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道台府,正堂客廳。
廳內燈火通明,氣氛十分壓抑。
一個目光凌厲、臉龐消瘦,年約五六十歲的男子正大雷霆地訓斥着一名屬下。他就是天津兵備道陳啟升。被他訓斥的屬下就是兩次抓捕秦書淮等人而不得的天津巡防官王棟。
而堂內還坐着一個矯健精幹的中年男子,男子不聲不響地喝着茶,臉上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就是天津錦衣衛千戶趙鎮。
陳啟升此刻怒火中燒,就在幾個時辰前,他得知自己的兒子竟然在天津城內被打了,而且對方下手極狠,不但打的自己兒子當場昏了過去,而且打斷了三根肋骨和鼻樑,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自己的親兒子,居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打成這樣,這要是傳出去今後還怎麼抬起頭見人?要是抓不到兇手,自己這個天津道乾脆不用幹了!
而就是這個沒用的東西,帶了一百多人都把兇手包圍了,居然還是讓人給跑了,簡直是廢物!
王棟跪在地上,苦着臉不住地為自己辯解。
「大人,那幫兇手身手實在是太厲害了啊!卑職雖帶着弟兄們奮力緝拿,卻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再加上公子就在他們手裏,所以卑職難免投鼠忌器,這才叫他們跑了。」
王棟很聰明,隻字不提自己被人劫持的事情。
「住口!你還有臉說,老夫都沒臉聽了!」陳啟升咆哮道,「限你三日之內抓到兇手,否則你也不用回來了!」
王棟立即道,「大人放心,卑職早已全城戒嚴,並派數千弟兄全城搜捕,諒這幫賊人插翅難逃!」
陳啟升冷冷地看了眼王棟,然後轉身走到趙鎮跟前,拱了拱手說道,「趙千戶,此事恐怕還要請你多多幫忙了。」
趙鎮淡淡一笑,道,「陳大人言重了。你我情同手足,看到貴公子被人打成這樣,兄弟也是深感痛心。你放心,只要那幾個兇徒尚在城內,我們錦衣衛勢必能將他緝拿歸案。」
陳啟升聽趙鎮這麼一說,頓時放心不少。只要有錦衣衛出馬,這事就穩妥了。
「如此,就麻煩趙千戶了。若是能抓到兇徒,老夫定有重謝。」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慌慌張張地闖進來一個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老爺,不好啦,一群錦衣衛氣勢洶洶地殺進來了,說是要辦案!」
陳啟升眉頭一皺,然後看向趙鎮。
趙鎮也是頗為不解,天津的錦衣衛都歸自己管,又哪來的錦衣衛敢在沒有自己命令的情況下擅闖道台府?
下人喘了口氣,終於又補充了一句,「他們、他們說是通州的錦衣衛。」
趙鎮頓時不屑地冷笑一聲,說道,「哼,通州的錦衣衛?他們的手倒是越來越長了,竟然管到天津來了,把我們天津錦衣衛當擺設嗎?」
說完,又對陳啟升說道,「陳大人放心,我會打他們走的。」
陳啟升聽說是通州錦衣衛,就放心了不少。有趙鎮這個天津錦衣衛千戶在,通州錦衣衛就別想對自己怎樣。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吵嚷聲。
「什麼人?」
「錦衣衛辦案,阻擋者死!」
「大膽,天津錦衣衛千戶就在裏頭,爾等安敢冒充?」
「天津錦衣衛?給我拿下!」
話音一落,雙方就爆了激烈的交戰。
李敬亭讓幾個手下與門外的天津錦衣衛打鬥,而自己則帶了七八個人徑直闖進了大廳之內。
「哪個是天津道?」李敬亭冷聲問道。
趙鎮站了起來,輕蔑地看了李敬亭一眼,說道,「你又是誰?」
李敬亭看了眼趙鎮,說道,「通州錦衣衛副千戶李敬亭,特來查案,無關人等退開,否則格殺勿論!」
趙鎮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天津錦衣衛千戶趙鎮!你們通州錦衣衛的手伸的也太長了吧,天津的案子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管了?當我們天津錦衣衛都是死人嗎?」
李敬亭又細細地看了眼趙鎮,然後不屑地笑道,「原來你就是天津錦衣衛千戶趙鎮?來的正好!給我拿下!」
趙鎮瞳孔猛地一縮,他怎麼也想不到通州錦衣衛居然敢在自己的地盤拿自己!自本朝開國以來,這等事簡直聞所未聞,這些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卻見七八個錦衣衛當真上來要拿自己,不由大怒,嘭嘭兩腳踢飛了其中兩個。
「李敬亭,你也太沒規矩了!先是異地拿人,現在又以副千戶的身份拿我千戶,以下犯上!我要去指揮使那參你,你等死吧。」
李敬亭二話不說,身形一閃沖至趙鎮身邊,加入了戰團。趙鎮身為錦衣衛千戶,功夫也不差,已經是玄通境一等的修為了。不過李敬亭身為大漢將軍,是大內侍衛中的精英,此時修為已經到了小成境五等,趙鎮又豈是他的對手?
