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入殮房外干坐了一會,再進去的時候,劉雅歡已經把李虎收拾乾淨了。
躺在棺材裏的李虎臉色紅潤,看起來跟死前沒什麼區別,只是少了呼吸……
將李虎抱到停屍床上,我感覺他的體重也沒減輕,看來劉雅歡挖心臟也是挑人的,起碼她沒有喪心病狂到連熟人都下手的地步。
嗯,還有的救。
劉雅歡有些出神,喃喃說:「人總是要死的,我們不該太傷心。」
也不知她是想安慰我還是安她慰自己,話說完沒起到什麼效果,入殮房依然沉浸着悲傷。
「一起去停屍房吧,還能再多看他兩眼。」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好說出了我心裏的想法。
「嗯,一起吧。」
劉雅歡答應的倒是很乾脆,一隻手搭在停屍床上,推着李虎跟我一起回了停屍房。
柳師傅看到劉雅歡很驚訝,眼神閃爍了好幾次,看起來十分糾結的樣子。
劉雅歡的反應也很奇怪,好像怕柳師傅一樣,進來後連個招呼也沒打,從進來起就一直低着頭。
這倆人的關係好有點奇怪,但到底是哪裏怪我也說不上來,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兩人在刻意迴避彼此。
他倆誰都不開口說話,而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三個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屍體,弄得房間裏好像沒有活人般,氣氛一陣死寂。
過了一會,一陣哭聲打破了死寂,李虎的媳婦撲了進來。
李虎媳婦真的是撲了進來,跨越了中間米多的距離,直接從門口撲到了屍體上,要不是我及時扶住停屍床,她非得摔得頭破血流。
「虎子,你睜開眼看看啊!小虎子也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看看啊……」
李虎媳婦乾嚎着,一個五六歲小孩走了進來。
小孩進來後左右看看,上前抓住了他媽媽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一眨,問:「媽媽,爸爸睡着了嗎?」
「嗚啊啊……」
「是呀,你爸爸睡着了,跟阿姨出去玩,別打擾你爸爸休息。」
劉雅歡上前拉住小孩的手,想要把他拉出去。
小孩奮力掙扎着,說:「不要,我要叫醒爸爸!他說等我考了幼兒園第一,就帶我去水上公園玩,我已經考了第一了,我要爸爸帶我去玩!」
劉雅歡柔聲說:「小虎子聽話,不要打擾到爸爸。阿姨帶你去水上公園,阿姨還給你買雪糕……」
小虎子眼珠轉了轉:「阿姨你說話算話!」
「嗯,阿姨不騙你。」
「那好吧,讓爸爸繼續睡吧!」
劉雅歡領走了小虎子,我上去勸李虎媳婦:「嫂子,別哭壞了身子,小虎子還得靠你照顧呢。」
李虎媳婦嗚咽着說:「我知道……虎子生前跟我說過……他說人都是哭着來到這個世上,走的時候他的家人也總是哭的死去活來,這樣太不瀟灑……他說等他死了,讓我別為他哭……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啊,嗚嗚嗚……」
聽她說完,我也不知該怎麼勸了,嘆氣一聲,學着柳師傅的模樣裝起石像來。
過了大概半小時,王經理走了進來,拍拍李虎媳婦後背,給她順了下氣,緩緩說:「現在還不到哭的時候,省點力氣到明天葬禮上哭吧。李虎的靈堂佈置好了,咱們把他請過去吧。」
李虎媳婦抹抹眼淚,重重點了下頭。
我們一起來到靈堂,將李虎挪放到一口紅木棺材裏,王經理給我們發了胸花戴上,接着開始給李虎上香。殯儀館的同事們陸續下班,每個人走前都來給李虎上了一炷。
中間的時候,劉雅歡帶着小虎子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些吃的,她勸着李虎媳婦吃了一些,我和柳師傅也跟着吃了一些。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十點,我和劉雅歡都打起了瞌睡,小虎子更是睡在了他媽媽懷裏,靈堂里只剩柳師傅和李虎媳婦還保持着原本的狀態。
整個殯儀館都安靜了下來,稍微一點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忽然,一陣涼風吹了進來,隨着風飄進來的還有一聲貓叫,我聽到那貓叫打了個哆嗦,瞬間醒了神。
「喵嗚!」又一聲貓叫響起,聲音比之前更近,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和劉雅歡對視一眼,從她眼中看到了跟我一樣的恐懼,轉臉一看,柳師傅已經睜開了眼,神色凝重的看向了外面。
門口亮着一盞昏暗的門燈,門燈的範圍之外是一片漆黑夜色,夜色深沉,深沉的快要凝結成實體。
一隻仿佛是夜色化身的黑貓出現了,它緩緩走到了門燈下,朝着靈堂里發出一聲幽咽至極的悲鳴。
我起身站了起來,握緊拳頭想要衝出去抓住黑貓質問:李虎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來!
「爸爸!」小虎子忽然醒了過來,朝着那隻貓大叫了一聲。
我驚愕的看向小虎子:「你剛才喊什麼?」
小虎子指着那隻黑貓說:「爸爸,那是爸爸!」
我的心撲通一沉,這下可壞了,小虎子被那貓妖迷惑了!
柳師傅若有所思的沉吟:「是化身還是……」
我低聲問:「肯定是小虎子被貓妖迷惑了,快想辦法救救他。」
柳師傅搖頭,問小虎子:「看清楚,那個真是你爸爸嗎?」
小虎子點點頭,仰起臉望着李虎媳婦:「媽媽,你看爸爸在哭呢!爸爸為什麼哭啊?」
李虎媳婦抱緊孩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黑貓:「你真是虎子嗎,你要是虎子,就在原地轉三圈。」
那貓真的聽懂了李虎媳婦的話,豎起尾巴在原地轉了三圈,看得我差點驚掉下巴。
「真是李虎麼?」我澀聲說。
柳師傅說:「應該沒錯了,八成是那貓妖幹的好事。」
李虎媳婦急了:「貓妖,什麼貓妖?你們怎麼沒對我說過?」她放下小虎子,起身就往黑貓那邊跑。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李虎媳婦跑一步,那隻貓就後移一步距離……但我看的清清楚楚,那隻貓從頭到尾就沒有動過腳,更別說後退了!
「別過去,你追不到他的!」柳師傅一把拉住李虎媳婦,可還是晚了一步,那隻貓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