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一幕幕迅速在眼前閃現,李風雲記起了很多人,很多事。那團亮光中瘋和尚的面孔漸漸淡去,但無數的面孔卻隨着瘋和尚那淡去的面孔顯現在那團亮光中。
「將軍,你承諾我們的誓言,現在可實現?」一個黝黑的面孔問道,那個面孔李風雲認得,是典奎。他不是在滹沱河之戰中戰死了麼?
「誓言?」李風雲迷惑不已。
「人,生而平等。你說過的,你要建一個人生而平等的世界,難道你忘了麼?」陳三尖着嗓子大聲叫道。陳三是李風雲年少時在清平鎮最好的朋友,陸家酒館的夥計,在清平鎮被契丹人踏破時,慘死於亂軍之中。他怎麼也在這裏?
不止他在這裏,陸家酒館的老闆陸掌柜正站在陳三的身後,眼中滿是期許地望着李風雲。陸掌柜同樣戰死在滹沱河之戰中。
除了他們,周圍還有丁虎、張松、肖景雲、周承宗……他們無比是李風雲戰死或是死於戰亂的好友。
難道這裏所有的人都是亡魂?
李風雲抬眼望去,除了那些他熟悉的面孔,還有更多他不熟悉的,和看不清面容的人們,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簇擁在他的周圍,一雙雙目光像火一樣都緊盯着他,讓他感到渾身熾熱。
「不會的,風雲不會忘記曾對我們許下的諾言,不會讓我們死得毫無意義,毫無價值,更不會讓我們成為某個人踏上某個巔峰的踏腳石,是不?」又一個熟悉的人擠出人群,閃現在李風雲面前,那是平安客棧的老闆白福通。
「我沒忘記!」李風雲自言自語道。
「我當然記得我曾立下的誓言!」李風雲忽然感到胸中有莫名的東西在沸騰。
「人,生而平等!」李風雲振臂高呼,「我要和大家一起,建立起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
我沒有忘記,也絕不會忘記這個誓言,即便到了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也絕不會放棄!
在那個世界,將再沒有權貴,再沒有貴賤,再沒有欺凌,再沒有這種名義或那種名義人為設置的障礙。
在那個世界,只要肯付出心血與努力,人人都可以靠自己走向生命的巔峰,而不是因為他的姓氏、血脈、家族、靠山……
在那個世界,榮耀是用功勳鑄造,而不是謊言。
在那個世界,即便是路邊的叫花子,也擁有與帝王同樣的尊嚴和生存的權利。
……
在那個世界,人,生而平等!」
「人,生而平等!」白福通在高呼。
「人,生而平等!」陳三在高呼。
「人,生而平等!」典奎在高呼。
……
「人,生而平等!」無數李風雲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們在高呼,聲音直衝雲霄,化作洪鐘大呂,如滾滾雷聲,振聾發聵,隆隆不絕,萬道光芒沖天而起,世界都亮了起來,白芒芒一片,所有的人影消失在那白芒之中,只留一個聲音仍舊在空中蕩漾:
「人,生而平等!」
「人,生而平等!」
「人,生而平等!」
……
不知過了多久,白芒散盡,空中現出了一盞油燈。
一盞真正的油燈,白色的火焰如畫上去的一般,一動不動,永遠保持着不變的模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映照着一片廣闊的沙漠。
在油燈周圍,黑、赤、黃三道磅礴氣流從四面匯聚而來,除此還有無數五顏六色微弱雜亂的氣流,共同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底部,正是那盞一塵不染的油燈。經過那小小一片白色火焰的提煉,那些氣流化作淡青色的流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瀑布之下,一座小潭正在迅速的擴大,一條大河正在成形,激盪的波濤滋潤着乾涸的大地。河邊一些嫩綠的青草正在艱難地鑽出地面。
……
李風雲突然意識到,這似乎就是他的丹田,而那淡青色的水就是他的真元。比起以前李風雲的真元,這談青色的流水不知凝練了多少,他的丹田,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那漩渦呢?
「肉身不死,心燈長燃!」忽然,李風雲記起了燕無雙曾經跟他講過的一句話。莫非,空中的那盞油燈便是心燈?
李風雲感覺自己的心怦怦劇烈跳了起來。
他記得燕無雙對他說過,點燃心燈,就意味他已經邁入一流境界的巔峰,只要再邁出半步,心燈化日,萬物成形,那他就算是踏入了絕世高手的行列。
要邁出這半步,也許要很久,也許只須一剎那。
這半步,說容易也容易,如清風拂過山崗,信手捻來,世界就改變了模樣。
這半步,說艱難也艱難,如螞蟻搬大山,竭盡全力,畢其一生,也未必能做得到。
如何邁出,誰也不知道,即使是已經踏入絕世高手境界的人也說不清楚。因為每個人邁出這半步的方法、機遇都不一樣,沒有固定的模式,沒有人能指點他人。不僅如此,就連心燈是如何被點燃,也沒有人說得清楚。一切,只能靠機緣。
但只要邁出這半步,丹田中的這小世界,將會與真實的天地形成奇妙的共鳴,只要使出極少的真元,便能驅動天地間的靈氣為我所用。
永固宮主,就是卡在心燈這一境界,始終沒能邁出這半步。不過,燕無雙認為,永固宮主之所以邁不出那半步,不是因為她沒有找到機緣,而是因為她放不下。放不下,機緣就算在她身邊,也休想抓得住。
世上沒有什麼兩全法,有得到,就有失去,想跨入新的境界,就須放下桎梏心靈的枷鎖。
多少一流高手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李風雲竟然在無意中跨入,這是機遇、氣運,還是上天的安排?
李風雲狂喜不已,點燃心燈,跨入這一境界,就意味着他已經不是普通的一流高手,日後就算再遇到永固宮主、蕭齊瑞、耶律明等絕世高手,也不用太擔心,就算打不過他們,也有自保之力,至少也能逃出一條性命來。
隨着心燈被點燃,乾涸的丹田被滋潤,李風雲感到渾身上下的麻木正在消失,他不再是一個飄蕩的魂靈,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肉身中,各種感覺漸漸蜂擁而至。
難受,很難受,似乎在受煎熬,但是快樂。
真元又重新受到了控制,真元過處,清爽無比,煥發出重重生機。人在正常時,很難受到舒爽的感覺,但在痛苦的煎熬中,那種舒爽卻是尤為的明顯。
……
又不知過了多久,李風雲的眼睛忽然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