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抱病在床一月有餘的帝王終於在太監總管的攙扶下上了朝。一身威嚴的皇袍,也無法遮擋他虛弱的病容。蹣跚的腳步頓時讓朝臣們心中瞭然, 屬於允德帝的時代馬上就要結束了。
允德帝自知時日無多, 早已決定了儲君人選, 他正要開口命太監總管把儲君詔書呈上來,突然有人一步踏出, 「父皇,您龍體欠安, 還是早些退朝,調養身體為好。」
群臣皆望向三皇子, 只見他撫掌而笑, 神色自若, 絲毫不把帝王放在眼中。而隨着他的拍手聲響起, 大殿外傳來沉重齊整的腳步聲, 帝王面色大變, 群臣也終於意識到三皇子意欲何為。
這是逼宮!
允德帝抬手,狠狠拍在了龍案上, 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三皇子, 一句話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臉都憋紅了。僵持許久, 他最終頹然癱坐在龍椅上,口中反覆道:「孽子, 孽子。」卻無人能聽見。
眾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了大殿中央。
&皇弟, 你這是何意?」太子面沉如水, 「收買禁軍, 圍堵皇城,你想做什麼?三皇弟,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是謀逆,是掉腦袋的大罪。莫說你是皇子,就算是儲君,膽敢如此大不敬,父皇也定不會輕饒。」
&兄,你還沒看出來嗎?整個皇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皇位已是我囊中之物。」三皇子伸出手做了一個緊握的動作,神色狀若癲狂。
太子冷哼一聲,諷道:「三皇弟還真是準備周全,看來皇位,你是志在必得了?」
&是。」
&哈哈!」太子朗聲大笑,「可惜啊可惜,你還是棋差一招。袁統領,三皇子以下犯上,意圖謀逆,直接拿下,就地□□!」
袁統領領命,長劍出鞘,一劍穿心。三皇子眼睛瞪得跟銅鈴那麼大,就這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噴湧出來的鮮血濺.射在樣式精美華貴的龍.柱上,為大殿增添了幾分血色。
大臣們俱是膽戰心驚,三皇子再怎麼說也是皇子啊,太子就這樣直接殺了他,未免太殘暴了!
而下一瞬,大臣們更加愕然,他們親眼看到那把沾染着三皇子鮮血的長劍,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刺穿了太子殿下的胸膛!劍鋒泛着冷光,鮮紅的血液順着劍身流淌下來,浸透了太子的華袍。
這,這……群臣連連後退,生怕袁統領殺心大起,血洗金鑾殿。然而袁統領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他含笑抽出了長劍,看也不看倒地的太子殿下一眼,轉身朝着大門單膝跪下。
一連殺了兩位皇子,袁統領自然吸足了群臣的目光,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百官的心弦。此時此刻,他低垂着頭顱跪在地上以示恭敬,讓人忍不住去想,是何等尊貴的人,能讓連皇子都敢殺的袁統領俯首稱臣。
釘頭磷磷的金鑾殿門終於打開,露出周隘峰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跨進殿內,威嚴的目光緩緩掃過群臣,最終定格在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上。
&子,三皇子私自調用禁軍,圖謀不軌,罪不可恕。此二人已經伏誅,諸位可有異議?」周隘峰不疾不徐道。
群臣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而當資歷最老的王丞相率先下跪表態之後,其餘的朝臣也紛紛跪下,不敢多言。
祁承目睹這一切,視線卻掠過群臣,看向上首的龍椅。他和周隘峰離皇位越來越近,這也就意味着,距離他離開的日子,不遠了。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論是周隘峰還是他,都必須要毫不猶豫地走下去。這兩年來,祁承雖遠在邊關,卻一直在動用千崇閣的勢力,為太子和三皇子提供雙方的情報。在祁承有意地推動下,兩人的儲君之爭愈演愈烈。
兩方勢力相互傾軋,原屬於太子和三皇子的勢力在鬥爭中被捋奪了個乾淨,如果他們二人能靜下來仔細想想,不難發現在每次爭鋒之後,除去對方黨羽的同時,自身勢力也被削弱了一部分。長此以往,當他們察覺到不對,朝中大臣竟全都換成了生面孔!更讓他們震驚的是,千崇閣給他們的情報——帝王所選的儲君,居然是對方!