沒過多久,趙鎮就被李敬亭生擒了。這時,門外的打鬥也結束了。趙鎮帶來的十幾個錦衣衛,以及道台府內對陳啟升最忠心的五六十護衛全部被放倒。
陳啟升臉色有些白,不過強行定住了心神,對李敬亭說道,「李副千戶,本官所犯何罪,你又是奉何人之命來天津拿我?」
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
「是朕要他來的!」
說着,崇禎帶着秦書淮等人走進了大廳。
陳啟升是四品官,天津又離京師近,所以他每隔二年他都會進京述職,是見過崇禎的。
當他認出崇禎後,頓時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臣……臣天津道陳啟升,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
「不必了!」崇禎語氣陰冷地打斷道,「你們真希望朕萬歲麼?朕看你們巴不得朕死吧!」
陳啟升聽完,立即大腦嗡地一聲炸了!他知道自己這次攤上大事了!
「嘭!嘭!嘭!」
一個個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沉悶的聲響迴蕩了大廳里。
嘴裏機械地念叨着,「臣不敢,臣不敢。吾皇萬歲!吾皇萬歲!」
崇禎默默無語地坐到里椅子上,然後語氣低沉地對李敬亭說道,「你們開始搜吧,朕想跟陳道台好好地聊會天。」
「臣遵旨!」
說完,李敬亭立即帶着錦衣衛在各處搜尋起來。秦書淮左右無事,也索性加入了抄家的行列。
大廳里很快只剩下了崇禎、陳啟升以及孟威等幾個護衛。
陳啟升此刻的驚恐已無以言表,他知道以自己的罪行,按大明律死十次都夠了。但是他對活命還心存一絲僥倖。畢竟自己的老師是周延儒,畢竟自己背靠着東林這棵大樹,他們一定會救自己的!如果自己那麼多的罪名都被坐實了,那對東林聲譽是極大的打擊。反正三司的人都是東林的,到時候他們一定會避重就輕的,一定會......
崇禎已經懶得再問陳啟升案情了,只是心灰意冷地對陳啟升說道,「陳道台,朕記得,在朕登基那年的十二月,朕與你見過一面。朕還記得,你對朕說,天津受閹黨禍亂尤重,為撫民生,宜輕絹、茶、鹽三賦,彰顯皇恩浩澤……」
陳啟升忽然老淚縱橫,伏在地上哭喊道,「罪臣有負皇恩哪!罪臣有負皇恩!」
崇禎長嘆了口氣,說道,「你貪污受賄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誤導朕,要朕減商戶的稅,而增加貧苦百姓的稅呢?該收的稅朝廷不收,不該收的稅卻一加再加,最終引得官逼民反,天下民變四起…….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陳啟升趴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崇禎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終於如天雷爆一般怒吼了起來,「這是亡國之道啊!你們真的不知道嗎?你們非要等各地反軍打入紫禁城才罷休嗎?你們是要存心逼死朕嗎?」
「嘭!」崇禎狠狠地摔了一個茶碗。
龍顏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