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裏頭有幾個供奉,手上的功夫都還算不錯,」薛蟠說道,「過了些日子我就把他們請來,給姑太太瞧一瞧。」
林黛玉點點頭,又搖搖頭,「多謝好意,只是,哎,」林黛玉哀婉的嘆了一口氣,「我生怕什麼時候……」
邊上的嬤嬤也嘆了一口氣,薛蟠見此場景,自然也不好再提什麼出遊之事,復又說了一些別的話兒出來,說起金陵風俗和江南景色,林黛玉聽着倒是有些嚮往,剛才的憂傷被衝散了不少:「舊年北上的時候,倒也經過金陵府,只是沒有進城,卻不知道這六朝古都,是如何繁華之地。」
「姑蘇軟糯,金陵俊美,且又多了一絲渾厚之意,日後得空了,也可以去金陵我家中一趟,我有一妹,喚作寶釵,比林妹妹大兩歲,也是喜歡讀書的,你們若是見面,必然是一見如故,每日讀書寫字,是會成為好朋友的。」
「寶釵姐姐,」黛玉笑道,「也和蟠哥哥這樣胖嗎?」
薛蟠大窘,「我這是心寬體胖,自然發福了些,不過也算不得胖吧?倒是妹妹,看着倒是要風一吹就倒了,這可不成,還不如和我一般,壯實些才好,妹妹若是和我一樣,每頓飯都吃上兩碗飯,什麼病都好了。」
薛蟠見林黛玉清麗脫俗,卻有一股子的風流之態,就知道她身子不佳,且又有林如海說明,所以這才說要黛玉吃多些的飯,黛玉笑道:「我吃不了這許飯,倒是能吃這麼多的藥丸。」
黛玉眼睛烏溜溜的轉了轉,「有僧道說,不許我見自家父母外的親眷,這身子就會好起來,可如今我見了蟠哥哥,只怕這身子好不了。」
「呸呸呸,烏鴉嘴,」薛蟠笑道,「你若是和蟠哥哥多走動走動,身子必然好起來,多吃飯,多走走,少想心事,身子自然康健。」
這裏說了一會的話兒,黛玉的乳母王嬤嬤來請黛玉,並請薛蟠到後頭去,「太太說是薛家的哥兒來了,不能不見,請哥兒和姐兒一起進去。」
薛蟠連忙起身,收斂起笑容來,黛玉也改了剛才說笑的面容,端莊的和薛蟠一起進去,僕婦簇擁之下,兩個人穿過之前薛蟠見到過的那大棵西府海棠,到了內院之中,只見到蒼石簇擁之間,有文彩輝煌五間大屋,正屋之前有幾個僕婦和丫鬟,見到薛蟠等人過來,笑道,「薛家少爺來了。」
又紛紛搶着給薛蟠和黛玉掀帘子,進到正堂,撲鼻而來就是一股暖暖的藥香,中秋節剛過,屋內就生起了火爐了,幾個丫鬟讓着薛蟠到了內室的裏間,只見到靠山炕上有一位婦人坐着,薛蟠知道此婦人必然是榮國公賈代善史夫人之女,賈赦賈政之妹,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林如海之妻賈敏。
薛蟠連忙跪下請安問好,賈夫人連忙命人拉起,見到薛蟠白淨俊秀,十分招人喜歡,於是就朝着薛蟠招手,薛蟠溫順上前,賈夫人拉着薛蟠就靠着她自己坐着,上下打量着薛蟠,賈夫人雖然是在病中,可臉色不差,只是稍微蒼白了些,頭上戴着一根紫紅色鑲祖母綠的抹額,穿着一襲翠綠色的綢衫,容貌動人,端莊榮華,眉目之間和林黛玉十分相似,她上下打量了薛蟠一番,對着黛玉笑道,「你薛家哥哥,可是比你長得好看多了。」
黛玉撇嘴,薛蟠正被賈夫人上下打量的十分不舒服,聽到這話笑道,「林妹妹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我無非是一個富貴閒人吃好穿好,所以看上去還不算差,姑太太可不可如此謬讚。」
賈夫人笑眯眯的說道:「林妹妹?姑太太?」她打量了薛蟠一眼,薛蟠只覺得額頭上就要冒汗了,所幸她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請薛蟠坐在自己個的對面,薛蟠不肯,「這如何敢當。」
賈夫人笑道:「你是客人,原應該上座,只是我如今走動困難,也不能出門迎接,只好就這樣含混着請你坐着罷。」薛蟠於是坐下,僕婦又端了一張几子給黛玉,賈夫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薛蟠家中情況如何,薛蟠一一回答,他也不說和林如海之間有關鹽政的事兒,橫豎內帷之中也不用談外事,只是用一些親戚故交的話兒來敷衍,賈夫人點點頭,「既然是親戚就多走動,你林妹妹可憐見的,這麼大了,還只是一個人過的,素來沒有什麼兄弟姐妹一起玩,倒是養了一個孤僻冷傲的性子,這可是不好的。」
黛玉上前拉住了賈夫人的袖子,牛皮糖似的扭住賈夫人,撒嬌不依,「我那裏來的孤僻性子,母親就是亂說。」
賈夫人無奈搖頭,「好了,我如今的身子,還能讓你這樣的搖呢,原是我說錯了。」
黛玉這才罷休,卻不坐回去,而是依靠着賈夫人,抱着賈夫人的脖子不肯撒手,賈夫人用手拍了拍黛玉的背,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對着薛蟠說道,「你妹妹是被我寵壞了。」
「誰家裏都是這樣嬌生慣養起來的,」薛蟠看着眼前的母女兩人,不免心內一暖,倒是有些想念自己的母親了,或者是自己個心內後世成年人的緣故,和薛王氏其實不算太親昵,當然了,孝順是孝順的,只是似乎少了一些親近感,正在出神之際,聽到賈夫人如此說,於是說道,「那裏的話,我那妹妹雖然是極為懂事的,可在家母跟前,也是一般的撒嬌,這是女孩子的天性,並不是寵壞了。」
林黛玉在賈夫人懷中調皮的朝着薛蟠點點頭,賈夫人點點頭,「你這話說的不錯,誰家裏頭不是嬌生慣養的呢?你妹妹現在還有我疼着,若是什麼時候我不在了,卻不知道你妹妹將來如何呢。」
此言大為不吉利,黛玉原本就十分擔憂母親的身體,見到賈夫人這樣似乎沒有什麼求生的想法,眼眶一紅,珠淚就滾滾而下,「母親,這話又是如何說起呢?你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是說了,身子好了就帶着女兒回外祖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