巨大的恐慌讓他們瞬間失去了理智,而在得知允德帝今日就要宣讀詔書之時,卻意外得到了禁軍統領的幫助。恐怕連允德帝都不會知道,他所愛重的禁軍統領竟出身於程家軍,從一開始就是周隘峰的心腹。想到此處,祁承不由得抬首看了眼身側的男人,周隘峰也察覺到了祁承的目光,轉過頭來回以一笑。
祁承正想說點什麼,突然一聲尖細的哀嚎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只見太監總管撲倒在龍椅下,哭得涕泗橫流。
眾人心如擂鼓,太醫這才姍姍來遲,看也沒看地上的兩具屍體,替允德帝檢查一番後,搖了搖頭。
允德二十八年,帝崩,七皇子即位。
朝中有重臣擔憂邊陲之地會有太守為求利益投靠敵國,趁着新帝登基之際,與敵國裏應外合,攻破邊關。然而事實證明大臣們的多慮了,北地數十位太守不遠萬里趕來參加新帝登基大典,此等忠心日月可鑑。
登基大典過後,七皇子,不,現在應該稱呼承德帝第一件事就是冊封皇后。冊封當天,帝王親封祁承母親陳氏為一品誥命,同時欽定鎮國侯世子為鎮國侯最小的兒子祁德盛,並將他過繼給陳氏。鎮國侯趴伏在地上領旨謝恩,絲毫不敢多言。
新任總管太監宣讀過冊文,百官盡皆下跪,山呼皇后千歲千千歲,沒人敢對祁承這個大周國第一個男皇后表露出分毫不屑。帝王剛剛登基,次日便冊封皇后,寵愛之意不言自明,哪怕是最敬業的言官,也不敢在這個當口觸皇帝的眉頭。當祁承接過鳳印之時,他看到周隘峰的眼底驟然璀璨的光芒。那天晚上,他們幾乎是瘋狂的索求着彼此,一刻也不願分離。
周隘峰喘着粗氣大力征伐,「早晚要被你榨乾,你怎麼這麼飢.渴,難道我平日沒有餵飽你嗎?」
回應他的是更加炙熱的吻和勾人神魂的呻>
第二天,周隘峰上朝歸來,一臉的怒氣。
祁承問:「出什麼事了?」
&不是那幫言官,成天就知道催我選秀,我拒絕了,他們就滔滔不絕說了半個時辰!弄得朕頭都大了,承兒,替朕揉揉。」周隘峰伸手把祁承的手掌按在自己太陽穴上。
祁承大拇指按了按,聽到周隘峰舒服的嘆息,才繼續揉捏,口中道:「你或許可以考慮一下選秀的事情,畢竟……」你需要子嗣。
&凌恆!」周隘峰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面上的意思。」
周隘峰死死盯着祁承,眼底透着一絲受傷。他上前幾步,將祁承禁錮在方寸之間,末了,發狠地吻了上去!
