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頌賢放下鋤頭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來,走到地頭上接過隨心遞來的濕毛巾將手擦乾淨,然後才接了繞樑送來的折好的字條:「誰送來的?」
繞樑搖頭:「門房上說是個孩子,指名道姓要給姑娘的,奴奴問了好幾遍他們也不曉得,又怕真有什麼事耽誤了,便拿來給姑娘瞧瞧。」
「你倒膽子真大。」季頌賢一笑:「也不怕這紙上塗了藥,萬一你這一摸着了別人的道可如何是好。」
就這一句話將繞樑嚇壞了,立時狠命的擦着手:「奴真傻,當時怎麼就接了呢,姑娘趕緊扔了吧。」
季頌賢好笑的搖頭,只覺繞樑這丫頭越發的實在了,將字條折開來瞧了幾眼,幾乎笑倒。
「這又是怎的了?」伍氏見季頌賢一個人在那裏笑就有幾分好奇,也扔下活計過來問。
季頌賢指指那字條,好笑的對伍氏道:「成家那個人送來的,告訴我成大指揮使是什麼一千多年之後的人奪舍來的,叫我防着些,還說他不定是什麼妖孽,說不得對我不利,娘且瞧瞧。」
說着話,季頌賢將字條遞給伍氏,伍氏看了一番也是又氣又笑:「成家小子閒成這般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如今了還總是想給咱們添亂,弄這麼個不知所謂的東西來挑撥你和懷瑾的關係。」
「誰知道呢。」季頌賢苦笑一聲:「我瞧着他倒是像未來人奪舍的,娘且想想,原先這位成大公子得有多不學無術,是金陵城裏有名的紈絝子弟,就那回被人陷害推進湖中,救上來便發熱險些去了,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不只才華橫溢,且會造玻璃,又能經商。越想越覺得他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的。」
「莫說了。」伍氏嚇了好大一跳:「越說越懸乎,叫人怪怕的。」
過了好一會兒,伍氏緩過神來道:「你說的倒也是,若他沒問題。如何就知道別人是什麼奪舍的?」
娘兩個說了一會兒子話才分開,伍氏回房張羅事情,季頌賢回屋繼續寫話本子。
第二天一早,季頌賢去給伍氏請安,一進門便聽着孫氏和王氏在那裏說話。季頌賢進去笑問:「嫂子說什麼呢?」
王氏笑了笑:「眼瞅着要過中秋了,我們這不商量着中秋節怎麼過呢。」
「無非便是一家子在一處吃吃飯,另便是做些月餅,說起來,這月餅也是該做了。」季頌賢笑着坐在伍氏旁邊說話:「嫂子,咱們也扎幾個燈籠吧,到時候掛到門前也熱鬧一下子,另外我聽人說今年陛下要與民同樂,中秋晚間一晚上都可以上街遊玩,且好多人都會在西安門邊上的七星橋那裏放蓮花燈。」
「到時候咱們一處去。」王氏一聽眼都亮了。
季頌賢抿嘴笑了笑:「怕是不能的。二哥恐怕要和二嫂一處去的,我可不做電燈泡。」
季頌賢寫的未來游中便有電燈泡一詞,凡是看過那本書的也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因此王氏臉上一紅,啐了季頌賢一口:「真真是什麼話都叫你說盡了,我瞧着你怕我們去做電燈泡吧,恐怕成指揮使和你已經約好了中秋一處遊玩吧。」
孫氏在旁邊瞧這兩人鬥嘴,又和伍氏說話,婆媳倆樂呵呵的還在那裏挑撥上了:「說的極是,原我還聽繞樑說過。中秋夜賢姐兒吃過團圓飯便要和成指揮使一處遊玩的,還說要去關撲。」
「對了,我怎沒想着呢。」王氏眼睛更加亮的驚人:「素來中秋和元宵節這些天都有關撲的,我記得前年似是一連三天都叫人隨意去撲。今年既然陛下要與民同樂,必然也要一連三四天叫人去撲,到那日咱們且多帶些東西,定要玩個過癮。」
季頌賢想及關撲,心中大為意動。
她長這麼大都沒有那般盡興的關撲過,原先在榮威侯府的時候老太太不喜歡那類賭博遊戲。她並不敢違抗老太太,只能忍着,後來嫁到成國公府,成平安也不喜女子去賭,她也只能忍着,只能聽旁人說起節日間哪個人關撲贏了多少,哪個人輸的幾乎連褲子都要脫掉,卻從來沒有親自參與過。
季頌賢打定了主意,甭管怎麼着,她今年一定要玩個盡興。
「我都已經叫人將東西準備好了,到了那一日,我和大爺一處出去玩。」孫氏笑着答了一句,又推推伍氏:「娘,你與爹也一處去吧,爹素來最會那個的,說不得給娘贏回多少好物件呢。」
伍氏也笑着點頭:「去是一定要去的。」
一時娘四個便商量起了那時如何早些吃團圓飯,吃過之後吊起花燈,再便是一家子出去遊玩,順帶關撲一下散散心,她們一行說,旁邊伺侯的丫頭們都意動了。
