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輪圓月掛枝頭。
月下,一個身穿紫衣、蒙着面巾的身影飛快地奔跑着。
似乎感到太熱,亦或是呼吸有些困難,那人將面巾摘了下來。
卻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女。
少女跑得極快,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健步如飛。汗水將凌亂的頭粘到了她髒兮兮的臉上,她卻顧不得擦一擦,只是沒命地跑。
她的身後,十幾個漢子一面緊追不捨,一面不停地叫罵。
「追上他,老子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娘的,這狗娘養的屬狗的啊,跑這麼快!」
「就是啊,這都跑了六七里地了,娘的怎麼不跑死他!」
「他娘的,他沒跑死老子先跑死了!」
紫衣少女跑進了樹林,臉上現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哼,笨死了個豬的,跟本小姐比奔跑!」
興高采烈地從懷裏掏出一個黃色的錢袋子,從袋子裏掏出幾張卷在一起的銀票,一邊走一邊數,嘴裏還自言自語。
「五十、一百、一百五,這下達了!這黃老財果然有錢!一個傻兒子都給這麼多零花錢!」
正得意洋洋的時候,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哎喲,什麼啊?」
少女低頭一看,登時嚇得毛直豎。
「死……死人!」。
月光下,這具「屍體」面色慘白,嘴唇紫,端的是萬分恐怖。
少女「哇」的一聲叫了出來,正要起身逃跑,忽然現那個「死人」猛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少女魂飛魄散,差點昏厥過去。
閉着眼強自定了定神,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指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卻現哪有什麼呼吸!
忽然想起奶奶說的鬼故事,莫非這就是詐……詐屍?!
可是為什麼他的手有點溫熱?
是了,一定是他剛剛才死的!
遠處火把綽綽,又傳來了那幫人的叫罵聲。
少女更加慌得六神無主了,要是被那幫人抓到就慘了!
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待稍稍鎮定了一些後,終於鼓起勇氣使勁地掰那「死屍」的手指,卻現越掰他就抓的越緊!
少女額頭冷汗直冒,心臟別別狂跳,一臉的欲哭無淚。
笨死了個豬的,本小姐劫富濟貧,到底犯了什麼錯,這種邪門事也能碰上?完了完了!
見那幫人越來越近,少女咬了咬嘴唇,猛地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想把那具「屍體」拖到一旁的草叢裏躲起來。不過看到拖過的地方有一條明顯的拖痕,又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咬着牙背起了屍體,飛快地躲進草叢中,然後又細心地將進來時踩倒的雜草扶正。
十幾個大漢很快趕到,不過沒有停留,而是拼命地往前追去。
少女仍躲在裏頭不敢出來。果然,沒過多久那些大漢又罵罵咧咧地回來了,只以為少女跑得太快沒追上。樹林那麼大,黑燈瞎火的找一個人,根本不現實,於是紛紛回府,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看着那些壯漢走遠,少女才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眼前的麻煩還沒解決呢,自己總不能背着一具屍體回家吧?
少女撩了撩袖子,露出一段潔白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氣又掰起了手指。
吭哧吭哧掰了好一會兒,小臉漲得通紅,卻還是掰不開。
少女眼眶一紅,眼淚直打轉。
笨死了個豬的,我怎麼這麼倒霉啊!這人到底是死是活啊?死人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萬般無奈之下,借着月光,她看見旁邊有一塊鋒利的石頭。
像找到救星一樣,她撿起石頭。
手卻不住地抖。
對着死屍說道,「這位死……死人大哥,不是我存心要切你手指的啊。我真的是沒辦法了,你看我家裏還有一個奶奶、三個弟弟要養,真不能陪你死在這兒。」
說完,把石頭鋒利的一面抵住「屍體」的手指。
深呼吸了幾口,想鼓起勇氣割下去,卻現自己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道,「笨死了個豬的,他都已經死了。」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地抓起「屍體」的手,正要一鼓作氣割下去的時候,卻猛然現一個問題。
「屍體」的手還是溫熱的!並且一直都是溫熱的!
如果一開始他的手溫熱還可以用剛死來解釋,但是自己在這裏已經跟他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了,怎麼還是熱的?
少女又嚇了一跳,自言自語道,「他……沒死?」
對了,奶奶說過,可以聽心跳。如果心還在跳,就代表他沒死。
於是大着膽子,趴在「死屍」胸口聽了一會兒,卻現根本沒有心跳。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少女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正要將耳朵從「屍體」胸口移開時,忽然猛地聽到了一個心跳聲。
是自己幻聽了麼?
少女咽了咽口水,又趴回去靜靜地聽。又過了好一會兒,果然又傳來一個清晰的心跳。
兩次心跳的時間間隔比平常人足足慢了十幾倍,難怪自己之前聽不出來。
少女長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和活人呆在一起總比和死人呆在一起要好。
可是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睡覺嗎?不像,心跳那麼微弱,應該是受傷昏迷過去了吧?
但是既然是昏迷,又哪來那麼大力氣抓着自己不放?
少女這下不敢割手指了,對方還活着,自己這麼一割他沒準疼醒了,看到手指頭沒了還不得找自己賠?再說萬一他是受重傷昏迷的話,那弄不好自己一割就要了他的命了!
那要不把他背回家吧?
笨死了個豬的,家離這遠着呢,本小姐可背不動他!
少女無奈,只好干坐在地上,心想等他醒了總可以放了自己吧。
又累又困,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動了動手腕,驚喜地現那人終於已經放開自己了。
舒展了下胳膊,明媚一笑,然後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具跟自己較了一夜勁的「屍體」。
他的年紀好像和自己差不多,現在臉色也沒那麼蒼白了,有了一絲血色。長的嘛也算不上英俊,不過鼻子和嘴巴挺好看,身材也蠻勻稱的。
但是他怎麼還沒醒呢?
不管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要不他再抓住自己不放就慘了。
剛一起身,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蹲下身去,細細地在那人身上摸索了起來。果然,沒過多久,就從他懷裏摸出兩張銀票,一張一百兩的,一張竟是一千兩的!
激動地手抖,沖那人說道,「這位大哥,看你隨身帶那麼多銀票,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公子,肯定也不在意這點錢對吧?」
想了想,又把一百兩塞了回去,道,「這一百兩給你留着,萬一你醒了也好做回去的盤纏。嗯……哎,算啦!我也不白收你錢,一會我會叫個郎中過來給你看看。我救了你一命,怎麼說也值這一千兩吧!就這樣,你等着啊!」
自言自語了一番,然後轉身就走。
忽然腳下「啪嗒」一聲,她低頭一看,差點要哭出來。
那雙鐵鉗子一樣的手,又抓住了自己的腳!
「我怎麼確定你會不會回來?」秦書淮幽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