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尉的主要職責是緝捕盜賊,維護地方治安,有點類似後世的警察局局長。這周德安性子耿直,素來和張楚材不對付,所以一直受張楚材的壓迫,易州大水他見張楚材依舊沉迷於酒色,也不與他囉嗦,便自顧率手下去抗災了,今日來見了這等聲勢,他以為陳堯佐是來抓替罪羊的。
還有人去視察河堤,終於有一個像樣的了,陳堯佐臉色稍微和緩了些。
「那你說說河患的情況。」陳堯佐道。
「大人此次河患主要是易州西部的黃河決口所致,那裏也是災害最嚴重的地方,大片的田地被淹沒,村寨被覆蓋,我們已經在抓緊搶修了,無奈……人手實在有限,所以進程就耽擱了些……」周德安此時已經沒有剛才那般緊張了,他小心翼翼得答道,說完還小心偷瞧了一眼陳堯佐的反應。
陳堯佐有些不悅道:「就這些?河堤修護得如何了?」
周德安忙道:「水患太大,有些無處下手,只能這麼一點點得填補,有的河段的河堤剛剛修好,就又被洪水沖開了,如此反反覆覆,進程就耽擱了下來。下官愚昧,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法子,這般蠻幹了兩日,河堤只修了一里多地而已……」周德安只好硬着頭皮咬牙說道,說完一低頭準備迎接陳堯佐的痛罵。
果然陳堯佐聽後眉頭緊皺,半響他看着周德安說道:「嗯,好,你做的很好,現在易州縣令一職便由你暫代,別跪着了,起來吧。」
啊?升了我做縣令?周德安此時有些發愣,自己不僅沒被罷官問罪,還升了一級,成了縣令,真是意料之外啊。
「你們幾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幾天都幹了什麼,本官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將功補過,若再做的不好,哼!他們兩個就是下場!」陳堯佐一轉臉冷聲喝道。
陳堯佐不愧是官場老手,他處理縣令和縣丞,是因為他兩人作為當地最大的長官卻不作為,必須嚴懲。其他人雖然也做的不好,可現在易州的狀況一團糟,正值用人之際,不宜做大規模的清洗,這些官場老油子雖然可惡,可畢竟對這易州的狀況熟悉了解,治理河患還需要他們出力,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懂。再說經過今天的一番殺雞儆猴,眾官吏也領教了厲害,回去肯定不敢再玩忽職守,必定會玩命得表現,這便是陳堯佐最終想要的結果。
眾人如蒙大赦,終於鬆了一口氣,忙不迭表示定會鞠躬盡瘁,不遺餘力,全力以赴。
「大人,易州的水患刻不容緩,多耽誤一刻,就多一分傷亡,俗話說人多力量大,雖然您從真定府調來了禁軍,可依下官這幾日切身實踐看來,就算加上易州的廂軍,人手依然緊缺。」周德安是個老實人,他覺得陳堯佐既然升了他的官,自己就應該恪盡職守去履行職責。
「可以徵調民夫嘛,易州之地青壯多得是。」一名小吏趕緊趁機表現道,他見周德安居然升了官,腦子也開始活泛起來。
「征了,可是誰願意去,吃力不討好的事,弄不好還有性命危險,再說糧食供應不上,民夫們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力氣幹活。」周德安苦着個臉。
「不願去就可以不去了?實在不行就強行徵調,讓兵丁們去抓,這可是全易州城的事。」那名小吏又獻一招。
盡出些餿主意,抓壯丁這等主意也叫主意?用腳趾頭也想的到,李策暗罵道,他見其他幾人竟頗有同感,好似贊同這小吏出的餿主意,只好趕緊制止道:「本來就怕大災之後百姓走投無路會激起民變,你再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不是把他們逼上梁山了嗎?到時候豈不是更亂?」
「逼上梁山?」有人問道。
哦,忘了,這還沒到梁山好漢的年代。
「這個……就是官逼民反的意思。」李策撓撓頭道。
小吏被李策這麼一說,羞得臉通紅,他見李策雖然不像官員可他跟在陳堯佐身邊,而且看起來關係頗為密切,也不敢得罪,只好低頭退下。
「軍隊人手不夠,民夫又不能徵調,那你說怎麼辦吧?」另一名官吏說話了,他覺得李策一個毛頭小子,只會亂加點評,就會耍嘴皮,肚裏沒有實料。
「誰說民夫不能用了?這個用的着徵調麼?咱們要去調動他們的積極性,讓他們自願主動去幹活,如此才有效率嘛。」李策微微一笑道,他看出了幾人對自己有氣,只是礙於陳堯佐在此不敢表現出來。
「除非你給他們發工錢,否則只有傻子才願意主動去。」那官吏冷笑道。
「哎,你說對了,我就是要給他們發工錢!」李策笑得無比燦爛。
「易州窮的叮噹響,現在有發生了水災,今年的稅收都收不上來了,哪還有閒錢去發工錢。」另一個官吏訴苦道。
陳堯佐擺擺手,制止了眾人繼續圍攻李策,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通過減免賦稅、徭役等手段,來吸引百姓?這也不失為一種法子,以前也不是沒有先例。」
「大人英明。」李策笑着送上一頂高帽,又特意鄙視得一瞥其餘幾人。
在後世幹活給錢,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可在這封建時代卻不同,這些官吏天然得認為,下命令讓百姓去做事那是天經地義的,用不着商量,更用不着付工錢。
「大人有所不知,此等方法,我們也是知道的,只是……易州此地民風剽悍,百姓極為刁鑽,若是只是給他們這麼一個許諾,怕是百姓不肯買賬啊。」先前的官吏又苦着臉補充道。
「哼,百姓還不是被你們一再誆騙,才不肯再相信官府了嗎?」周德安冷哼道。
「哎,周德安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被我們誆騙,我們怎麼誆騙百姓了?」眾人自然不肯老老實實承認。
「哼,還好意思說,前年征民夫開挖溝渠許諾減租子,去年旱災借百姓糧食許諾加倍還,哪一件你們做到了?」周德安憤憤然得一針見血指出,毫不留情。
「那百姓本來就應該服徭役啊。」幾人還在辯解。
「有這麼頻繁的徭役嗎?一年好幾次?」
雙方爭執不下,大堂里吵吵得就像是集市一般。
「好了,別吵了!水災刻不容緩,人命大過天,花幾個錢算什麼,你們幾個速速去安排徭役的事情,易州每年賦稅的截留全部拿出,作為征夫的工錢。」陳堯佐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為了一點破銀子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