祁承被動地承受着周隘峰的入侵,周隘峰就像一頭髮怒的獅子,不知疲憊的用各種方法宣誓自己的主權。
他的手指懲罰性地伸入祁承口中翻攪,將祁承翻來覆去地舔了個遍。
&你是誰的?」
&的,你的>
周隘峰緊緊環住祁承,「你是朕的皇后,朕只要你一人!」
……
&熊,我還能停留多久?」祁承躺在床上,一面揉了揉酸軟的胳膊和遍佈愛痕的脖頸,一面問。
斗熊有些不敢確定,實在是這兩天他老是死機,日期都有些紊亂了。
祁承捏了捏小光球,什麼死一死,正常人會隨便想要去死嗎?不過只剩下兩天了嗎,還真是快啊。他揉了揉眉心,喃喃道:「走之前,我能為他做點什麼?」
&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還不簡單?」祁承摸了摸腰間的玉珏,仿佛能從刻痕里感受到對方凌厲而溫柔的眼神。「明日就啟程,斗熊,把我的棒棒糖換夠一萬修為吧。」
祁承沒多思考便道:「換吧,下個世界再掙就好了。」
……
&後不見了?」周隘峰猛地站了起來,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什麼時候的事情?」
侍女哭哭啼啼道:「就,就辰時左右,奴婢準備為娘娘洗漱,就看到他不見了。」
&道他去哪了?」
&婢不知……」
砰!周隘峰一掌下去,書案瞬間變成齏粉。他立刻出動所有禁軍全城搜尋,終於在一位馬商那裏尋得蛛絲馬跡。好在祁承為了趕時間,並沒有留意清理自己蹤跡,帝王很快就知道了祁承的下落,馬不停蹄趕往龍城。
這日,正是祁承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
……
一條蜿蜒的血路沿着羊腸小道直至懸崖,殘陽如血,仿佛一張血紅色的大網,隨時都有可能籠罩下來。
祁承站在懸崖邊上,眺望被夕陽染紅的山巒。微風盪起他的長袍,吹淡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他的身後橫七豎八地躺着殺手的屍體,□□斜插入地面,纓穗顏色極深,不住地往下淌血。
&什麼不殺我?」鍾耀實立於一旁,神色複雜地看着祁承,他無法形容祁承帶給他的震撼,那種暴力與殺戮的美感,哪怕是戎馬半生的程老將軍也無法企及。那些在他看來無比強大的鍛骨境高手,竟無人是祁承的一合之敵。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一招一式凝練至極,揮手間便能主宰生死。一杆□□挑起幾多殺手的黑血,一個人,硬撼了整個龍城殺手組織,這位皇后殿下的實力絕不止鍛骨境而已。原本他對祁承的估計已經很高了,卻沒想到直到今天才看到祁承的真正實力——簡直強到令人絕望。
祁承轉頭看他:「因為你還有用,程家軍還需要一位軍師,而你手中掌握的天照國機密也絕不會少。」
鍾耀實長嘆一聲:「即便我願意,程家軍也容不得我了。」
祁承道:「你別無選擇,我已經放出消息,恐怕現在天照國國主已經知道是你出賣了他的殺手軍團。」
鍾耀實愕然,繼而怒視祁承,「你說什麼?」他的瞳孔陡然變得赤紅,顯然處在暴怒的邊緣,聲嘶力竭道,「我要殺了你!」
祁承反手制住他:「你的父母我已經派人從天照國內救出,送往蘅嶺關,你若是執意這樣對待恩人,我也無話可說。」
鍾耀實怔怔地看着祁承,「當真?」
&作甚騙你?」
鍾耀實毫不猶豫跪下,連嗑三個響頭:「恩人大恩大德,我定銜草結環來報!日後鍾某這條性命,便是恩人的了!」
祁承擺了擺手,正色道:「我要你性命有何用?你的性命該屬於那些因你而犧牲的將士,該屬於這片你需要用餘生來捍衛的土地。」
&
&吧,他們還在蘅嶺關等你。」
鍾耀實深深看了祁承一眼,他心中有某種奇異的預感,卻不敢問出來。他拱手一拜,道一句告辭,便轉身離開。他沒有懷疑祁承所言的真實性,一來祁承展現的實力足以讓他信服,二來,倘若這世上真的有哪個組織能救得了他的父母,那便只有千崇閣了。
待鍾耀實走後,祁承脫下染血的長袍,灰白的中衣勾勒出修長的身形,獨立於懸崖邊上,仿佛墮落凡間的神祇,明艷得不可方物。
&可以把這裏的東西帶走嗎?」祁承小心翼翼地用還算乾淨的小指勾着翠色的玉珏,攤放另一隻手的手背上。
&了,」祁承戳了戳玉珏上的凌恆二字,「我好像忘了替他做一枚一樣的玉佩了,這也不能怪我……」周隘峰每次生辰都抱着他不撒手,抱着抱着就抱到床上去了。待他醒來,人家長壽麵都吃完了。
&凌恆!」
祁承愕然看着高壯的男人從馬背上躍下,然後緊緊地、不留絲毫縫隙地抱住了他!那力道兇狠的幾乎要將祁承嵌入體內一般!
