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趕緊滾蛋,免得惹火燒身。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說麻雀,咱可得把話說清楚嘍,我羅獵一生清白可不能壞在你的嘴上。」
麻雀哼了一聲,猛然站了起來,臉上哪有一丁點的淚痕,指着羅獵的鼻子道:「清白?你還配提清白二字?真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被葉青虹那個狐狸精把魂兒都勾走了?」
羅獵心中暗嘆,想不到吃醋的能量如此之大,麻雀顯然誤以為自己剛才去見了葉青虹,葉青虹在這件事上無辜躺槍了,他尷尬提醒道:「這麼多看着,咱們別讓人家看笑話,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經他提醒麻雀方才想起自己前來的主要目的,跺了跺腳道:「羅獵,以後我跟你恩斷義絕,絕不會再來找你。」她轉身就走,顯得毅然決然。
羅獵知道她正在氣頭上,原本倒是想任她離去,畢竟他對麻雀的性情也有所了解,別看她此刻生氣,過上一晚說不定就會煙消雲散,麻雀的小性兒雖多,可來得快去得也快。突然想起蘭喜妹對自己的最後通牒,如果繼續將周曉蝶留在這裏,恐怕危機很快就會到來,而麻雀的化妝術卻是一個可以應急的辦法。
羅獵道:「剛才我去見得不是葉青虹。」
麻雀聽他這樣說,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猛然將頭轉了過來:「不是葉青虹又是誰?」
羅獵道:「咱們進去說,有大事跟你商量。」
麻雀將信將疑,她可清楚論到耍心機兩個自己也比不上羅獵一個,充滿警惕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羅獵低聲說出蘭喜妹的名字,麻雀聽完馬上殺氣騰騰道:「這個壞女人,我這就找她去算賬。」
羅獵慌忙一把將她的手臂拽住,好說歹說將她勸到了房內。
張長弓、阿諾兩人聽到羅獵的召喚都趕了過來,瞎子居然選擇缺席,因為剛才是他出主意將麻雀捆在樹上,還用布團塞住了她的嘴巴,當然瞎子這麼做有一定報復的因素,畢竟麻雀的撩陰腿踢得他夠嗆。
羅獵看到瞎子沒來就已經心知肚明,不過有些話當着瞎子的面說也不方便,羅獵將蘭喜妹和自己剛才的談話說了一遍。
阿諾怒道:「這日本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根本就是恩將仇報,早知她如此歹毒,昨晚你就該將她淹死在河裏。」
羅獵慌忙向阿諾使眼色,可惜這廝已經將話說了出來,麻雀不解地望着羅獵道:「怎麼回事兒?昨晚發生了什麼?」
羅獵道:「昨晚的事情回頭再說,現在的重點在周曉蝶身上,如果我們將她繼續留在這裏,不但她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我們只怕也會有麻煩。」
阿諾道:「那也不能將她交給日本人。」
其實羅獵絕不是這個意思,張長弓道:「羅獵說得不錯,必須要想個穩妥的法子將她送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向麻雀望去。
麻雀將明眸眨了眨道:「都看我幹什麼?我能有什麼辦法?那個蘭喜妹,什麼松雪涼子,她是個日本間諜,黨羽眾多,說不定應該已經派人將正覺寺嚴密監視起來,就算我能夠幫她化妝,你們以為別人都是瞎子,什麼都看不到?咱們就能帶着她堂而皇之地從這裏走出去?」
羅獵皺了皺眉頭,麻雀說得的確是現實,日方必然會對這裏採取嚴密監視,想要瞞過他們的眼睛並不容易,麻雀雖然能夠幫周曉蝶化妝,可是她還做不到通過化妝讓一個人徹底改變無跡可尋的地步,更何況周曉蝶本身還有殘疾,她雙目失明,掩飾行蹤比起其他人更難。
麻雀道:「蘭喜妹為什麼一定要抓她?」
阿諾脫口道:「還不是為了金子。」
羅獵瞪了他一眼,這貨跟安翟在一起呆久了,嘴上也變得沒把門的。
阿諾知道自己不小心又說錯了話,吐了吐股舌頭,把腦袋耷拉了下去。
張長弓道:「可是這也說不通啊,交給他們的金子已經被日本人搶走了。」
麻雀道:「周曉蝶肯定還有其他的秘密,不然日本人沒必要對付她一個孤苦伶仃的盲女。」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看這個周曉蝶不簡單,咱們還是好好問問她,別最後被人賣了還幫人查錢。」麻雀畢竟是女孩子,她的心思非常細膩。
羅獵其實也和麻雀有相同的想法,只是當着瞎子的面不好說,明眼人都看出瞎子對周曉蝶一往情深,在他心中周曉蝶是這世上最純潔善良的女孩,容不得別人說她半個不字。
羅獵道:「無論周曉蝶有什麼秘密都與要做得就是儘快將她從這裏安全轉移出去。」
阿諾道:「這事兒瞎子同意嗎?是不是找他談談?」
張長弓有些猶豫道:「這件事,周曉蝶才是當事人,我看應當找她談才對。」
幾人相互對望着,顯然都在盤算着讓誰去找周曉蝶談話最為合適。麻雀霍然站起身來:「算了,我去!」
