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於是梁楚就眼睜睜看着謝慎行一天一個變化, 從比他矮,到追平了跟他一樣高, 然後超出一厘米, 超出三厘米,超出半個頭,超出大半個頭。
現在謝慎行跟他說話居然要低着頭了。
梁楚心裏很不是滋味, 荊文武心裏更不是滋味, 他本來是最高的。
但最不是滋味的還是板牙熊。
謝慎行在換床單,梁楚和他的蛋被放在書桌上坐着, 免得礙手礙腳。
板牙熊蹲在蛋蛋上, 落寞地說:「他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快。」
「就是啊, 」梁楚點點頭, 苟同道:「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心情,有沒有考慮過人家板牙熊的心情, 這才多久啊,都快長了十厘米了,人家板牙熊都不到十厘米高呢。」
板牙熊哇的一聲不理他了, 梁楚笑着拍拍它的頭頂。
今年的春天好像格外短暫, 四個月,足以兩隻腳都走出春天, 邁進熱浪襲人的夏季了。謝慎行個子躥了不少,梁楚的衣服自然不可能再穿得下, 他需要合適的衣服。
好在家裏的孩子都是正在長個子的年齡, 去年的夏裝梁楚和荊文武穿着也小了, 等到周末的一天,保姆領着童子軍購置新衣的時候,梁楚在店裏逛來逛去,一副很認真地挑選衣服的模樣,一雙靈活的眼睛滴溜溜轉,專往大件的衣服瞄。
「這身我能穿嗎?」梁楚指着一身白t和牛仔七分短褲。
導購員說:「可以哦,我們有小號。」
梁楚就無情地走開。
摸啊摸,找啊找,看到一身深色的休閒服,梁楚問:「這個我能穿嗎?」
導購小姐笑眯眯的:「有點困難哦,這件最小是160號,小朋友你穿150應該差不多,我們再看看其他的好不好呀?」
梁楚眼睛亮了,背着手說:「我就喜歡這一身,又好看又舒服,給我包起來吧。」
導購有些為難,荊文武穿着新衣服,走過來說:「大了你又不能穿,這個碼我穿着都大的,我們再選選啊,這邊還有很多。」
謝慎行似有所察,抬眼看了過來。
梁楚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了想才幹巴巴說:「你越不讓我買,我越買。」
然後讓導購趕快包起來衣服。
就這麼如法炮製,又給謝慎行買了兩套衣服,三雙鞋就不敢再買了,好在這個品牌的衣服還是穿得住的,結實也耐磨,度過整個夏天不成問題。
回到家裏穿新衣服穿新鞋,沒有疑問肯定大了,衣擺要蓋住他的屁股了,梁楚提着松松的腰圍,趿拉着大大的鞋走了兩步,短褲不能撒手,撒手就往下掉。
荊文武說:「你腦子壞掉啦非要買,我都說過大了。」
梁楚脫了衣服丟到地上,光着腳在上面踩了兩腳表示憤怒,然後把衣服踢給謝慎行:「唉,只能給你穿了,不順眼的衣服給不順眼的你。」
謝慎行拿來一試,果然大小正好。這些天他一直在穿梁楚的衣服,越來越不合身,肩頸的部位常常是繃緊的。
乍然換上大小合適的衣服,就是梁楚見多識廣,也不情不願地承認,謝慎行是天生的衣架子。如果衣服有思想會說話,它們一定會很喜歡被他穿。
人靠衣裝,衣服也靠人裝。這件休閒套裝並不是多出彩的款式,梁楚當時只想着合身不合身了,哪裏還顧及好看不好看。但偏偏有的人穿上,三分顏色也可以增至十分,十分賞心悅目。
另外幾身衣服也意料之中的合身,只是鞋子買大了一點。
荊文武撇撇嘴,有點妒忌有點羨慕,隨後看向梁楚,突然俯身過來,壓低聲音問道:「他穿着正好合適,可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想給他買衣服的?」
謝慎行眼神閃爍,餘光掃了過來。
梁楚很鎮定,故作驚訝道:「對的呀,我是給他買的,你怎麼知道?」
荊文武鬆了口氣,老老實實說:「看來不是。」
梁楚笑了一下,急着反駁反而顯得心虛,大大方方承認荊文武反而不會相信。
回到家時已是中午了,穿着新衣吃了飯,梁楚就爬上床準備睡覺,他有個壞習慣,吃飽了就困。
窗外有蟬聲在響了,梁楚躺在床上眼睛快要睜不開,昏昏沉沉將要睡去,忽地衣服被人掀開,有什麼覆上他的肚子,輕輕地揉動。
梁楚睜開眼睛,看到是謝慎行:「幹嘛呀你。」
謝慎行神色柔和,輕聲說:「你中午吃的比平時多,肚子難受嗎?」
找個藉口碰碰你,摸摸你,抱抱你。
梁楚推開他的手,含糊道:「不難受,我在長身體啊,吃得多長得快。」
午睡睡的香,下午精神抖擻,荊文武找他一起出去玩,梁楚躺在床上不想動,荊文武強行把人拉到外面:「你在屋裏也沒有事做啊,出來跟我玩啦。」
荊文武拿着彈弓射天射地,梁楚搬着小板凳坐在樹底下的小蚊帳里乘涼,像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
前幾天也是這幅情景,花草旁邊蚊子很多,梁楚身上被咬了好幾個紅包,癢的皮膚都撓破了,於是梁楚吩咐他的大跟班說:「好多蚊子,你過來給我打蚊子,不要讓它們咬我。」