&不過是說你兩句而已,也值得你跑這麼遠來跟我慪氣。聽話,跟我回去,我不會跟你吵了。」周隘峰深深嗅了嗅祁承的脖頸,絲毫不在意祁承身上濃烈、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祁承沒想到周隘峰這麼快就找到了他,他想要掙開周隘峰的懷抱,可惜只是徒勞。他能感覺到周隘峰抱着他的手臂有些微的顫抖,溫熱的吐息掠過自己的肌膚,就跟每次他窩在自己身邊求歡的動作一樣。
夕陽把他們兩個人的影子糾纏在一塊,祁承怔怔的看着他們的影子,竟然生出幾分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錯覺。祁承的手攀上了周隘峰的脊背,在周隘峰的懷抱中,散成了一團光點,玉珏墜入泥土中,蒙上一層薄灰。
……
斗熊的語氣少見的愉悅。
祁承:「等等,我要這些東西幹嘛?」
斗熊委屈道
&很需要這些東西?」
小光球晃啊晃的,迫不及待地推銷自己。
祁承:「那就拿去。」
斗熊嘿嘿笑了兩聲,不遺餘力地誇獎起祁承來,末了還不忘標榜自己
祁承嘴角抽了抽:「那你很棒棒哦。」心裏想的卻是我要那些東西幹嘛?
祁承一怔,旋即垂下目光。
他腦子裏反覆掠過周隘峰的影子,不論是霸道還是溫順的模樣,都一一顯現在他眼前。就連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細節,回想起來竟也栩栩如生。原來不經意之間,他早已被對方吸引,只是內心不願意承認而已。
祁承走進時空隧道前,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位置,那裏本該有一枚精雕細琢的玉珏。
……
祁承只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完全浸濕的毛巾,被人殘暴地擰乾。強烈的虛弱感讓他連眼睛都無法掙開,甚至嘗試和系統溝通都做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那種混沌的狀態中找回了一絲理智。
祁承緩緩睜開眼,習慣性地舔了舔小臂上的毛,慵懶地伸展懶腰:>
&是怎麼回事!」祁承一雙貓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問出來的話卻變成了:「喵喵喵!」
祁承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把屁股挪開軟墊。看到自己雪白的後蹄和爪子,他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為什麼會變成一隻喵?斗熊,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祁承暴躁地在腦海中與斗熊對話。
祁承即便再不願意相信斗熊的話,事實擺在眼前,他也無話可說。他沉默片刻問:「能去下一個世界嗎?」
&麼?」祁承心裏湧起不祥的預感。
&卵用?」祁承舉着爪子捂臉,「我們連這個世界都撐不下去!不知道誰家養的貓,都快養死了!算了,關於這個世界的資料先給我吧,我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祁承合上眼睛,專心讀取直直給他的信息。半晌,他掙開綠蒙蒙的眼眸,渾身毛都炸了起來!
&讓我一隻靈雪貓帶領任務目標稱霸世界,你真的沒有開玩笑?」祁承怎麼也沒想到,他根本不是誰家豢養的寵物,而是一個人的契約靈獸!
