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提親之日,不辨東南西北之巍峨高山上,有仙人居住之亭台樓閣,隱隱約約有許多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在其中穿梭,原本這天氣晴好,就算是身在高空之中,風也算不得很大,可不知道是為何,天空突然變得昏暗,不知道何處飄來的烏雲不僅遮蔽了艷陽,更是似乎將整個天地都變得寒冷起來,突然之間狂風大作,宮闕萬間原本祥和太平景象,卻在這個時候變得陰氣森森起來了。
仙子們驚慌失措,也不知道為何此地原本道德仙家之地,卻成了不祥之地,過了好一會,這天空之中的烏雲才慢慢消散,饒是如此,這邊寶地也不復祥和了,只是大約想到仙王大概練功有了些岔子,不然的話,此地四季如春風調雨順的,一般情況下絕無這樣的事兒發生,
仙宮之內,有人高踞寶座,面對着一塊大羅盤皺眉不語,「奈何如此天機!偏生絳珠仙子卻又換了心思!天機大亂,如今這樣的局面,十二金釵如何歸位!」
地下站着一位青衣老漢,聽到這話,對着上首的人恭敬回答道,「這卻不能怪絳珠仙子,而是還要追究到那個人身上,此人變數甚多,乃是天機之中最不可琢磨之人,按照晦明那人的意思,大約乃是天外客。」
上頭之人乃是一位女仙,十分漂亮,風流婉約更是勝過人間凡女,只是眉目之間甚多威嚴,倒是不像閨閣女子,地下之那青衣老漢對着此女十分恭敬,倒是奴僕一般,可見此女要不是權柄甚大,要不就是道法高深。
「此人不可小覷,已經是壞了我屢次大事了,那胖頭陀下山去,原本是想了結此人,卻不知道為何自己個反而丟了性命。」
「以我之見,只怕是壞在晦明等人手裏,」青衣老漢沉聲說道,「薛蟠此子沒有這樣的厲害。他再強,也只是凡人。若是沒有人使壞,只怕是不能夠送胖頭陀道兄歸位。」
那女仙冷哼一聲,殿內溫度頓時下降到了冰點,「這些該死之人,昔日若不是我超度他們,只怕是還沉淪凡塵,如今倒是想着要逃脫於我,生出什麼背叛的心思來,卻不曾想想,」那女仙從羊脂玉蒲團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殿角之處,這邊擺放着幾盞燈,雖然是有燈,卻不曾點燃,「他們的本命燈都在此處,本宮只要點了起來,他們的道法神通,就一概會慢慢的油盡燈滅,直到成為凡人,想着跟着薛蟠那人,尋求什麼變數,這是不可能的。」
青衣老漢笑道,「仙子所言極是,只要仙子點了燈來,只怕是這些人就完了。」
那仙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指頭吹了一口氣,卻不知道如何變化的,手指尖頓時燃起了一朵幽幽藍火,朝着一盞燈點去,卻不知道為何,那油燈總是點不起來,仙子大驚,「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她隨即察覺到了什麼,「那人已經是擾亂天機,甚至到了干涉其餘人的地步了?」
兩人復又轉過頭來,看到羅盤之上的兩個小人慢慢的離開的越來越遠背道相馳,青衣老漢嘆道,「木石前盟只怕是要斷了,而且這斷了,還是因為絳珠仙子變心的緣故。」
「那麼更是應該要先解決了此變數了,」那仙子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他到了西北去,那可就是你的地盤了,道友,這事兒只怕是不難吧。」
「我自然勉力施為了。」
且不說大荒山上如何,就說這一日薛姨媽向賈母提親,賈母欣然應允,眾人知道此事之後都來瀟湘館恭喜黛玉,黛玉害羞流淚,眾人又勸,各人有各自的心思,說了一番話,也就散了,只是不見寶玉來,李紈笑道,「寶玉這個人,最是古怪,偏生還怕我們在的時候不肯來,咱們先散了是了。」
紫鵑和王嬤嬤還有雪雁等着眾人散去了,這才過來和黛玉道喜,「姑娘如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紫鵑忍不住紅了眼眶,「事兒落定了,只是大爺卻又要出門打仗去,這一來一去,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這有什麼,」黛玉笑道,「他若是早些回來,我便等少些,若是晚些回來,我就等久些,若是他不回來,那麼我也就等一輩子是了。」王嬤嬤忙說不可說如此晦氣話,不一會小丫頭通傳,「二爺來了。」
寶玉來了,紫鵑等人忙起身,將寶玉迎了進來,卻又都躲了出去,黛玉見到寶玉和自己一樣,都是雙眼通紅,「二哥哥怎能麼來了,這大日天的。」
