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着監獄,漆黑的牢室鼾聲此起彼伏,室外靠窗的角落,夏玖川盤腿坐臥,墨綠的幽光緩慢的圍着身體纏繞。
脈路在體內蔓延,夏玖川飄蕩在虛無中,藤蔓鎖鏈交纏,嫩綠的葉子漫天飄散,這裏是他俞子鎮遇襲後被束縛的地方。
夏玖川抓片嫩葉,嫩葉在掌中消融,化成淡淡的墨綠滲進皮膚,一縷清涼竄進體內,身體頓時舒適起來。
夏玖川驀地睜眼,一抹異光在眼底轉瞬即逝。頓默半響,夏玖川伸出左掌,露出掌心的墨綠圖騰,眉間微微蹙起。
翻來覆去沒弄懂圖騰的意思,夏玖川試着運轉九暮落痕,就看到淡淡的綠色微弱的浮動。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息?
但根據錦楓所說,監獄飯里都被下了藥,息被壓制住不能凝聚,那為什麼他能凝成息?是九暮落痕的原因還是別的?
牢室里響起碰撞聲,夏玖川迅速站起,就看到起夜的錦楓。「沒睡啊。」錦楓揉着眼睛問道。
&就睡。」夏玖川側身讓路,等錦楓過去後才重回牢室。無論怎樣,能凝聚成息,他的保障就多了一層。
錦楓撒尿回來,看夏玖川躺着出神,就裹着被子朝他挪近些。「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吧。」
&神宮建成後,我們會被怎樣安排。」夏玖川詢問道。
&知道啊,許是再去做別的,也許是被販賣。」錦楓牽扯起嘴角露出抹諷刺。「奴隸都是賤命的,誰管咱死活啊。」
瞟眼自嘲的錦楓,夏玖川突然翻身問他「你信神嗎?」
&錦楓眯着眼略顯恍惚,然後翻身避開夏玖川的眼睛。「我信,但沒想過依賴。」他就是卑賤的奴隸,神哪會在意他。
夏玖川剛想再問,錦楓已響起鼾聲。神?若神真的存在,他倒想親眼看看,夏玖川眼底閃過抹淡笑,繼而掀起被子也睡了。
近兩月被壓迫着趕工,神宮逐漸就要成了,夏玖川敏銳的察覺到,龐翀的情緒愈加沉重,仿佛是擔憂着什麼。
時到寒冬,北寒城地愈發寒冷,一場大雪覆蓋整座城池,監獄裏開始死人。食物跟棉服的短缺,讓監獄的氣氛逐漸凝重。
建成待打磨的神宮前,夏玖川搓着手哈着霧氣,眼睛瞥向跟同伴閒聊的龐翀,直覺告訴他,他們正謀劃着什麼。
根據曾經看電視劇的經驗,夏玖川隱隱猜測,龐翀有越獄的可能,但作為被孤立的外人,夏玖川是沒資格參與其中的。
&哥。」沐鳴偷偷摸過來找他。身在危機四伏的監獄裏,夏玖川不敢冒頭,唯恐被北寒城屠軍注意到,就囑咐沐鳴喊他玖哥。
&院昨晚又死倆人。」沐鳴裝着打磨階石,低聲跟夏玖川高密。
夏玖川聞言蹙眉,又死了?最近死的人有些多了吧。回想自雪初降,監獄就開始死人,但那些北寒城屠軍好像並沒因此緊張。
夏玖川凝眉沉思,模糊間像猜到些什麼,但是又不敢確定。「沐鳴,北院雷一霄最近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沐鳴思索片刻,不確定的答道「他情緒好像很凝重,聚集親信談事的頻率也越高了。」
這倒跟龐翀最近的情況很像,夏玖川眼神晦暗莫測,之前那轉瞬即逝的想法,慢慢清晰起來。
&古至今,叛徒都是沒好下場的。」雷一霄不知何時出現,表情冷漠的望着半蹲的沐鳴。
夏玖川起身護住沐鳴,眼神冷靜的跟雷一霄對視。「沐鳴,過來。」雷一霄對沐鳴伸手喚道。
沐鳴剛想過去,夏玖川就握住他的肩膀,將他拽到身側。「沐鳴只是跟我閒談,無意編排你們。」
&是南院的,他是北院的,南北兩院是仇敵。」雷一霄微微彎腰跟夏玖川對視。「他跟你泄露北院的事,按規矩得死。」
看清雷一霄眼底的敵意,夏玖川警惕的錯後半步。「如果我要執意護他呢。」
&寒城監獄弱肉強食,想活命就得乖點。」雷一霄嘴角的笑透着陰冷。「我能看出你很聰明,要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
&哥……」沐鳴侷促的拽拽夏玖川欲言又止。
&他交給我,這事就到此為止。」雷一霄沖沐鳴勾勾手指。
&想。」夏玖川眼神寒意刺骨。
北院的人圍上來站到雷一霄身後,看到這裏情況的龐翀也走來,黑着刀疤臉瞪着雷一霄。「雷一霄,你欺負人都欺負到南院了!」
&翀,我曾敬你是條漢子,但沒想到你竟跟我玩釜底抽薪。」雷一霄抱着胳膊冷視着龐翀。
龐翀皺皺眉瞥向錦楓,釜底抽薪啥意思啊?