這個世界是一座大.陸,名叫馭之大陸。每個人到十八歲都可以進行本命契約,一般的世家子弟,可以由家族長老帶領進入合適的秘境進行契約。而普通人家的孩子,則需選擇家族投靠,並且立下心魔誓五年之內不脫離,方可進行契約。總體而言,這個世界雖無國家之別,但實權都掌握在各大家族手中,尤其是以馭器為主的武陵姚氏、以馭五行法術為主的枯木榮氏、以馭書畫為主的天南仇氏和以馭獸為主的雨台秦氏。
秦氏家族以馭獸聞名天下,秦家子弟在成年時要進入百獸秘境進行契約,契約的靈獸品級越高,對於主人的修行助力越大。而相比於其他契約方式,馭獸又佔了極大優勢——契約靈獸跟主人心意相通,等同於是兩個戰力在同時戰鬥,加之靈獸本身的戰鬥意識,所以又有馭獸師同級無敵之說。
而祁承這次的任務目標名為秦征,則是秦家候選的少主之一,也是秦家數百年來唯一一個在成年之前就修煉到聚神期的。如果不是因為契約了一隻靈雪貓,以秦征的資質,自然是當之無愧的秦家少主。
&一步?」
祁承抖了抖雪白的貓須,懶得去提醒系統從此以後它就成了一隻寵物的系統。而祁承自己作為一隻戰五渣的靈雪貓,只能指望飼養人足夠細心,能讓他安全活到任務完成的那一天。
不過說到戰五渣,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奇怪,既然我現在是九品靈雪貓,那我也應該是從九品開始修煉啊,為什麼我的境界也是心動期、凝神期、聚神期、圓融期和分神期?」
「……所以2.0版本還不如1.0的咯?」
祁承嘆了口氣,這幾天可能是因為這具身體太虛弱的緣故,他一直都過的渾渾噩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貓習性的影響,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出去曬曬太陽。
踩着蹣跚的貓步,從軟墊到門口短短的距離,他整整走了有一刻鐘。要改變直立行走的方式是非常困難的,好在屬於靈雪貓的本能幫助了他,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掌握了四腳着地,並且用前腳掌走路的訣竅。
即便如此,他還是很難掌握平衡,經常會左前蹄打在右前蹄上。
&征,莫非你怕了?否則為何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祁承循聲望去,之間練武場上有兩撥人對峙着,他悄無聲息地攀上一棵梧桐,借着繁密的綠葉隱藏自己。
他選擇留下,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契約人的氣息。泛着幽光的豎瞳緊緊盯着不遠處長身玉立的身影,而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轉首看向祁承所在的方向。
祁承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身子,然而純白色的皮毛卻出賣了他——一片翠綠色中,白色的毛團格外顯眼,偏生小傢伙還不想被人發現,奮力地將毛茸茸的尾巴緊貼在樹枝後面。這憨態可掬的模樣瞬間衝散了秦征心中的不愉快。
吳明軒冷哼一聲,「怕你?呵呵,秦胖子,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明軒,這裏輪不到你一個外人說話!」秦澤剛挺胸疊肚,肥厚的手指在吳明軒面前晃來晃去,神色輕蔑的很,「我奉勸你少跟秦征來往,跟着他,你將永無出頭之日!」
&不着你操心!」
&便你,」秦胖子聳了聳肩,看向秦征,「不過一場挑戰而已,你都不敢接,還有什麼資格爭奪少主之位?」
吳明軒:「秦胖子,你可真要臉,以前你怎麼不來挑戰?換做幾個月前,你連看都不敢多看我表哥一眼,哪次不是畏首畏尾的?」
秦胖子臉上的肥肉顫了顫,看向吳明軒和秦征的目光無比嘲諷,「現在誰不知道秦征契約了九品靈獸靈雪貓?我承認,以前秦征是天賦絕倫,堪稱同齡第一人。可現在呢,本命契約僅有九品,連我的都比不上,卻還佔了一個四方大比的名額,憑什麼?」
&你待如何?」秦征終於開口了,秦澤剛一聽到這不含一絲溫度的聲音,渾身肥肉就禁不住地顫了顫——實在是秦征積威甚久,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可沒那麼容易改正。
正因此,秦澤剛才迫切想要將秦征踩在腳底下。
&受我的挑戰,你若是輸了,四方大比的名額給我。我還要你當着所有人的面,給我下跪磕頭!」秦澤剛比了比拳頭,堆滿橫肉的臉因得意而愈發猙獰。
秦征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嘴裏吐出三個字:「我拒絕。」
秦澤剛愣了,一旁的秦家子弟也愣了,連吳明軒也是瞪大了眼睛看向秦征。
他竟然拒絕了,秦家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竟然連一場約戰都不敢接受?一時間愕然的有之,不屑的有之,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他們大多和秦征同齡,從小便籠罩在秦征的光環之下,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無法得到長輩哪怕一丁點的關注。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秦征的身上。
如今,秦征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光環,他不再是秦家的天才,沒有了無與倫比的天賦,也不過是一個連應戰都不敢的懦夫而已!
