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洪濤最終並沒在這些反擊招數人選取任何一種,而是鬆開了女警察的右腿,把自己左手放在了兩腿間,選在去硬生生吃她搏命一擊。這個選擇可以說是最被動、最危險、也是最爛的,很可能會受傷。不過洪濤認為,這個選擇是此時最合適的一種,也是一個小老百姓的無奈之舉。
他想到底也沒敢去傷這個女警察,不管她有沒有背景,都不敢。自古中國人講究民不與官斗,她就算再沒背景,也代表着官,還是非常強力的官。調侃一個官,洪濤敢,而且毫無心理負擔,甚至稍微坑一把他都敢,可是唯獨不敢去傷一個官。
這個代價有點大,就算干大爺、干表哥他們還念着和父親的情誼,能再保住自己一次,可這份情誼也就算用光了,哪怕他們還覺得剩了點餘額,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煩人家。小打小鬧洪濤不認為是什麼大錯誤,可是凡事兒要有個限度,不能玩的太過了,更不能因為自己而給別人找太多麻煩,那樣活着太累。
另外洪濤也不忍心去傷害這個女警察,其實在這件事兒上她沒有一絲錯誤,就算涉世不深、工作能力不足,那也不是受傷害的理由。總不能說她不夠圓滑、不夠事故、不夠了解所謂的規則,就得受到這麼大傷害吧。這種傷害是無法中和的,總有一方要成為失敗者,不是她就是自己。
洪濤自問自己一旦還手了,不管傷的是誰,肯定是不會束手待斃的,哪怕覺得對不起她,也得利用所有的關係玩了命的去抗爭,充分利用體制里的各種漏洞來我自己牟利。
假如自己贏了,那她就是身心都受害的一方,不光肉體疼痛,世界觀、人生觀也會直接崩塌,然後變成和自己、蔣所長、小舅舅一模一樣的市儈。就這樣摧毀一個人的精神層面,洪濤覺得太缺德了,這得有多大仇恨啊,毀人一輩子,干不得。
既然不想毀人也不想讓自己活得不舒服,那就只有唯一的選擇了,讓她踢!手上疼點沒什麼,打小洪濤就沒幾天是不帶傷的,兒時是討厭,磕磕碰碰,見天和紅藥水、紫藥水做伴兒;大一些則是叛逆,無時無刻書包里不揣着武裝帶、板磚,紗布、繃帶成了新夥伴;青年時期則是荷爾蒙分泌過多了,為個連手的沒牽過幾次的女孩,就敢拿着三棱刮刀和管叉去和人拼命。
要說老天爺真是眷顧自己,這麼折騰居然還活蹦亂跳的混了好幾年,沒被人插准過一次,受傷最重的一次還是因為自己買的彈簧刀質量太次,扎人的同時刀刃後翻,把自己手指頭差點沒切掉兩節。肉疼對洪濤來講不算事兒,他只怕心疼。
另外一個讓他放棄傷人的原因就是那個夢了,在夢裏這個江竹意好像和自己很親密。不管眼前這個同名、同長相的女警察到底和夢裏那個女人有沒有關係,愛屋及烏嘛,能不讓她受到傷害還是免了吧。當然了,前提是自己也別太難受。
這一腳着着實實的踢在了洪濤的左手背上,當時洪濤只短促的喊了半聲,就捂着自己的左手蹲了下去。他知道之只手算是完蛋了,那種瞬間爆發出來的疼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疼,而是骨頭斷裂之後壓迫肌肉和神經的疼,疼得鑽心,疼得大腦都有點缺氧了。這種疼的感覺他不止一次感受到過,但讓別人打成這個德性,還是第一次。這時他突然感悟到一個道理,合算讓人揍斷骨頭和從樹上摔下來也沒什麼不同啊……
「我說你們倆怎麼還在這兒呢……嗨!洪濤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怎麼還襲上警啦!江警官、江警官,你沒事兒吧?」可能是聽到了樓上的折騰聲,也可能是恰好上樓,洪濤和女警官分開時,管所長剛好邁上了二樓,第一眼就看到女警官趴在地上,第一個反應也是覺得洪濤犯渾了。他身上有功夫派出所的警察都知道,所以之前處理他案子時大家沒事兒也不招惹他,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兒,他態度也誠懇,家裏又有人在分局,大家心知肚明,誰也別難為誰就完了。
但現在不成了,打警察啊,還是在派出所里,這玩意都出了格了。哪怕你打個別的警察,還能調和調和,無非就是多花點錢的事兒,只要當事人不追究,別傳出去,他這個所長還算能安撫。可這個女警官是市局派下來的,甚至關係都不在所里,領工資都是市局發,在這件事兒上他這個所長不光不能試圖息事寧人,還得堅定的站在警察一邊,對洪濤這個襲警的壞分子做堅決的鬥爭。否則他這個所長就算干到頭了,只要洪濤不是他親兒子,誰來說情也沒用,這是立場問題。
