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過了兩遍,已到午時,黃道吉日,黃道吉時,就在如今。
李由被一群人簇擁着,從那個小黑屋裏走出來,坐上一輛木車,木車同樣裝飾不凡,雕刻着各樣的山野植物,坐在上面便有一股木頭清香。
而車子前面分別是木牛、木馬、木虎、木象、木豹,雖然都是木製品,但卻都按了軲轆,幾個人在前面拉着倒也平穩。李由一身煥新,當然,喜慶的新郎服下面是一身沒有換下的破爛衣服,這張帶着淡淡微笑的臉龐下面也已經準備好了殺戮,並非是因為仇恨,更多的則是因為需要。
李由眼睛掃過遠方,浩浩蕩蕩的山野叢林,不見人煙。近處是一間間錯落有致的房子,腳下的石板路一點都不顛簸,圍繞着村子裏轉了一大圈,一直來到村頭,村頭那裏有一塊石碑,應該是新豎立沒多久,上面的印跡還很新,寫着「友善鄉鄰」幾個大字。
村子裏面一片喜慶,一路走來,跟着李由的人撒了一路的糖果,兒童歡笑着搶來搶去,蹦蹦跳跳的唱着童謠……不過有語言不通的原因,李由也沒有得到什麼信息。
「新郎官,請下車。」按全發號施令,因為在這些人裏面只有他會說普通話,而且怎麼說人家也是個副村長。
「接下來你要步行去接新娘,然後把新娘帶到這裏,再然後去拜堂……到時候我再給你說,你先下車吧。」
李由欣然領命,腳踏在土地上,背佝僂出一個二十五度,本來就蒼白的臉龐顯得更加的瘦弱,一看就是身體羸弱至極,若是放在別的地方的話誰家的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可真是倒霉啊……李由也不想這樣,但是脊椎還沒有恢復,李由也根本挺不直背,這是一個漫長的過場,不過李由對於它的恢復速度已經很滿意了,
李由走得很慢,因為他在察看地形,不過其餘人也沒有催,拿出了個樣的樂器,敲敲打打,不管怎麼樣反正氣氛還是很足的。一路走來,李由也一直注意着石壇,培養皿依舊被供奉着。
「新郎有意,新娘有心,佳人相得益彰!」正在李由思考這裏的地形是不是有些奇怪的時候,安全卻突然一聲大吼。
李由不滿的扭過頭,正準備告訴這位副村長,說話不要這麼一驚一乍。但接下來的一聲聲巨大喊聲接連響起,好像是排練好的一般,每一戶人家的門口都站了一個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都是一身喜慶紅衣,外加一個個響亮的大嗓門。一聲聲祝福脫口而出,李由在這連番的恭祝下,也顧不得再惡意揣測這些人的險惡用心了。
在按全的不住提示下,李由來到了一棟房子前,大大的喜字燈籠,婦孺歡快的笑聲,真的是一副很美好的樣子,至少這時候看起來,李由自己都不禁產生了一股錯覺,如果自己在這真正的結婚也不錯啊。
「新郎來接新娘嘍。」人群中一個聲音響起。
「新郎想要接新娘,想要就得給新糖,如果不給好吃糖,新郎別想娶新娘,新娘別想嫁新郎!」先是有一個人打頭,然後一眾人齊齊的喊着,雖然還是很不標準,但李由好歹也能聽明白了,似乎是汴京話,相隔了幾千里的兩個地方,這時候竟然同步了語言。
很快一把把糖,還有一個個小紅花從裏面灑了出來,大家哄搶作一團。
「給了糖,親新娘,不給糖,不能來!」
這些人再次大喊。這時候按全等人也開始撒糖,人群再次哄搶。李由帶着微笑,看着這幅好像很美好的畫面。但不知道為何,看的久了,總覺得有股極為虛幻極為假的感覺……就好像是在看電視劇,裏面的情節很好,但那對於觀眾來說只是電視劇。
「新郎給了糖,耕地有良方,新娘給了糖,生娃頂呱呱!」最後喊完這幾句話,人群推到兩邊飛開一條路。
接下來就沒費什麼勁,李由走進屋子裏,然後看到一個同樣紅衣的女子,蓋着紅蓋頭,端坐在一張床上。
李由背着手,手裏拿着一條紅巾,中間繡着一朵紅色大花。他需要把兩個人繫到一塊,然後就可以帶着新娘離開了。
屋子裏只有兩個人,所有人都在門口起鬨,或者說是監督也說得過去。
「王大妞?」李由突然的開口說道。
氣氛明顯的凝固了一下,甚至就連外面的沸騰都安靜了一瞬間,然後才繼續打鬧了起來,好像剛才的只是個錯覺一樣,只是接受不了這個稱呼而已。
新娘子抖了一下,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李由一副很沒有眼色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沒明白眼前的自己的這個「新娘」極為的不爽,他依舊繼續的說道,不緊不慢。
「我得確認一下,萬一你們給我弄個狸貓換太子不就虧了?唉,我挺喜歡那個王大妞的,給我送藥,給我送飯,還說要給我想不到的東西,我實在是喜歡的緊啊。所以,所以我必須多確認幾遍,這種事情可不能弄錯了。」李由說的很深情,也很囉嗦,說了好久好久……
直到按全已經受不了了,也顧不得什麼風俗習慣,快步走到李由的面前,低聲道:「你別惹什麼么蛾子了,不要耽誤了吉時。該快背着新娘子走。」
其它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紛紛的喊着:背新娘。
李由抬手一壓,把聲音壓下,他才緩緩說道:「那走吧,我背不動。」說着扭頭就走,一點都不像剛才的囉囉嗦嗦磨磨蹭蹭。
眾人愣了一下,很明顯,那個端坐的新娘已經很憤怒了,本來放在自己腿上的兩隻手,這時候緊緊的握着……
「還不走?」李由走到門口,扭頭頗有些不耐煩的喊道。
新娘的手慢慢的鬆開,然後站了起來,兩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趕緊跑了過去撫着新娘,慢慢的朝前走去。
「喲,這還有陪嫁啊?這兩個算是通房丫頭吧?」李由說得肆無忌憚,新娘的紅蓋頭不住的動着,似乎已經忍到了一個極限,馬上就要爆發了。
而李由這時候很乾脆的扭頭就走,也不再理會跟着自己的三人,而眼睛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周圍。
太陽當空,好一個黃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