秦征並不在意這些人惡意滿滿的眼神,他徑直走到一棵樹下,在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接住了一隻雪白的小糰子。
祁承眼淚汪汪地望着秦征,得救了!
他驚魂未定地顫抖着肉爪子,就差一點,他就要被摔成肉餅了!他現在可沒有半點修為,比之家貓還不如——家貓還會上房揭瓦呢!
秦征默默看着蜷縮在自己懷裏的靈雪貓,沒有錯過小貓眼中的恐懼。害怕從樹上摔死的……貓?秦征嫌棄地捏着祁承的後頸,把它拎了起來。溫熱的大手托着祁承的屁.股,好讓他扒在自己身上。
&當是什麼,原來是你那隻靈雪貓啊!我們秦家可好久沒出現過這麼劣質的靈獸了,大伙兒快來開開眼界!」秦胖子作勢要去抓祁承,手臂卻在半空中被拍開。
&秦征瞥了秦澤剛一眼,泛着冷意的眸子瞬間讓後者脊背一僵。秦澤剛反覆暗示自己,沒有契約靈寵的秦征不可怕,然而卻是徒勞,他無法說服自己前進哪怕一步。
吳明軒嘖嘖兩聲:「被嚇得腿軟了?」
&才沒有!」秦澤剛吼道,吳明軒的嘲諷恰恰激發了他的凶性,只見他一腳踏出,堅硬的地面被他悍然的力道踩得龜裂,發出刺耳的轟鳴。與此同時,秦澤剛食指上的須彌戒指突然光華大放,伴隨着一陣咆哮,一隻棕熊出現在眾人面前。
有人驚呼:「竟是大地巨熊!難怪秦胖子敢挑戰秦征,他契約的是五品靈獸!」
&地巨熊擁有厚實的皮膚和鋒銳的利爪,兼具防禦和攻擊為一體的大地巨熊在五品靈獸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雖然秦澤剛的境界不如秦征,無法發揮出大地巨熊的全部威能,但對付僅僅契約了靈雪貓的秦征,應該是不成問題。」
眾人議論紛紛,都覺得秦胖子贏定了,那可是五品靈獸啊!已經完成本命契約的秦家子弟都不得不感嘆秦澤剛運氣逆天,而還未完成契約的,則紛紛朝秦澤投去羨慕的目光。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秦征曾經被譽為秦家年輕一代第一人的輝煌。
秦征並不意外這些人的反應,在他契約了靈雪貓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今日。他掂了掂懷裏的小東西,不自覺的調整了一個令它更加舒服的姿勢。吳明軒看着表哥堪稱溫柔的動作,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震驚。
這還是他那個冷肅無情的表哥嗎?
