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日法師 第三十八章 洛克船長

    6月底的伊利亞半島，已經到了一年最熱的季節。太陽高掛，火辣辣地照射着海面，天上連片雲都沒有，即使是海鳥，此時也不願意在烈日下覓食，紛紛躲到了海邊懸崖下的陰涼處。

    「父親大人，這裏就是我們以後要居住的地方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洛克的身後響起，帶着兒童獨有的好奇。

    洛克擠出一絲笑容，從甲板上抱起十歲的兒子，用不太確定的語氣道：「先住一段時間，假如適合的話，就留在這裏了。」

    「當家的，這裏真的沒問題嗎？」洛克的妻子，抱着五六歲的女兒也走了過來。這個婦人，滿臉的惴惴不安。

    因為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船上的乘客們都涌到了甲板上，想要看看未來的落腳之處。足足有四十多人，大多都是老弱婦孺，把鵝卵石號那不算大的甲板擠得滿滿的。

    「放心，我打聽過了，那位加洛林男爵的風評還不錯，聽他的領民都能吃飽肚子。」洛克勉強打起精神道，「假如海德拉村不好的話，我們就繼續往北去。」

    是這樣，但是「跟貴族講道理」這句話，在千帆城本就被視為笑話。在市民階層眼中，那些生活在貴族底下的「自由民」，不過是些被奴役的牛馬。假如能選擇，鵝卵石號上的人沒有一個願意背井離鄉的。

    但現實已經容不得他們繼續留在故鄉了。

    正如格里菲斯所預言的那樣，鵝卵石號返回千帆城後，馬上就被奧斯本家族盯上了。其中一個倒霉的水手，半夜被奧斯本家族僱傭的職業者從家裏擄走，足足一天一夜後，才在貧民區一處僻靜的巷子裏被發現，整個人已經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要不是洛克夠義氣，花大價錢請到了一位財富女士的中階牧師，那個水手的命就保不住了。雖然休養了兩個多月，那位水手到現在都還是下不了地，如今只能躺在船艙里。照牧師的法，起碼還需要半年才能完全恢復。

    洛克也嘗試找過烏鴉工會的人，畢竟當初搭載格里菲斯一行是工會牽的線，但讓洛克寒心的是，他並沒有得到希望的安全保證。

    「奧斯本家族只是想搞清楚凱爾爵士被俘的來龍去脈而已，雖然用的手段激烈了一，但你們也不要有芥蒂，好好配合，人家不會為難你們的。」聽到那位平日跟自己稱兄道弟的工會頭目出這種話來，洛克知道千帆城是呆不下去了。

    誰知道那位凱爾奧斯本會不會記恨上自己這些嘍囉呢？

    洛克不敢冒這個險。

    雖然洛克下定決心要離開千帆城，但畢竟拖家帶口的，還要變賣產業、擺平鵝卵石號的其他股東，一直忙碌了兩個月，才總算得以成行。

    鵝卵石號進港的時候，發現原來的漁港多了好幾處棧橋，一隻體型巨大的攻城蟹，正在指揮下用它的大螯和長足不斷在挖着沙石，看樣子是在疏浚港口。除了那幾艘有眼熟的漁船，港口裏竟還停着一艘大型的貨船，這是洛克以前完全沒法想像的。

    當洛克再次見到格里菲斯的時候，是在剛剛落成的新領主府邸，那是一座沒有太大特色的三層樓，外牆上還可以清晰地看到趕工留下的痕跡，連圍牆都沒有，暫時用木柵欄圈了好大一個院子，種着些洛克認不出的藥草。

    「歡迎你的到來，船長先生。」格里菲斯很給面子，甚至屈尊降駕地走到領主府的門口迎接，這樣的舉動，讓心情忐忑的洛克很是感動。

    寒暄了幾句後，格里菲斯把洛克請進自己的書房，一個十三四歲的侍女笨手笨腳地給兩人端上奶茶。洛克恭謹地喝了一口，奶香混合着茶香，品質比他以前在某個大商人家喝到過的明顯要更高級。

    「這些下人，都是剛從村子裏招募的，讓你見笑了。」格里菲斯臉上掛着真誠的笑容，顯然，他對於洛克的投奔感到很高興。「你們的家人，我都安排好了，暫時住在龍與美人酒館，就是村子入口處的新房子，相信你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我在靠近碼頭的地方，給你們劃了一塊地，等房子建好了，你們再搬過去。」

    自從格里菲斯來到海德拉村，就一直在大興土木。

    最早建成的是領主府，原來屬於老威廉的房子，格里菲斯給了漢森，作為這位剛剛晉升的級遊俠正式向自己效忠的賞賜。

    其後完工的，是比領主府還要大的酒館，格里菲斯希望海德拉村能夠成為千帆城與灰島之間的補給港，自然要想盡辦法吸引商船和水手，為此，他甚至派人到千帆城聘請了一位游吟詩人和幾個陪酒女。

    龍與美人酒館現在由貝利管着，暫時也沒有幾個客人，把洛克等人全安置進去也是綽綽有餘。

    「聽你的船上裝的都是糧食？」格里菲斯喝了一口奶茶，忍不住皺了皺眉，糖放太多了。一個人的時候，他都是喝泡的茶，不過會客的時候，用茶這種法師飲料就不太合適了。

    奶茶是一個折中的選擇，加了優質牛奶和足夠的蔗糖後，幾乎可以算是初級營養劑了，無論戰系職業還是法系職業都可以接受，反倒是格里菲斯自己有喝不慣。

    「是的。」洛克很乾脆地道：「多蒙大人您的收留，我等實在是無以為報，我聽海德拉村正缺糧，這一船的糧食，就當是我獻給爵士您的見面禮吧。」當了多年的船長，洛克的家底也不算少，假如能夠求得個安穩，出血他也不在乎。

    「哈哈，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格里菲斯擺了擺手，「到底，你們得罪奧斯本家族，也是因為我的緣故。道義上，我有庇護你們的責任。船上的糧食，該算多少金龍就算多少，絕不能讓你們吃虧。」

    鵝卵石號的載重有限，這次船上又裝了幾十人，其實運來的糧食也沒有多少，格里菲斯哪裏看得上。

    「請恕人冒昧。」洛克鼓起勇氣，「不知以後我們算是什麼身份？」

    這可是最要緊的問題。比如千帆城的市民，雖然受到市政廳的管理，也要繳納法定的稅金，但卻是完全自由的，不需要服役，想搬家也不會有人攔着你。而貴族領地上的「自由民」，實際上卻是依附於領主，被束縛在土地上。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格里菲斯還是當初招攬漢森時的那一套：「一是向我效忠，鵝卵石號我出錢買下，以後你們的住所、薪金也由我提供。二是維持目前合作的關係，鵝卵石號運輸的貨物，我按市價支付，不過這樣一來，你們的住所就要支付租金了。」

    洛克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選了維持合作關係。

    對洛克這種當慣了頭的人來，能維持自主，那真是求之不得。而且，這裏的情況未明，洛克也不想這麼快就賣身投靠。格里菲斯能如此體諒，讓洛克對這位年輕的爵士又多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