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籤是為了公平,但薛青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絕對的公平,這場考試就是為了某一個人舉辦的,那麼抽籤依照一個人的意願來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至此跟西涼考生見了一次面,卻已經交手三次,不管誰輸誰贏都每一次表面上都雲淡風輕,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從這一點上來說,西涼人不可小覷,並非真的表現出來的那般驕橫無禮.....一擊即中,不中便退,不急不惱不怒,安靜的等待下一次。
她一直安撫龐安說在考試中擊敗西涼人是最有意義的,那麼西涼人定然也會這樣想。
來者不善,來勢洶洶啊。
「五禮我們都學了,聽起來複雜,其實做下來也不難,何況有些我們日常中也都有簡化。」龐安還在激動的說道,「就算得不了高分,也肯定比西涼人要做得好。」
張雙桐甩袖道:「怎麼也要比過那些蠻夷,否則豈不羞煞人,看來我也並非過關無望。」又看柳春陽,「春陽少爺,你祖父的錢花的值了,你也有機會了。」
雖然考官根據各自的表現打分,但在糟糕的對比之下普通的表現在考官眼裏也能變得漂亮幾分。
長安府的考生歡悅不已,就連持重的那些年長的考生神情都愉悅了幾分,考試嘛,到底是水落石出的多,水漲船高更適用於日常的學習中,其他同分到這一組的考生們也同樣歡喜,人群中幾個地方一陣騷動。
「三次郎你皺什麼眉。」張雙桐怕她肩頭,道,「當初教的五禮你是不是都忘了?」
行前長安府進行的考前集訓自然有五禮,雖然繁雜但比起琴棋書畫這種需要日久天長浸潤的技藝,還是最簡單的,只要死記硬背熟練就好。
薛青道:「怎麼會,我過目不忘的。」不過她當時發懶沒有看也沒有記...既然目的不是考試,有兩三科能拿出手的就足以,當個全才沒必要了,太出眾影響做正事。
抽籤很快就結束了,長安府這一組序列在正中,原本是最好的位置,這個應該也不是巧合。
皇后陵前外搭着長棚,鋪設了座椅供考官和國子監的官員們入座,陵外也搭了長棚給考生們歇息的地方。
因為是在陵前開放的考試場地其他人可以圍觀,不過大多數考生沒有圍觀,這個五禮考試也沒什麼可看的,祭祀禮已經很累了抓緊時間去歇息,。
張雙桐打着哈欠向長棚衝去,準備搶佔好的位置,回頭卻見薛青沒有跟來,反而向考場那邊走去。
「三次郎你幹什麼去?」他問道。
薛青道:「我想看看怎麼考試的。」
張雙桐嗤聲道:「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蹴鞠。」
薛青擺擺手示意他自去,見她邁步,柳春陽遲疑一下也跟上,薛青便對他點頭道:「你也來看看,再熟悉一下,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柳春陽心道這五禮最主要的還是靠練習,那些動作步驟只看的話眼花繚亂...看了臨陣怕是不快也不光了...他嗯了聲低頭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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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禮看起來很美,老老少少的統一着黑袍的男人們隨着大樂做出吉禮、凶禮、賓禮、軍禮、嘉禮當真是儀態端莊優美,但五禮又很枯燥,尤其是一連看了三場,原本圍在四周看的其他考生都漸漸散去,場邊零零散散只有七八人。
柳春陽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漿糊了,再看下去都要看暈了,到時候怕是都忘了忙轉開視線,卻見薛青依舊專注的看着場中。
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莫非...他不會?柳春陽迸出一個念頭,但旋即又否定,不會吧,現學啊,那怎麼可能....妖怪的心思都是古怪的,猜不到。
柳春陽再次看向場中,這次不看他們的動作,而是看樂子,說禮科簡單只相對於其他五藝,實際上當然也不簡單,雖然這次考的是最簡單的,但五禮做下來也令人手忙腳亂,也總有人選擇棄考,每一禮的位次上總有缺席的,而參加的考生也不斷有出錯,跟錯了大樂,邁錯了步子,一個錯還會影響到旁邊的考生,肅穆端莊中不時的一陣小騷動.....當看到一個考生邁錯了步子揮錯了胳膊,旁邊兩個都跟着做錯,歪歪扭扭很是滑稽時,柳春陽忍不住笑出聲。
「你們還真一直看呢。」張雙桐的聲音在後響起,「那邊有吃的喝的,去墊墊肚子吧,早上可沒有吃飯呢,吃好了就要輪到我們了。」
薛青轉過頭道:「不要亂吃東西,小心拉肚子,我讓子安準備了吃的送來。」
張雙桐道:「你可真小心謹慎,難道還有人會在吃喝里下藥?」
柳春陽看着他眨眨眼,是的。
薛青笑了笑:「人多沒好飯...天又熱人又累。」
張雙桐拉着她胳膊道:「是了是了,你的子安小弟送吃的來了...林秀才正抱怨你驕奢,再不去就要把子安趕出去了。」
薛青看了眼場中還在進行的考試,這一場五禮已經進行到最後一禮,她再看了兩眼轉身邁步。
長棚下考生們聚集,一半閉目養神一半議論說話,西涼考生們也換上了黑袍,一眼望去倒沒有看清在哪裏。
國子監的小吏們正派送簡單的茶湯點心,免得考生們因為飢餓暈倒,長安府這邊郭子安按照薛青的吩咐送了茶湯點心來,薛青勸說林秀才等人這是依照長安府的口味做的,如此重要的考試還是吃些習慣的口味最好,林秀才等才接受了,一眾人吃喝完歇息片刻便聽到禮官來通知下一場就輪到長安府。
......