大地棕熊身形龐大,行動起來引起了不小的震顫,周邊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演武場都被圍堵得水泄不通。高空中,秦父騎着旋角天馬,目光沉重地看向演武場中心。
&潛,你不去為小征解圍嗎?」他身旁掠過一匹黑色翼龍,翼占足有八米長,渾身覆蓋着黑色鱗片,看上去無比威風。它繞着白色的天馬來回盤旋,嘴角泛着可疑的水光。
秦梁潛緊了緊手裏的韁繩,眼神微眯,「那小子心氣太高,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他感受一下挫敗,他才能知道好壞。他就是太過順風順水,才養成了這麼個固執的性格,連他老子的話都敢不聽。」
秦諾呵呵一笑,拍了拍翼龍的大頭,示意它收斂一點食慾。目光投向場地中央,輕咦了一聲,「小征似乎並不打算放棄?」
&不懂審時度勢,只會敗得更難看!」話雖如此,秦父卻不錯目地盯着練武場上那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征兒的身量已經高過了自己,那個會跟在自己身後軟軟地喊父親的小孩,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男人。
就在此刻,伴隨着一聲怒吼,大地巨熊率先展開了攻擊。它龐大如小山般的身軀微微前傾,熊背弓起,隨時準備撲擊敵人。
秦征卻絲毫沒有反應,右手時不時拂過自家靈雪貓的皮毛。
大地巨熊見獵物竟然一動不動,雖有些疑惑,但戰鬥的本能讓它迅速做出了判斷。深棕色的熊掌裹雜着濃郁的土元素,浩浩蕩蕩、聲勢博大,速度之快竟連空氣都被利爪摩擦得起了火星!
有人掩面不忍睹,有人高聲尖叫,場面一度混亂不堪。就連高空中的秦梁潛都握緊了天馬韁繩,隨時準備救援。大地巨熊的體格絕非擺設,成年的大地巨熊一爪子可以劈開山峰。秦澤剛如今還在心動期,所能激發的威能僅有十之二三,可在他看來,對付秦征足夠了。
猙獰的巨熊之爪壓下,地面上驟然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大坑,可預料中的慘叫聲並未傳來。在場的弟子們雖有心探查一番,卻懼於大地之熊的威勢,不敢輕舉妄動。
而處於親臨其境的秦澤剛則感觸最深,他明明已經鎖定了秦征,卻在出手的那一剎那失去了秦征的蹤跡。大地之熊跟他心意相通,焦躁地咆哮着,露出滿嘴鋒利的獠牙。它將陷入地面的熊掌收回,準備感知敵人的位置以發動下一次進攻,頃刻異變突生!
只見一團紅色氣流盤旋交纏,瞬間爬滿大地巨熊的雙臂。大地巨熊似乎十分懼怕附着在體表的氣息,胡亂拍打着身體,試圖將自己從紅色光芒中解救出來。
然而卻是徒勞。
緋紅的;流光如絲如縷,綿綿不絕,仿若藤蔓一般攀爬、攢動,很快就將大地巨熊捆成粽子。大地巨熊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轟然倒地,化成一團土黃色的光回到了秦胖子的須彌戒指里。至於秦澤剛本人,也因為精力不濟而委頓在地。
紅光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秦征挺拔的身影,還有他懷裏趴着的靈雪貓。
全場寂靜!眾人俱是目瞪口呆,當秦澤剛祭出大地巨熊之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勝負已定——結果也同樣毫無懸念,只是勝負雙方掉了個個罷了。不少秦家子弟開始反省,倘若面對大地巨熊的是他們呢?他們對上秦澤剛,又有幾分勝算?