錦楓嘴角微抽,稍稍側身靠近龐翀低語。『他罵你使陰招。』
&一霄你別血口噴人!」龐翀聞言震怒,攥着拳就想動手。
&羞成怒了?」雷一霄嗤道。「沐鳴是我北院的,他跟你南院的狼狽為奸,泄露北院的機密,龐翀,這是壞了規矩啊。」
龐翀望向夏玖川,夏玖川表情淡漠「他騙人,我就是跟沐鳴聊聊閒話,他就故意找事挑釁龐哥你的權威。」
這謊話說的眼都不眨,雷一霄表情微僵。「小傢伙,既然是男人就得敢作敢當。」
&自然敢作敢當,倒是你借端生事是何意。」夏玖川義憤填膺的質問。「難道是想借事.欲.吞併南院?」
雷一霄有些傻眼了,平常看夏玖川挺溫順的,誰曾想撕破臉後,裏面竟是黑的發霉,簡直無恥到新高度。
&一霄,你別欺人太甚!」龐翀暴怒的喝道。
&翀,你,你蠢死了!」雷一霄指着龐翀氣得發抖。
&一霄,公平些吧。」夏玖川凝視着雷一霄談條件。「打一架,若我贏了就把沐鳴還給我。」
&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雷一霄輕蔑的看着夏玖川。
&沒資格。」夏玖川實事求是。「但我想,到這節骨眼,誰都不想惹事,要是激怒北寒屠軍,被罰事輕,前功盡棄是重。」
夏玖川在賭,賭他的猜測是對的。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雷一霄就變了臉,龐翀的眼神也詭異起來。
&都知道些什麼?」雷一霄眼底浮起殺機。
&像你剛剛所說的,我很聰明。」猜測被證實,要麼會被滅口,要麼能分一杯羹,鋌而走險劍走偏鋒,是死或是活只是瞬間。
&圍在這做什麼,散開散開!」北寒城屠軍相繼圍攏來,抽着粗鞭驅趕聚集成堆的奴隸。
&雷一霄瞥着夏玖川,嘴角笑意陰鬱冰冷。「明晚丑時,你若輸了,我要你這雙眼睛。」
&問題。」夏玖川果斷的跟雷一霄擊掌。
雷一霄離開,滯留的南院人望着夏玖川的眼神,充滿憐憫諷刺。憐憫他的命不久矣,諷刺他的不自量力。
&骨氣!」龐翀捶在夏玖川肩膀,眼睛帶着讚賞。「等你戰敗後,我會幫你收屍的。」
「……」難道就沒人肯相信他會贏嗎?
&哥,你真要跟雷一霄打嗎?」沐鳴滿臉擔憂。「他很強的。」
&道我很弱?」夏玖川淡淡的瞥眼沐鳴。
&哥當然很強。」黃金城池見識過夏玖川的強悍,沐鳴自然知道他的本事。「但,但我怕你會受傷。」
&一霄再強也是普通人。」且不說雷一霄被藥物控制不能凝息,而且就算他再強,他的癒合能力都比不得他。
夏玖川基因變異,身體強悍猶如野獸,自愈能力更恐怖,除非攪碎他的心臟,或者砍掉他的頭,不然他就能自愈恢復。
錦楓挨着夏玖川路過,表情凝重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沉默的離開。夏玖川怔楞,他這一臉參加追悼會的悲戚是啥意思啊?
北寒城地外,紅袍男人遙望着巍峨的城牆,圓潤的指甲輕刮着眉角,喜怒難測的眸底,帶着些索然寡味。
黑羽散落在夕陽下,身着羽篷的青年站到男人身側。「爺,神宮即將建成,何時要動手?」
&裏面有動靜再說。」紅袍男人指間纏着青絲,嘴角揚起抹淡漠的笑意。「我就是路過,既是恩情就得讓他欠的心甘情願。」
&子皇最近出現在北寒境地,斷鮫峰被屠殺殆盡。」羽篷青年面露憂色。
&個瘋子啊。」紅袍男人想起俞子鎮外,對花轎里的匆匆一瞥。「斷鮫峰就是窩野匪,跟他君子皇有何冤讎。」
&調查,君子皇有隊鏢被斷鮫峰所劫。」羽篷青年解釋。
&活該被屠。」紅袍男人道。「連那瘋子的東西都敢動,被直接屠殺已是君子皇心善,若是我,必將他們扒皮剔骨挫骨揚灰。」
&子皇暴虐陰戾,爺若跟他對上……」
&近挺無趣的,既然君子皇來了,那就跟他打個招呼吧。」男人意興闌珊的伸個懶腰。
羽篷青年表情微變,他深知男人脾性,男人所說的打招呼,絕非普通的見面問好。
&在北寒城外守着,據傳北寒城君府邸有件寶貝,挺是稀罕的,待城裏內亂,可趁機取來給我玩耍。」紅袍男人道。
「…篷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