待說的差不多了,伍氏才拍拍手道:「甭只想着好玩的了,這會兒子也該做月餅了,一會兒我叫人將花模子尋出來,咱們娘幾個一處動手做月餅。」
伍氏吩咐下去,便有人去庫房尋去年收起來的模子,伍氏又叫人買了許多的雞蛋和素油,只說和面的事情交給她了,孫氏說要調餡,王氏便說要捏月餅,又說叫陶氏巴氏兩個烤月餅。
季頌賢聽她們說的熱鬧湊過去問:「我呢?」
「你只管吃便成了。」孫氏捂着嘴一笑。
季頌賢一聽可不樂意了,按着孫氏就要擰她的嘴:「說的這叫什麼話,敢情我便是那吃貨了,你們一個個都分了工,我卻什麼都不能做。」
伍氏拉開季頌賢:「你即要做,便交給你些瑣碎的活計,比如烤面再比如炒那些乾果之類的。」
如此,季頌賢才心理平衡一些。
伍氏倒也是說干就乾的,上午叫上幾個媳婦分好工派好活,下午便開始做了起來。
廚房的人早將核桃仁瓜子仁之類的許多乾果準備好了,瓜子仁是炒好了的不用再炒,核桃仁需要稍過一下油,另外,餡料里也需要拌麵的,這面卻不是生面,而是將麵粉放到烤爐里烘烤一下才成。季頌賢便接了這些活計。
等將面烤好,將核桃仁過了油,便將烤好的麵粉、核桃仁、花生仁、白糖、青紅絲之類的餡料放到一個大面盆中,再用油開始拌過。拌好了放到一處等着用。
另一邊伍氏帶着巴氏用油和雞蛋和好了面,將面分成一小團一小團的放到案上,孫氏和王氏將餡填進麵團中捏好,季頌賢再將捏好的麵團放到模子裏按實,先將模子的側面在案上輕輕嗑上幾下。之後再翻過來猛的一嗑,一個好好的團花月餅就得了。
陶氏將做好的月餅裝到鐵盤子中準備烘烤。
一下午的時間倒也烤了好幾盤的月餅,季頌賢嘗了嘗味道倒是不錯的,又提議弄了些肉餡的,和雞蛋餡的月餅,另又有桂花餡、玫瑰餡、豆沙餡之類的,每一樣都做了少許。
待看做的差不多了,季頌賢興致一起,自己調了些棗泥餡和果醬餡子,她捏好了糰子並沒有用特製的模子。而是親手捏了各種的形狀,弄好了親自放到鐵盤子裏去烤,一直做到大夥都吃了飯她的月餅才出爐。
雖然烤出來的月餅都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變形,季頌賢看着卻分外高興,挑了一些形狀不是很好的給家人品嘗,另將那形狀好的都藏了起來。
正好叫王氏看到,又好一頓的損,弄的季頌賢麵皮子通紅。
伍氏見着搖頭嘆息:「女大不中留。」季億卻越發的憂心了。
季頌賢將她自己做的那些月餅都用紅木盒子裝了提回房中,隔天一大早起來便寫了封信放到盒子底下,又叫繞樑提上盒子去錦衣衛給成懷瑾送去。
繞樑去後。季頌賢等了許久也不見繞樑回來,心裏總是放不下。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繞樑才回來,提着食盒往桌上一放:「姑娘,您那些月餅送了去成指揮使可高興了。不過看着那封信就拉下臉來,拉的臉得有這麼長。」
繞樑一行說一行比劃,逗的季頌賢笑不可支。
「奴瞧着害怕,便問成指揮使有沒有話與姑娘說,指揮使叫奴等一等,這一等就快一個時辰了。指揮使端了一個盤子,裏頭也放了一盤月餅,說是叫帶回來給姑娘嘗嘗,另外還有一封信。」繞樑未說完,季頌賢已經打開盒子,見裏頭放着一盤晶瑩剔透,都能瞧着裏頭那五彩餡料的月餅。
那一盤子月餅小巧精緻,瞧着跟精雕細琢的玉石一般,叫季頌賢看了都捨不得吃。
她將月餅端出來放到桌上,拿出信來仔細的瞧了,看過之後,季頌賢坐在桌前思量了好久。
成懷瑾信上所言,只說成平安疑心生暗鬼,他自己是奪舍之人,卻反污旁人,又說如今慶豐帝已然知道成平安的身份來歷,一方面要用成平安,一方面也要防着成平安,如今他對慶豐帝還有許多的用處,叫季頌賢切莫理會他便是了。
後面,成懷瑾又說成平安雖知他是瀟湘子,但是絕不會對別人提的,這一點叫季頌賢放心。
季頌賢想了一時就明白成平安的那個心理了,如今瀟湘子先生的名頭太大了些,好些人都極仰慕先生,尤其是後宅那些婦人對瀟湘子簡直就跟入了迷似的,成平安心中怕是已經又嫉又恨,在這種時候,絕不會道出瀟湘子的真實身份來給成懷瑾添光彩的。
季頌賢將信折好放到妝盒內,拿起月餅咬了一口,滿口香甜軟糯,和時下的月餅大為不同,不過,味道卻更好一些,起碼,季頌賢是愛這個味道的,不由笑了起來。
她想及成懷瑾所說的他廚藝很好的話,又想着成懷瑾先前也做過點心給她吃,那味道就真的很好,這回的月餅怕也是他親手做的。
她親手做了月餅送去,成懷瑾便也回以親手做制的月餅給她,想到這一點,季頌賢心裏甜滋滋的,滿滿的都是幸福的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