秦澤剛已是手段盡出,卻碰不到秦征哪怕一片衣角。眾人羞愧地低下了頭顱,秦徵用他的實力證明——他永遠是秦家最出色的子弟,其他人只能仰望,永遠無法企及。
&小子,竟然用控制力去控制敵人的契約靈獸!這等控制力堪稱精妙,而且能在聚神期就凝聚控制之靈,假以時日,此子成就定當不凡。」秦諾眼底帶上了幾分讚賞,「梁潛,這裏先交給你,我要回去和長老匯報一下。控制之靈,哈哈,好一個控制之靈!」
秦梁潛微微頷首:「是,家主。」他目送秦諾離開,騎着旋角天馬入了練武場。
秦家子弟忙不迭退到一邊,旋角天馬便是這一代執法長老的象徵,執法堂素來嚴苛,秦家子弟無不談之色變。
&自鬥毆,秦征,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秦梁潛下馬,走到秦征面前,目光落在毛茸茸的靈雪貓身上僵硬了一瞬。
秦征垂首道:「弟子甘願受罰。」
&晚你就跪在祠堂反省!」
&
秦梁潛點了點頭,看向秦澤剛的眼神帶上了點不善,「挑釁同族,馭獸傷人,你跟我去執法堂接受懲罰!還有,這裏毀壞的地面,都由你賠償。」
秦梁潛話音剛落,就有兩名執法堂的弟子出來擒住了秦澤剛。秦澤剛被拖行的時候依舊雙目呆滯,他無法接受這樣徹徹底底、毫無掩飾的失敗。
&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拒絕我的挑戰?」秦澤剛雙目赤紅,他猛然掙開兩名弟子的鉗制,衝到秦征面前,「你就是想看我出醜?」
秦征漠然地看向他,在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秦征開口了:「你說我輸了,要我磕頭認錯。可若你輸了,你無法讓同等身份的人向我磕頭認錯。」
&輩分來算,你父堪堪可為賭注。」
&
秦征卻懶得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所過之處,眾人皆讓。吳明軒挺胸疊肚地走在秦征後面,昂首闊步如同得勝的公雞。
……
&哥,你真厲害,你沒看到秦胖子生無可戀的表情,哈哈哈,想起來就美滋滋!」吳明軒跟着秦征回到夜闌小築,一進門就興奮得不行。
秦征把祁承放在軟墊上,便進了廚房。吳明軒正義憤填膺地嘲諷着秦胖子欺軟怕硬的性子,一轉眼只剩下一隻靈雪貓了。
&貓兒,你真是表哥的契約靈獸?」吳明軒戳了戳祁承的腦袋,「他那麼強,你那麼弱,反差太大了。」
祁承抖了抖貓須,不理他。
&了你也聽不懂,能聽懂人話的靈獸,至少要屬上三品呢!」吳明軒撓了撓靈雪貓雪白的下巴,「你真可愛,叫幾聲我聽聽,給你小魚乾吃。」
祁承高冷地撇過腦袋,不屑地嗤了一聲。
吳明軒眼珠子轉了轉,從須彌戒指中取出兩條小魚乾,遞到祁承面前轉了轉。
祁承的目光順着小魚乾轉啊轉的,趁着吳明軒不注意猛地一竄叼走了兩條小魚乾!
&呦,」吳明軒頓覺有趣,「你讓我摸一摸,我就送你一大袋可好?」說着就要朝祁承伸出手……
祁承目露幽光,出手如電!
&你竟撓我!」吳明軒捂着傷口嗚嗚大叫,「表哥,我受傷了!」
秦征端着一碗羊奶放在靈雪貓面前,轉首睨了吳明軒一眼,「你少惹它。」
吳明軒卻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表哥,你,你居然給它熱羊奶?你也太寵它了,不行,我嫉妒了,我要趁你不注意把這隻貓捉走燉湯!」
&秦征冷冷道,「我看你是皮癢了!」
祁承也十分同意秦征的話,於是吳某人腦門上又多了一道淺淺的爪印。
&啊啊,要死要死,我要毀容了!」吳明軒如喪考妣,「本來就沒人會略過表哥來關注我,現下更是不會有人看我了,嚶嚶嚶,靈雪貓,我要和你決鬥,賭注一袋小魚乾!」
秦征被吵鬧得額上起了十字,忍無可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