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咄咄逼人,皇帝要求的這密旨,說大不算大,說小卻是實在不小的,皇帝的意思,就算是再小的事情,那也是天大的事情,更何況這是有助於弘揚天威的大好事兒,這突然拿出來,必然可以起到十分突出的效果,如今卻被人提前戳穿了,並且這個戳穿的意思,不僅僅是將薛蟠視為阿諛奉承的小人,更是隱隱覺得皇帝在外頭搞一些奇奇怪怪並且不利於國家,不適合作為皇帝行為的事情,這一個事情,只要有心人來擴大擴散一番,別說是裴知事,東方納蘭這個僉都御使,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蘭台寺大夫左都御史就會直接請東方納蘭離開蘭台寺,不要再做這一行當了。
東方納蘭手腳冰冷,薛蟠此人,就是要特意來引誘自己上鈎的!薛蟠見到裴知事啞口無言,自然不敢承擔這件事情的責任,於是又朝着那韓標德望去,一步步慢慢的走向韓標德,「你不過是仗着自己個父親的一些餘蔭,在四九城裏頭肆無忌憚的混着,這原本我也管不着,橫豎我不是你什麼長輩,可,你居然敢,」薛蟠陰森的說道,「攔住進獻給萬歲爺的貢品,還是香國叛逆罪人的頭蓋骨,你這是什麼居心?你還以為我在西華門外對着你開槍是囂張跋扈了嗎?我告訴你,那是我仁心仁善,沒有當場擊斃你這阻攔的惡徒,已經是我最大的寬恕了,這會子你知道了,」薛蟠走到了韓標德的面前,盯住了韓標德,「你說該不該死?這會子我要不要趁着這個好時候,把你當庭杖斃呢?韓標德?」
薛蟠盯着臉色巨變瑟瑟發抖的韓標德,韓標德一聲大喊,拖着傷腿就要遠遠離開薛蟠,薛蟠一個眼錯不見,一腳飛出將韓標德又踢翻在地,薛蟠哈哈大笑,環視眾人,「你們且瞧瞧,這到底是誰能這樣阻攔我?御史大人?」他背過身子,雙手放在身後,瞥着看高踞於上的,「您說一句,他們是不是該攔住我?」
「那馬德里思汗的頭蓋骨呢!」東方納蘭還抱着一些不確定和僥倖,追問薛蟠,「東西在何處?本官焉知你不是在扯謊?」
「我又不是某些人,怎麼敢撒如此彌天大謊?」薛蟠微微一笑,「馬德里思汗的頭蓋骨做成的法器,適才我入城之後已經交到理藩院去了。」
「大人這樣攔住我,不許我出門,」薛蟠攤手,「只怕是理藩院即刻就要來找我,找不到的話,只怕,有些不好收拾啊!」
「有什麼不可收拾的!」東方納蘭聽到這話,頓時心中就涼了一大片,既然是送到了理藩院去,薛蟠就不敢如此扯謊!「難不成,理藩院還要上門來找你不成!」
「這話還是別說的好,萬一找上來呢?」薛蟠淡定自若,「不過今個這事兒,裴知事官位太小了些,只怕是擔當不住這泄露秘密的責任,不知道,僉都御使你,能不能擔得住啊?」
薛蟠好像是站在公堂上孤立無援只能是單槍匹馬的奮鬥,但是在推官看來,被裴知事韓標德和東方納蘭團團圍住的薛蟠,才是最採取攻勢讓三個人無法招架的最厲害人物,雖然是站在當庭,但在推官的眼中,這一位咸安宮乙班班首的身材實在是高大偉岸極了,揮灑之間,檣櫓灰飛煙滅。
薛蟠問東方納蘭這樣的話兒,東方納蘭這時候恢復了些鎮定,「這有什麼,公堂之上,盡數吃衙門飯的,」他陰沉沉的望着眾人和衙役,「本官以僉都御使的身份下令,不許任何人泄露今日公堂之上的隻言片語,違令者罷官免職還是輕的,只怕還要追問一個泄露機密之罪!」
正在奮筆疾書的師爺都忍不住微微撇嘴,正經兒泄露機密的是誰?無非就是你東方大人!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故此推官也堆笑說道,「自然,自然,順天府無人不敢尊蘭台寺的命令。」
推官到底是心生不滿,這事兒給瞎扯上了,可實在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這東方御史來勢洶洶,卻似乎又被薛蟠打敗了,故此心裏頭不舒服,話兒也隱隱帶着刺,只是說尊蘭台寺的命令,但是你這僉都御使是怎麼吩咐的,我倒是要再斟酌斟酌了。
東方納蘭這會子無暇去顧及推官的話裏頭是否有話,於是他略過了此事,繼續逼問薛蟠,「這為了入城開槍打傷韓標德,若是為了進獻貢品,這理兒也就罷了,本御史不談此事,但是你等着裴知事來詢問你的時候,為什麼不回答此事,反而是要將裴知事的車駕扣下,後頭還在大庭廣眾之下鞭打裴知事!」
「這事兒你給本官說清楚!」東方納蘭已經越過了開槍打傷韓標德之事,將裴知事的事情給重點發揮了,他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的眾人都是凜然,「裴知事乃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員,這一節你不會不知道,本朝定鼎多年,還從未出現過有官員當街毆打執行公務之官員!除非一種人,」東方納蘭冷冷的盯着薛蟠說道,「那就是亂黨!」、
「亂黨?」薛蟠不屑一顧,「我說御史大人你是不是失心瘋了?什麼叫做亂黨?這飯可以亂吃,自己毒死自己個沒關係,可這話兒不能亂說,亂黨二字,奉還!」
「那你說清楚為何!」裴知事喝道,「你有何居心!」
薛蟠白了裴知事一眼,「本官和你這低級的芝麻小官說不着,也沒必要和你解釋!你若是一定要問,那我也就只能說是你這個嘴臉,實在是叫人討厭,忍不住就要抽你幾鞭子!」
推官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但隨即用袖子遮臉,咳嗽幾聲,將笑意驅散,「那你的意思是,無從狡辯了?」東方納蘭冷冷問道,「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現在還不想着說,」薛蟠說道,「什麼時候想說了,我自然會和人說的,只是卻不必告訴大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