「她沒事兒……有事兒的是我啊!管所兒,我這個手怕是不止斷了一截兒,骨頭都出來了!您能不能幫忙打個電話啊,傷的是手,也不知道咋了,我的腿怎麼還發軟了呢。」洪濤咬着牙抬起頭,一邊說一邊把左手伸出去給管所長看,這次還真不是誇大其詞,他的手背上確實露出了一截白花花的骨頭碴,看着都讓人牙根兒痒痒。
管所長一看洪濤的手,再回頭看了看坐在地上也傻了眼的女警官,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臉當時就垮了下來。洪濤打了警察當然是大事兒,但警察打了洪濤恐怕更麻煩。這個小子家裏在分局有人不假,更可怕的是他非常熟悉公安系統里的條條框框,還是一個滾刀肉的性格,這要是讓他一嘴咬上,估計比王八還得狠,絕逼不會輕易撒嘴。一旦處理不好,自己還得去當那個背黑鍋的。人家女警察是市局下來基層鍛煉的,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局裏重新安排工作,可自己沒地方去啊,總不能臨退休了還得背個處分吧,這尼瑪找誰說理去啊。
「打電話……還打什麼電話啊,趕緊上車去醫院吧!你說這、這、這……唉,等着我啊,我給你叫車去,所里的車剛去分局送人了,這叫什麼事兒啊!」不過現在也不是追究到底該誰責任的時候,洪濤手背上還露着一截骨頭呢,這要是再把大血管弄斷了,更麻煩,還是先去醫院吧。當下王所長也不背着手走路了,身形一晃就竄到了樓梯口,再一晃說話聲就到一樓了,搞得洪濤直眨巴眼。他不是總說腰間盤突出什麼的嘛,合算都尼瑪是裝的啊!
「你聽好了啊,我就有說一遍的時間!到時候管所他們問你,你就說是上樓的時候踩到我腳跟上拌了一下,從樓梯上摔下去了。我為了救你,奮不顧身的撲了下來,結果你沒摔到,我的手正好壓在台階角上,才骨折的!千萬別提你我打鬥的事兒,和誰也不能說!這件事兒一旦被人知道了,你的前途就完了,我屁事兒沒有,知道不?」趁着管所長跑下樓,其他人還沒出現的機會,洪濤小聲的和那個看着自己手背一臉慘白的女警交代了幾句。可是一番話說完了,對方還是那個半張着嘴的表情,愣呆呆的眼珠都不轉。
「啪……我說你聽見沒有啊!」洪濤忍着疼伸出右手給女警察的臉上小小來了一下。
「啊!我、我、我……為什麼是你救我?你自己摔下來的不成嗎?」女警察讓洪濤這一個小嘴巴給打醒了,她倒是聽得挺明白,居然還對具體細節提出了異議。
「……你傻啊?如果是我自己摔下來的,你怎麼會也倒在地上啊!難不成你把我手踢斷了,還得是你奮不顧身的救我?咱不能這麼不仗義吧!這麼玩沒朋友的!」洪濤這個氣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和自己討價還價,真是心寬啊。
「那就你救我吧……可是這麼說管所他們會信嗎?」女警察也覺得自己是太刻薄了一些,忙不迭的點着頭同意了。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腳會招來多少麻煩,如果洪濤真的要咬住她不放,如果真和洪濤說的一樣他家裏在公安系統有人,那自己這身警服說不定都保不住了。
「你就照我說的辦,其它事兒不用操心……嘶……管所他們巴不得是這個結果呢!對了,我看你說瞎話不太利落,一會兒要是他們問你,你就吭吭唧唧的說個大概就成,千萬別都說明白了,剩下的事兒我來幫你描述,到時候你們領導肯定會去找我核實情況,然後回來找你對證,你的小命兒可就捏在我手裏啦,嘿嘿嘿……一想起這個我就想笑!哎呦……疼死我啦……哎呦……」洪濤不耐煩的又叮囑了一句,本來還想和她多分析分析在這件事兒上其他人的心理活動,但這時樓道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洪濤趕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左手開始乾嚎,這回不是裝的,是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