「林妹妹!」寶玉喊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眼睛忍不住又流下淚來,黛玉笑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好端端的哭起來了?趕緊着抹了眼淚,別叫人看見了,若是被舅媽瞧見,又要說你胡鬧來了。」
寶玉只覺得這個時候的黛玉十分的陌生,「今個我聽到了這事兒了!」寶玉急切的說道,「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他咬咬牙,「我只是問妹妹一句話,難道我的心意,妹妹不知道嗎?」
黛玉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二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心思,想必你是明白的!」寶玉握住胸口連忙說道,「我素日裏頭不說,可妹妹你也知道,我也知道妹妹的心思,若是論起知心來,誰還能陪着妹妹一起呢?那會真記,可是我和妹妹才能一起看,一起說得上話的!我原以為妹妹會在這園子裏頭陪着我,可沒想到今個居然是這樣的事兒!」寶玉急的險些要哭了起來,「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是來問妹妹的意思!」
「我知道二哥哥視我為知己,」黛玉坐在邊上下意識的撫琴,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只是叮咚作響,「我也當着二哥哥是知己,這會真記,也只有二哥哥會陪着我一起瞧,蟠哥兒,」黛玉想到了薛蟠,微微一笑,「他是不會做這個事兒的,也沒有這個閒情雅致有興趣做這個事兒。」
「那你為何?」寶玉見到了黛玉臉上那溫柔的笑意,如何還不知黛玉的心思?頓時覺得心如刀絞,「為何卻還是和蟠哥哥……?」
「只是這知音,卻不是一起廝守的人,」黛玉笑道,這個時候她似乎表現的遠遠比寶玉要成熟多了,「二哥哥之前送了我這隻鸚鵡,」黛玉走到了窗下,伸出手逗了逗那隻鸚鵡,「二哥哥是把最好的東西給我了,只是我還是想着以前我那隻小狗。」
「可是妹妹一來就死了的那隻小狗?」
「是,就是那隻叫花生的小狗,」黛玉昔日想到那心愛的花生,都會忍不住垂淚,可今日卻是一點傷心之色都沒有,「二哥哥把最好的東西給我,我自然感激,但是我卻更想着花生,在我看來,這鸚鵡雖好,卻永遠比不上花生。」
黛玉轉過頭來,對着寶玉笑道,「你雖然是我的知音,卻不是我的那隻花生。蟠哥哥雖然不會和你那樣陪着我說話作詩看書,我卻當着他,是我這一輩子可託付的良人,」黛玉說道這裏頭,是又害羞又高興,臉上通紅,卻還是忍住繼續說了下去,「或許是二哥哥把我想左了,亦或者是,你混淆了這知音的意思。」
寶玉只覺得現在的黛玉分外的陌生,榮光煥發,卻又是似乎不是因為自己而如此出彩的,他只覺得黛玉的話兒不錯,似乎很有道理,但覺得黛玉想的東西,說的話,好像是和平時的她完全不一樣了。
「我不是喜歡着蟠哥哥他幫着我,若是幫襯一事,我感激的人太多了,決不就他一位,論理,我也該報答他,但若是說這樣報答的話兒,實在是太俗了,我想着他的人,缺不需要我這樣的報答。」
「我覺得他是尊重我的,」黛玉笑道,「想着我的好,卻又不會因為他的好,要我如此那樣的好,知道我心裏頭不舒服的原因,或許他素日裏頭是俗氣了一些,卻是知道,我每一次為何不悅流淚。二哥哥你不能說不好,若是論起溫柔來,只怕是沒人比得過你,可是你卻只是會勸慰我,卻不知道我為何生氣。」
黛玉大大方方,「二哥哥來,說了這話坦坦蕩蕩的,我也是覺得二哥哥的確是我的知音,若非知音之人,絕不會來和我說這樣的話,謝謝二哥哥,今個把這事兒說開了,才是咱們這大大方方的樣子。」
寶玉直勾勾的望着黛玉,這會子不知道說什麼,站了起來,轉身就出去了,紫鵑進來咂舌,「姑娘你是什麼話兒都敢說,今個可是膽子極大了。」
顯然她在外頭也都聽見了,黛玉笑道,「寶玉這個呆子,若是不把話兒說清楚了,日後只怕是他還要鬧起來。」黛玉有句話兒沒說開,只是有一樣她心裏頭是清楚的。
若是沒有薛蟠的出現,寶玉的確是良配,只是造化弄人,現在自己個不必說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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