......
端坐在陵前長棚下的官員和考官們看向場中再次列隊而入的考生們,其中一隊很是顯眼,穿着黑袍大袖在幾百考生中或許不那麼顯眼,但當只有幾十人時他們白皙的膚色俊美的面容便格外的引人注目,尤其是他們這一隊全部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站在其他州府老老少少的考生中不出眾也難。
諸生按照次序入場,如同糊名一般將自己的號牌交給負責記錄的文吏,待考完考官按照位次判分之後,文吏才會唱名。
薛青隨着隊列站到陵前,先前她在這裏看了半日,但入場和在旁觀看的感覺還是不同,不想得多高的分數,至少不要低分墊底......雖然沒有意義但不能讓對方開心啊。
龐安看向站在身邊的少年,西涼少年膚色白皙,察覺到視線也看過來,對龐安展顏一笑,溫雅親和彬彬有禮,只可惜龐安沒有被這笑容所俘獲,當他在樊口驛站看過大廳里馬群中站着的少年的笑容之後,就只有憤怒了。
要在考試中擊敗他們,就是最大的反擊,龐安深吸一口氣保持着神情肅然。
略作歇息的禮科考官們從長棚下走出來,站到了隊伍的四周,手中握着執筆,神情亦是肅重。
禮官一聲唱,鼓樂響起,隨着鼓樂聲,第一科敬天吉禮開始,考生們抬手做出第一式,大袖長垂....龐安卻覺得眼角一花,有一隻大袖揮動扇過,咿?錯了吧?第一式可沒有揮袖,下意識的走神看向身側,那面容俊秀的西涼少年又將另一隻手揮動,長袍大袖如孔雀開屏。
這是什麼?
不止這西涼少年一人,整隊的西涼考生都在做這個動作,在一眾考生中頓時醒目,四周的考官以及台上的官員都看過來。
是錯了嗎?畢竟是西涼人....
樂聲還在繼續,考生們搖晃邁步第二式,但西涼考生們依舊做出了不同的動作....
一個考官咿了聲,肅重的神情忽變,道:「是古周禮!」
聽到這話其他考官都色變,視線凝聚到西涼考生們身上,台上坐着的國子監的官員也不由站起來,場中一陣騷動。
宋元道:「什麼古周禮?」
一個官員看向他,道:「就是上古周禮,我們如今用的通禮就是從上古禮中演化來的。」
宋元道:「什麼意思?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這個宋元不是個讀書人,更別提知曉古禮了,官員道:「就是說,他們做出的古周禮比我們要考的通禮還要正宗.....我們不能說它錯。」
嗬,宋元坐直了身子,看向場中那群奪目的西涼少年,道:「厲害啊。」
厲害啊,果然有備而來,在隊裏中的薛青默然。
.....
.....
「快來看啊,西涼考生用上古周禮。」
消息風一樣傳開,原本聚集在外長棚下的考生頓時都湧來,陵前考場四周瞬時水泄不通,文吏不得不讓禁軍來維持秩序。
「..這是上古周禮嗎?」
「...我在書上見過...是祭天禮..」
「...我是第一次見到...」
場中吉禮還在進行,西涼考生做着與其他考生不同的動作吸引了所有的視線,議論四起,雖然都是很小聲但嗡嗡一片匯集,場中的考生們難以避免受到影響。
考官們的神情變化,西涼考生不同的動作,再加上四周前所未有的注視,讓其他考生也不得不去看西涼考生,分神,心慌,動作出錯....
一個考生又做錯了一個動作,下意識的去看旁邊的考官,雖然上古周禮讓考官們驚訝,但考官們還是各司其職,考官的視線犀利的看着這考生,同時提筆在紙上寫了什麼....完了,考生心裏哀嚎,接下來的動作更加慌亂....與之對比的西涼考生優美端莊的動作。
古樂聲聲,銅鼎幽香陣陣,排成一排的黑袍少年們一步一穩,彎腰俯首,轉身踏步,衣擺飛揚,神情鄭重莊嚴,雙眸明亮閃閃發光,他們動作整齊劃一,他們的身姿俊美賞心悅目。
四周的嘈雜聲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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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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