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人 第七章 中元
中午的時候，柳師傅帶我來到了殯儀館後面的墓園，我也頭一次看清了墓園的全貌。
白天的墓園看起來並不陰森，一座座白色墳墓有序坐落，排列的十分整齊。在墓園的入口處，一座活人居住的小房子聳立，在死人墳墓的環繞下異常顯眼。
柳師傅指着那房子，說：「那是我家，上墳用的東西都在裏面。」
我驚訝了一下，隨即釋然，連我都兼着保安，柳師傅兼任守陵人也沒什麼稀奇的。
來到房子前，柳師傅輕輕一推就將門推開，竟是沒有鎖門。
我驚訝說：「你不怕來小偷啊？」
「小偷？嘿嘿……」
柳師傅陰沉一笑，手指在屋裏指指點點：「你看吧！花圈、靈位、火紙，只要小偷敢進來，我隨便他偷！」
我啞然無語，眼睛掃到了柳師傅床上。他床上放着幾個紙人，有個只糊了一半，只有身子沒有頭。要是有人半夜闖進來看到這個「無頭屍體」，臉上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
「咦，這是什麼？」我眼睛亂掃着，忽然看到一個銀白色的鐵桶放在床腳，桶裏面散發着一股腥臭，但在我聞起來卻十分舒服。
「黑狗血，特意給你準備的！」
我眼角一跳，忙說：「我可不是惡鬼，柳師傅你千萬別衝動！」
柳師傅不屑的一哼，說：「我要是看不出你是人，就白活了這大半輩子。黑狗血是給你防身用的，回去的時候你帶上，就先放保安室吧。」
我乾笑幾聲，說：「您老說清楚啊，我還以為你要把我當妖孽收了。」
「我可沒那麼大本事。」柳師傅指着床上的紙人，「拿兩個女的，再帶點火紙。利落點，別耽誤了吃飯！」
我拿齊了東西，跟着他進了墓園裏面，走了有十分鐘，一賭青色的高牆出現在遠處，分明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堵。
仔細找了一會，牆的東頭還躺着一截樹杆，應該就是我昨天匆忙扔掉的。
我指着那截樹杆喊：「就是那裏，張勝利就是從那裏進牆的！」
柳師傅有些意外，詫異的看着我問：「你確定嗎？張勝利掉下去的地方可不是那兒……」
「我肯定是那裏，地上那根棍子就是我昨天丟下的。」
「嘶！」柳師傅倒吸一口氣，低聲說，「有點古怪……」
「哪裏古怪？」
「說了你也不懂，跟你說不着！」
柳師傅走到棍子正前方的牆前面，將耳朵貼到了牆上，表情一會喜一會憂，看起來心情十分複雜。
過了一會，他嘆息一聲離開了牆：「唉，不管他了，你先燒紙吧！」
我點點頭，將火紙和紙人點燃，嘴裏念叨：「張大哥，給你兩個美女陪你聊天，以後別來找我了……」
「磕頭，磕四個！」
我聽了一怔，雖然不情願，但為了小命着想，還是按着柳師傅吩咐磕了四個頭。
跪在地上的時候，忽然起了一陣沒有源頭的風，將還在燃燒的火紙卷了起來。紙錢在空中打着旋，一直飛到了青牆那頭。
柳師傅滿意的點點頭：「起來吧，他收下你的供奉，以後不會來嚇你了。」
我長呼一口氣，站起來拍拍膝蓋，朝他道謝：「柳師傅你想吃什麼，今天中午我請你！」
柳師傅嗤笑說：「得了吧，知道你沒錢，別充胖子了！要想賺你錢，剛才那兩個紙人就能宰你五百。」
「你也太黑了，賣這麼貴跟搶劫有什麼兩樣！」我瞪眼說。
柳師傅臉上不喜，說：「我老柳家扎紙一絕，放在以前，你就是有錢也得排幾天隊才定的着！」
我聽了心裏鄙夷，你要是有這本事，怎麼還在這看墳場？吹牛不打草稿……
柳師傅完全沒在意我，自顧自的回憶說：「當年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光了我們的鋪子，我爹也被燒得重傷。從那以後，爹就不讓我再開鋪子了……跟你說這些幹嘛，走，吃火鍋去！」
「大夏天的吃火鍋，您老人家就不怕上火？」我不能理解老頭心裏想什麼，忍不住吐槽說。
「哼！」柳師傅轉過身，邊走邊說，「你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哪知道什麼日子，只好掏出手機看日曆。
「農曆七月十五，今天是中元節！」我身子一抖，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寒意，緊走幾步趕上了柳師傅。
我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準備狗血了，今天是鬼門大開的日子，在這個邪乎的殯儀館裏，要是不做點準備，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一頓狗肉火鍋之後，我感覺身上充滿了力氣，用柳師傅的話說，就是陽氣滿了，不用擔心今天撞邪。
吃完飯回到殯儀館，我見到了兩個正牌的搬屍工，準確的說是司機兼搬屍工。
下午送了幾個屍體火化，我又見到了一個焚屍工老師傅，據他自己交代，他以前是燒鍋爐的……
接連送走了停屍間的「住客」，房間裏的空氣一下子清新了許多，我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如果每天都是這種生活，兩個月也不是太難熬。
可惜這只是美好的幻想，隨着又一具屍體被運來，我終於開始了真正的工作。
柳師傅開始教我清洗屍體了，他和我將屍體抬進清洗池，然後站在一邊，指導我獨自完成清洗工作。
這次的屍體是個老人，看起來是壽終正寢，因此柳師傅才將他座位我第一個練手對象。
洗屍體和搓澡沒太大區別，都是把人洗乾淨完事，只是我服務的對象是死人罷了。
跟搓澡工的工具不同，我們還有鑷子、鑿子、刀子等等，柳師傅給我示範了各種工具的用法，唯獨漏下了刀子。
不該問的不能問，這時柳師傅給我上的第一堂課，因此我就算心裏再好奇，也沒問他刀子到底是幹嘛用的。
隨着清洗工作的進行，屍體已經被我洗的乾乾淨淨，我看看柳師傅，想問能不能把屍體撈出來。
這時我卻發現，原本平放在池子沿上刀子已經不見，轉而出現在了柳師傅手上。
在我驚懼的眼神中，柳師傅抬起刀子，二話不說朝屍體腹部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