣才是正道,還有清風派管轄的那些地方,你的爛攤子可不比我少。」
夙寒聞言垂下頭,以墨若邪的角度看下去莫名有些委屈。
於是墨若邪便笑了,夙寒挑眉看了他一眼,墨若邪捶了一下夙寒的肩頭哈哈大笑道「這樣吧,還記得滄雪峰那個山洞嗎?它旁邊不是有個小河嗎?你收拾完你的爛攤子便在那裏等我,可好?」
聞言,夙寒也不說話,就這樣定定的望着他。墨若邪臉上揚起一絲微笑,就這樣眉眼彎彎的看着夙寒。
許久,耳畔才傳來低低的一聲「好。」
「……呵,那我就收拾一下。」墨若邪起身理了理衣袖垂首道「你…等我。」
「好。」
「想我了就發傳訊符,自己注意身體。」
「好。」
「忙完了我會立刻前去找你。」
「好。」
「……」
墨若邪一頓,而後抬頭看着夙寒道「你就沒其它想說的嗎?」
「……」夙寒眨眨眼,片刻後才別過頭道「下次,下次見面…我再告訴你。」
「…噢,好吧。」墨若邪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在清風派又休整了兩日,墨若邪便起身回魔界了。
踏過埋骨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墨若邪便消失在了原地。
這些日子以來,魔界事務都由第三君打理着,第一君龍隱據說身體不知為何愈來愈衰敗,頗有種油盡燈枯之意,但尋其根源卻是無解。
而墨清臣則是被魔君們關了起來,憑藉着一絲殘魂,倒也算是堪堪保住了性命。
墨若邪看着眼前沒有一絲生氣的身影,終是緩緩開口道「墨無悔呢?」
「……」
「他在哪?」
「……」
「他還……在嗎?」對面的人不回答,墨若邪微微沉了臉色再一次問道「他在哪?」
墨清臣終是抬起頭,看着面前與自己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墨若邪,墨清臣淡淡開口道「你心裏已有答案,為何還要來問我?」
「……」
「是想徹底死心嗎?」墨清臣嗤笑一聲道「他,死了…徹底死了……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活着……」
若不是面前有魔君們設的禁制,墨若邪肯定會衝過去給墨清臣一拳。握緊身側的雙手,墨若邪咬牙道「值嗎?為了一個唐伯庸!」
墨清臣一頓,墨若邪繼續道「你們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唐伯庸拿命救的你,你就是這樣……」
「誰稀罕他救!」墨清臣猛的起身,四肢的鎖鏈發出嘩啦的響聲,打斷墨若邪的話,墨清臣上前一步恨道「我寧可…他好好活着,我現在還有什麼?!」
抓起手腕上的鎖鏈,墨清臣冷笑道「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我或許曾經是對不起你,但墨無悔,我可沒虧待他。」
「若你是說錦衣玉食,那倒是沒虧待過。」墨若邪看着墨清臣淡淡道「這世上,恐怕就無悔一人始終把你放在心上,從小到大,他都希望你能回頭看看他。」
「……」
「對他來說,你的認可比什麼都重要。」
「……」
「他不在了,你真的沒有一絲觸動?」墨若邪看着墨清臣的雙眼,片刻後緩緩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轉過身,墨若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關押墨清臣的地方。到頭來,只有墨無悔,這個給了他重新來過機會的人,這個與他有血脈關係的人,只有墨無悔,沒有得到絲毫關懷便徹底消失了。
墨若邪感覺眼前有些模糊,似乎有一張帶着酒窩的笑臉從面前一閃而過。鼻頭有些泛酸,墨若邪覺得自己之前應該對墨無悔再好點,如果那樣,自己現在心底也不會這麼難受和愧疚。
真是愚蠢啊……墨無悔。
魔界事務處理起來還是頗為棘手,當墨若邪空閒下來時已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看着手旁的一堆雜物,墨若邪扭頭問道「第一君身體現在如何了?」
「不容樂觀。」第二君琴瑛頜首道「不過,比前幾日看着似乎好了一點。」
「再想辦法吧。」墨若邪揉揉額角道「這些天我怕是要離開魔界一趟,怕是……要辛苦你們了。」
「豈敢。」
墨若邪在心底嘆了口氣,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墨若邪便踏步離開了心魔殿。
魔界的天空依舊是灰暗的,四周依舊和之前一樣沒有什麼太大變化。但墨若邪卻忽然覺得,他似乎沒有以前那種想要改變什麼的衝動,整個心似乎沉寂了下來,但同時又感覺少了些什麼。
到底少了什麼?
墨若邪直到走到滄雪峰後才回過神來,看着漫天飛舞的白雪,墨若邪忽然心中一定,就是這種感覺。
依舊是與記憶中無二的景色,素白的雪,粗壯的枝幹上覆着厚厚的雪層和冰晶。林間偶爾有一絲聲響划過耳畔,似乎……還有馬蹄聲?
墨若邪本是望着腳下的小河,此刻卻是猛的回過頭。
駿馬的嘶鳴聲越來越近,墨若邪看着由遠及近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揚。是了,就是這個感覺,心底那最後一絲不安徹底被驅散了。
眼前的人如初見般一襲白衣,只不過這次卻是面上帶笑的看着他。
眉間一點赤色硃砂,與之前別無二致。
「好久不見。」墨若邪彎着嘴角,看着身裹風雪的人緩步向他走來。
面頰似乎覆上了一層暖意,耳畔則是緩緩傳來一道帶着笑意的嗓音。
「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