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豪夜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青萍市最著名的銷金窟,一度是市里最豪華,也最紙醉金迷的場所,說起天豪夜總會,男人們總會用隱晦而曖昧的眼神相互示意,女人們總一臉不屑,又不時緊張的搜搜丈夫、男朋友的口袋,唯恐發現有天豪字樣的名片。
但是這家夜總會給馮一鳴留下深刻的印象卻不是它的豪華、奢侈、帶着曖昧氣息的氛圍,馮一鳴清晰的記得,2006年回家過年的時候,當時父親已經從看守所出來回家休養身體,胖子、於飛拉着他出去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說起這家夜總會,出了飯店就打了輛車直奔天豪。
結果在出租車上,司機告訴他們這家夜總會已經倒閉轉讓,馮一鳴至今還記得那位男司機說起倒閉的夜總會時候那惋惜的口吻,以及隱隱約約提起和市里格局變動的關係,雖然知道哪個地方的出租車司機都是消息靈通,同時大都是胡扯八道,但馮一鳴倒是回去特意上網查了查這家夜總會的底細。
前世的2005年,青萍市政壇大洗牌,書記和市長雙雙離任,而在網上傳聞涉黃、涉毒,實力雄厚、平安無事這些年的天豪夜總會卻恰巧在這時候倒閉轉讓,馮一鳴絕不相信這兩者之間一點聯繫都沒有。
這家夜總會的種種事跡,馮一鳴也都是前世在網上知道的,關於其背景,眾說紛紜也沒有個明確的說法。
想起計劃今天晚上也要去參加生日宴會的葉子姿和張淼,馮一鳴深深吸了口氣,尼瑪萬一出點事真是玩大了。他轉頭說:「那年知堯和你一個班,你應該去的。」
還在嫉妒羨慕恨的於飛傻傻的看着一臉嚴肅的髮小,吶吶問:「你意思是你想去?」
馮一鳴笑着摸摸於飛的腦袋,「真聰明!」
拐角處,馮一鳴拉着於飛貓着腰躲在一輛客車背後,看着不遠處天豪夜總會的牌子下,停着一輛自己很熟悉的車。
在心中默念了幾遍車牌號碼,又伸出頭仔細看了幾眼,馮一鳴心裏真是嗶了狗了,自己真不是來找事的,怎麼又碰上王勇強這孫子了。
這時候於飛突然拉着馮一鳴胳膊,躲到客車側面,馮一鳴藏好身子才扭頭往回望去,王勇強和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正談笑風生的走過,馮一鳴抽抽鼻子,心裏暗罵,上一世這種地方也去了不少,這女子別說自己還看了幾眼,就算只聞聞這味道,也知道她是干哪行的。
&勇強那孫子進去了,咱們還進不進?」於飛倒不是膽子小,因為知道馮家和王家關係緊張才特意問了這句。
馮一鳴在心裏琢磨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彭時年那支安保隊已經組建了一個多月了,也是時候拿出來試試水了,拿出手機撥通彭時年的號碼。
等馮一鳴安排完,於飛才輕聲問:「怎麼了?把老彭叫過來幹嘛?」
馮一鳴沉吟片刻,才說:「以防萬一吧,每次撞上王勇強這廝都沒好事,今天不會也這麼倒霉吧!」
天豪夜總會本就在市區,等了十多分鐘,彭時年就已經趕到了,穿着夾克,戴了頂帽子的老彭湊過來,低聲說:「分成兩隊,都在周邊待命,我這邊隨時都能手機聯繫上,現在什麼情況?」
馮一鳴指指對面的夜總會大門,問:「老彭你在街面上也混跡了一段時間,這家夜總會聽過沒有?」
彭時年面色有些發緊,心想這小老闆一出手就想玩大的,點頭說:「上次我說的王勇強的場子,涉黃涉毒就是這家。」
&馮一鳴有些奇怪,一個地級市長的親戚,市建委這種實權人物的兒子哪裏弄不到錢,需要開這種場子,冒這種危險掙點稀飯錢?前段時間,王勇強還盯上了自己那幾家網吧呢,理論上不應該和這種場子扯得上瓜葛。
&次我說過之後,回頭去查了下。」彭時年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說:「這家夜總會來回已經倒了好幾手了,現在接手的是個外地人,王勇強應該是拿了乾股,但是他平時在這家夜總會出現的幾率高,出了事也大都是他出面,所以很多街面上的人都以為夜總會是王勇強的。」
馮一鳴點點頭,心想這才算合理,整理整理衣服,領頭走進夜總會大廳。
這年代的青萍市風氣還算淳樸,紙醉金迷的地方,普通百姓都不一定聽過,馮一鳴看着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群,面容姣好、溫順的服務員,加上陰暗略帶粉紅色的燈光,倒是點頭讚賞,就算放到二線城市去,也算是中等檔次的場子了。
翹着二郎腿躺在沙發上,隨口吩咐服務員上了幾瓶酒,馮一鳴一巴掌拍在躺在身邊的於飛,「你去問問,生日宴會在哪個包間,幾樓?什麼狗屁地方,這姓年的也不是什麼好鳥!」
於飛好容易進到這種被市一中老師稱為「魑魅魍魎」的好地方,都捨不得眨眼睛,一把推開馮一鳴,說:「問什麼問,現在才幾點,肯定還沒開始呢。」
聽着勁爆的音樂聲在耳邊炸開,馮一鳴灌了幾口酒,偏頭問:「老彭,這次以防萬一叫你來,如果不出事你就當出來玩唄。」
彭時年筆直的坐在邊上,目光不時在周圍掃視,微微搖頭,「既然叫我來了,自然有可能出事,要玩以後再說。」
馮一鳴笑着點頭,問:「這家場子你做了多久?」
&個月還不到,幾次實在看不下去了,差點動了手,後來直接把我辭退。」
正有一句每一句的閒聊着,從沙發邊過道上走來兩個青年,身材瘦削,面色黝黑,普普通通的青年不停四處掃視的眼神卻給馮一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邊上彭時年小聲的提示:「這兩個應該都是部隊退下來的,南方人,怎麼?有問題?」
馮一鳴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轉頭說話,一個小個子突然從側面溜過來,邊跑邊扭頭看着身後,正撞上那兩個面色黝黑的青年,三個人在沙發上滾做一團,尖叫聲,沙發碰撞聲,桌子翻倒聲,一時壓下了刺耳的音樂。
眾人都看向事發處,那小個子臉上的眼鏡都被撞飛了,一手抓着已經瘸了一條腿的眼鏡,一邊眯着眼睛不停道歉,彎着腰,左手還不停的在對方西服上拍拍打打。
兩個青年倒不是火性大的人,隨口接受對方的道歉繞開沙發走向後面的樓梯,小個子戴上眼鏡,陪着笑臉向周圍幾個服務員、保安道歉遞煙,好一會兒聚集的人群才散開。
馮一鳴看着正向大門口走去的小個子一系列表演,啞然失笑,雞鳴狗盜之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