其實在眾人心中,麻雀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畢竟她和周曉蝶都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間說話總是更方便一些,而且女人對女人說話更直截了當,也不會像他們這樣顧及情面,過多地考慮女方的感受。
麻雀和周曉蝶的接觸不多,兩人之間自然談不上什麼深厚的友情,正因為如此,麻雀才能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冷靜地看待眼前的這場危機,她了解羅獵的為人,羅獵絕不會向蘭喜妹屈服,更不會為了保全自己而將周曉蝶交出去。可是周曉蝶留在這裏必將會成為他們的弱點,以他們目前的實力,不可能日夜不停地守護周曉蝶,最現實的選擇就是送周曉蝶離去,最好遠離正覺寺,遠離北平,遠離日本人的視線。
周曉蝶自從來到正覺寺就足不出戶,甚至連吃飯她都不願和其他人一起,離群索居,黯然神傷。
麻雀第三次敲門的時候,方才聽到了裏面的回應:「誰?」
「我,麻雀!」
周曉蝶沉默了下去,過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方才道:「門並沒有鎖,你自己進來就是。」
麻雀推門走了進去,房間內一片漆黑,並非光線不好,而是所有的窗簾都拉上,對周曉蝶而言,光明與黑暗本沒有任何的分別。
麻雀來到窗前伸手拉開了窗簾,她不喜歡黑暗。
周曉蝶咬了咬櫻唇,她聽出了麻雀在幹什麼,本想制止,可話到唇邊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
麻雀道:「人活在世上,陽光、空氣、水缺一不可,女人如花也需要陽光的照耀,你這麼漂亮,不能總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周曉蝶淡然道:「無所謂,反正我也看不到。」
麻雀道:「就算看不到,也能夠感受得到,春天的陽光溫暖和煦,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周曉蝶道:「不必了,您有什麼指教?」
麻雀道:「其實本不關我的事,可大家都是朋友,有些話我想還是我更適合說出來。」
周曉蝶道:「讓我猜猜,你們擔心我的存在會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你儘管放心,我隨時都可以走。」
麻雀搖了搖頭,馬上又意識到周曉蝶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動作,她嘆了口氣道:「如果羅獵他們怕麻煩,就不會救你回來。」
周曉蝶道:「謝謝,你們雖然不怕,可是我卻害怕虧欠你們太多,我現在就收拾,今天就走。」
麻雀道:「你大概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日本人就在周圍監視,只要你一離開正覺寺,他們就會對你下手。」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周曉蝶的性情極其要強。
麻雀被她的冷淡激怒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事情,無論你承認與否,羅獵他們將你救回來之後,你的麻煩也就成為了大家的麻煩,就算你想走,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周曉蝶咬了咬櫻唇,缺乏陽光沐浴的面孔極其蒼白。
麻雀道:「如果你當真知道感恩,如果你還當我們是朋友,那麼就請你相信我們,配合我們,大家一起努力擺脫眼前的困境。」
周曉蝶垂下頭去,黯然道:「我不想再連累你們,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麻雀秀眉微顰,她覺察到周曉蝶內心的防線終於出現了鬆動,小聲道:「你在擔心那些日本人?」
周曉蝶道:「不止是他們,算了,你們還是讓我自生自滅吧,是我的錯,是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
麻雀道:「你還有沒有其他可去的地方?」
「沒了,我爹最信任的人就是東生叔,現在他也死了,這世上我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值得相信了。」她無意中的這句話卻讓麻雀心中不爽。
不過麻雀並未提出抗議,輕聲道:「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送你去奉天,羅獵在南關天主教堂附近有座宅子,只要能夠安全離開北平,你可暫時去那裏安身。」
周曉蝶雖然清高自強,可是她心中的確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主意,她不想連累身邊的這些恩人,她可以為了自尊離開,可是真正走出這座正覺寺,等待她的結果應當是明顯的。
麻雀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會安排安翟陪你一起過去,為你安頓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