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安樓右側的貴賓觀禮台,西洋各國的公使們都坐在特意搭建的彩棚里觀看。
「雖然清軍取得了一場小捷,不過其後聽聞上萬大軍被幾百日軍突襲,擊斃300餘人,俘虜100餘人,連一個二品的統領將軍都被擊斃了。」
英國公使歐格納用身邊眾公使都能聽得見的聲音,微笑着說道:「現在日軍大軍包圍平壤,還不知誰勝誰敗;此時獻俘,似乎太草率了些。」
「何止是草率,我國津門領事李德閣下已經勸告了李鴻章,說此舉極易招來日方的怒火,使和談陷入困境,結果清國依然我行我素,恣意妄為。」
美國公使田貝帶着一絲眾人都聽得出來的語氣說道:
「我國歷來主張門戶開放,利益共享,朝鮮李氏王朝卻一直閉關鎖國,視我們帶來的先進文明如洪水猛獸;對於未來可能由東洋主導的朝鮮半島,我很期待。」
德,法兩國公使和瑞典,荷蘭,等國的公使們一樣,今天似乎準備當一個打醬油的存在。
都在紛紛議論一會兒獻俘結束,大家會得到慷慨的清國皇帝什麼賞賜,以及之後會到哪裏設宴大吃一頓中華美食。
不然誰有興趣來這裏干坐。
「東洋這是在公然的違背國際公約,是侵略,無恥的侵略!」
俄國公使喀西尼手舞足蹈的憤怒的大聲嚷着:「我們俄帝國絕對不允許這種強盜行徑,肆無忌憚在東北亞出現!」
諸國公使們無不微微皺起眉頭,對於這個懸距在歐洲北方,一直對歐洲大陸虎視眈眈的野蠻人的國度,歐洲文明諸國內心無不厭煩透了。
「可是據我所知,貴國在朝鮮的大使助理列夫男爵,可是在公眾場合讚揚東洋軍隊的行為,說沙俄帝國很樂意看到這一局面。」
美國和沙俄本土距離遙遠,之間隔着大西洋和太平洋,只有一塊飛地阿拉斯加和沙俄的西伯利亞,隔着白令海峽相望。
所以田貝覺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像歐洲公使們那樣,忍着手癢,而不去扇一巴掌這頭北極狗熊的胖臉。
「他說的不算數,只是個人的無知之見!」
果然,喀西尼被氣得酒糟鼻通紅,大鬍子直抖。
他沒法解釋隨着現在皇帝亞歷山大三世病情嚴重,所以國內對外政策一時混亂,所以才有了現在列夫這個異端。
不然依着從前,早就把他趕回彼得堡了,還怎可能還讓他在朝鮮丟人現眼?
安州城。
等到奉軍領完物資離開,林雲瑜對身邊的李振華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這一波他還能頂的住,不過假如一會兒葉志超帶着眾多總兵大員衝過來算賬,甚至直接給直隸總督府去電,這事兒還真難辦。
這槍一旦打死打傷了人,雖然林雲瑜不在乎自己的個人得失,可長遠來講對營長的負面影響絕對會不小。
跋扈。
這是最輕微的評價吧?
「儘量不要死人,不然很容易引起紫禁城裏面那個老巫婆的警覺。」
這是順安驛分兵時,沈兆翱偷偷對他說的話。
這裏面的道理,林雲瑜豈能不明白,不然營長為什麼要冒着兇險到平壤去尋找戰機,不就是為不在安州城找一個藉口,不落進有心人的口實?
援朝軍不提前駐進安州,就不能收編後續那些潰退的清軍。
可是提前入駐,援朝軍的物資就得面臨葉志超這些怯敵如鼠的傢伙的窺圖。
這是營長對自己的信任,也是自己的一個考驗和責任!
得到林雲瑜的命令,李振華不動聲色的輕輕點頭,拿起插在前營的紅旗朝着城牆走去。
不久,一面紅艷艷的紅旗在安州城的西北角臨風飄揚。
「紅旗升起來了,走,告訴副連長去。」
在離安州城大約兩里左右的一個小山坡上,兩個穿着日軍軍服的援朝軍騎兵趴在那裏,一直望着西北方向的安州城牆,看到一面醒目的援朝軍軍旗在城牆升起,連忙退下了山坡,朝後跑去。
不久,一列五十餘騎的日軍騎兵,出現在這線山坡之上。
「排成兩個衝擊線,一律不得出聲說話;如有反擊,一律擊斃!」
騎兵一連副連長段熊波此時的臉色白的嚇人,感覺自己的心都在顫抖。
一旦泄露出去,這可是殺頭的罪名!
他驅馬走出馬隊,調轉馬頭朝着馬隊裏面的士兵一一看去,士兵們有激動,有驚懼,然而很好,他沒有看到退縮。
「你的,日語地,嘰里呱啦,你地明白?」
段雄波有些不放心的對順安驛唯一一個活着的俘虜,西田治六命令道。
「嗨,嗨!」
西天治六雖然聽不懂這個清國將軍在說什麼,不過在順安驛,一個會日文的將軍都交代他了,並且保證之後不會殺他。
西天治六也是半信半疑,可是他現在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下山!」
隨着段熊波沙啞着嗓子的命令,馬隊開始小跑着衝下山坡,一邊朝天亂射。
「倭夷來了,倭夷來了!」
正在城外陸續進城的平壤潰軍,無不駭破了膽子,紛紛大嚷着朝城門口涌去。
而那些離城門遠的潰軍,都是譁然的朝着附近的山林子裏面躲去。
「砰,砰,砰——」
城牆上密密麻麻的清軍士兵,看着這一隊只有四五十人的日軍騎兵隊伍,耀武揚威的在城外縱橫,每個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難道肅州已經失守?
或者被日軍圍困了起來!
「砰,砰,砰——」
城西南這支日軍騎隊,一路鳴槍,行進到距離安州城三百米的距離停了下來,和城牆上的清軍對持着。
不久,一個日軍跳下馬,朝着安州城走來。
「這傢伙想幹什麼?」
安州城牆上的士兵軍弁都緊握着步槍,緊張的望着這個漸漸走近,一路嘰里呱啦的日軍。
西天治六心肝發抖,滿頭大汗的拿着一封那個會日文的清軍軍官提前寫好的日文信,下馬走向安州城。
嘴裏面用日文來回的大嚷着:「別開槍,我滴,是送信滴幹活!別開槍,我滴,是送信滴幹活!——」
「日軍要送信過來,大家別開槍。」
隨軍撤退到安州城的閔泳駿大聲的喊了起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看看他們寫的什麼?」
「什麼倭夷騎兵來了!」
正領着一對親兵,和一群總兵大員氣勢洶洶的前去援朝軍駐營算賬的葉志超,突然聽到城外一片亂槍,心裏面就是咯噔一跳,停住了步子。
跟在葉志超身後,一臉的得意洋洋的葉世鵬,也是臉色一變,嚇得渾身一哆嗦。
我地老天爺啊,難道倭夷兵這麼快就追來了?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報——」
一個兵弁慌張的從城樓跑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軍門,一隊倭夷的騎兵出現在城外。」
衛汝貴驚怒的問道:「有多少人?」
「有五十餘騎,啊——」
一聽只有五十來騎日軍,衛汝貴就氣的一腳把這個兵弁踹翻在地,大吼着:「麻痹,就這點人也敢過來猖狂?呂本元,派一營騎隊過去繳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