可惜謝慎行雙手難敵蚊子多,還是有蚊子在他的小蘿蔔頭的小腿肚上咬了兩個包。
第二天這裏就用四根竹竿支起一個小蚊帳,梁楚美滋滋鑽進去,哼道:「你怪會偷懶。」
天氣開始變的熱了,荊文武跑了半天,熱的頭暈,隨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跑到梁楚身邊蹲着歇着。橙橙也臥在樹底下,荊文武看向它,它一邊吐舌頭一邊朝小主人們搖尾巴。
荊文武看到橙橙就有氣,他算是對他這個小叔叔服服氣氣的,早前說好了要看橙橙吃不吃青菜,梁楚最後還是跟着他一起來做試驗了。
橙橙當然不肯吃青菜的,生的熟的都不愛吃,用腦袋討好地蹭他們的腿。
荊文武絕不會放過這個嘲笑梁楚的機會,哈哈笑道:「我說了你還不信,你輸了吧,橙橙根本不吃青菜!」
梁楚不慌不忙說:「我怎麼會輸,看好了啊。」
梁楚抱起橙橙的頭,右手捏着葉子,左手卡開狗嘴,往橙橙嘴裏塞了一片菜葉,那狗比他都要壯實,好脾氣的橙橙吐出來半片菜葉,另半片無可奈何地吞下去了。
梁楚拍拍手,嘿嘿道:「你看,吃了。」
謝慎行那時正好端了點心過來,看到這幅情形把點心往他懷裏一甩,快步走過來,梁楚已經放開橙橙了。謝慎行仍是堅持把人從狗身邊拉開,低頭看了看他的手。
荊文武差點給氣哭,想罵他耍賴,但他小叔叔撿回來的保鏢臉色極其難看的看着他:「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荊文武本來就有點怕他,又被那雙陰冷的眼睛盯着,愣是沒敢說出什麼話來。
直到回家很久,荊文武還是委屈巴巴的,快睡覺的時候他才一拍大腿想起來,我為什麼就要懂事啊,我才比他大一歲啊!然而這句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當着謝慎行的面說的。
荊文武玩夠了也歇夠了,明天周一,現在該寫作業了。
荊文武拍拍土站起來:「你作業寫了嗎?我們一起寫吧。」
梁楚坐在板凳上雙手抓住自己的腳腕,抬頭對荊文武笑眯眯的:「我寫完了。」
荊文武默然半晌,問:「又是謝慎行給你寫的嗎?」
梁楚點點頭。
荊文武不無妒忌地說:「你都不用寫作業了,我也好想撿一個人回來給我寫作業啊。」
梁楚說:「別白日做夢,你快去拿你的書本來吧,不然我可進屋裏去了,你自己在這裏寫。」
「不要啦,你等等我。」荊文武跑着去拿書包。
荊文武很快跑遠,梁楚摸了摸頭上的傷疤。頭上的摔傷不到一個月差不多就癒合了,之後他便被送去上學。謝慎行沒有戶口,沒辦法進學校,他不能為了這件事去求荊家,荊可哪兒有這麼好的心,而荊家更不會主動為了這件事費心。
一天傍晚下學回來,梁楚看見謝慎行在讀書,放下書包看到了封皮,是一本童話故事。
這本童話書故事簡單,情節流暢易懂,裏面帶着漂亮的插畫,對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是可以輕鬆閱讀的書了,但謝慎行讀的很吃力。他雖然被養父母收養,但不是被當作兒子收養的,一百塊買來的免費苦力,買來養老,將將會走就學着幫家裏做事了。
更沒有上過什麼學,大字也識不得幾個。
謝慎行手邊放着一本厚厚的字典,一邊百~萬\小!說,一邊查字典,許久才翻過一頁。
梁楚點頭說:「我知道了。」
六月的光景,暑氣正盛,窗外起了風,院裏搭過蚊帳的老樹綠陰如蓋,樹葉吹得颯颯作響。
謝慎行恍惚回到了六年前,一向粗魯的養父難得慈顏悅色,帶他走了十幾里的土路,坐上吱吱作響的大車去了遠方。雖然沒有人說,但養父養母言辭躲閃、神色鬼祟,他從隱約的口風裏知道這次離家的結局,這是一條不歸路,從今以後,他再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他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別的小孩滿街瘋跑,他在家裏推磨碾米;別的孩子背着書包去念書,他在農地里幫做農活,聽養父大喊大叫,虧了一百塊,吃我的飯不給我幹活,賠錢玩意兒。
偶爾空閒了,他踩着木墩趴在教室的窗口,聽一耳朵課,便是這樣的偷聽也是難得的,所以他的記憶力必須出色。要在最短的時間死記硬背別人幾天才能鞏固的功課,似懂非懂地回家琢磨。
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他又瘦又臭又髒,就算有人屈尊欺負他,也是站得遠遠的不會近身,用石子扔他。
年復一年,再困難也這樣熬到了十二歲。
十二歲的時候,竟連這樣的家也沒有了。
綠皮車上,養父興奮地紅了臉,和萍水相逢的乘客侃侃而談,他沒有座位,站在角落裡冷眼旁觀,走過了兩站,養父沒有發現蹲在腳底的他不見了,中途或許低頭看了一眼,卻連在座位上張望他的動作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