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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住所很簡陋, 一剎那間竟有來到原始社會的錯覺。因為不通電沒有電燈也就罷了,連根蠟燭也不擺, 再一看,連張擺蠟燭的桌子都沒有。
床倒是有的,靠着石壁的應該是床, 因為沒有床板所以很難分辨,梁楚只看到一堆乾草鋪成的長方形。
而橋洞的上下左右雖然密封,但畢竟是橋洞,是要過水的, 所以前後相通, 兩個洞口朝天大敞。遮雨遮雪是可以的, 卻擋不住颼颼寒風,和這足以把人凍死的零下幾度的低溫。
梁楚只待了這麼一會兒就手腳冰涼, 陰冷的濕氣只往骨縫鑽,血液都要被凍住了。
謝慎行靠着石壁坐着, 披了一件軍綠色棉襖,灰暗中很難看到他的表情,今天陽光熱烈,他卻不曬太陽。夏天和冬天是很有趣的季節, 有陽光照耀的地方和沒有陽光的地方經常會有很大的溫度差異。寒冬臘月, 有陽光的地方多多少少會暖和一些。可他好像並不在意那一點溫暖,在寒冷潮濕的陰影處靜靜坐着。
梁楚無法形容那一瞬間謝慎行帶給他的感受, 明明是正當青春的少年人, 卻有一種死灰槁木的感覺, 像是久經滄桑、大限將至的老年人。活着也只是苟延殘喘,靜待死亡來臨而已。
梁楚沒能在第一時間說話,荊文武顯然想不了這麼多,「怎麼這麼冷!還沒外邊暖和呢!」荊文武在裏面走來走去,想讓身上溫暖一點。
梁楚也感覺冷氣順着腳底心往上面鑽,穿鞋跟沒穿沒什麼區別,跟着一塊在原地跺起腳來。
荊文武對這裏的一切新鮮極了,沒想到這樣的地方還能住人,他東摸摸西摸摸,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謝慎行手裏的午飯,驚訝地大叫:「哎呀,荊可你快來看!這吃的是什麼呀,是人吃的嗎,咱們家狗都不吃。」
這是十分無知和侮辱人的話,梁楚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午飯確實難上枱面,半盒黑米飯,稀拉拉幾根青菜泡在黑乎乎的菜湯里,讓人食慾不佳。然而對方吃飽都是問題,更別說挑嘴了。但荊文武不知人間疾苦哪兒知道這個。
好在黑瘦少年終於看他們了,鷙狠轉瞬即逝,他站了起來。
他看起來很不好惹,梁楚和荊文武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步,梁楚退了一步又退了幾步,跑到橋洞的邊沿處站着,方便喊人來幫忙。
謝慎行看着瘦削,實則力氣非常大,反正以他現在的身板,連半袋泥灰都搬不起來的,而這是謝慎行的日常工作。他們兩個加起來也干不過啊,揍他還不跟玩似的。不過真沒想到大侄子這麼厲害,一下子就把謝慎行給惹毛了,他剛才兩下子都沒用呢。
讓梁楚意外的是謝慎行並沒有暴怒,他站起來後,一雙寒目只平靜看着他們,像是在等下文。梁楚吃了一驚,再一再二再三,謝慎行居然又忍了下來。
忍耐是難能可貴的品質,就連成年人往往都難以控制情緒,而他居然能在這樣熱血衝動的年紀做到這一點,不可謂不難得。
一拳打在棉花上,梁楚只好又走了回來,看來還得靠自己,笨蛋荊文武,找打都不會。
梁楚也看了看飯盒,說:「瞎說,狗怎麼不吃這個了。」
荊文武哼他一聲,振振有詞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看見過很多次,橙橙都吃肉和大骨頭的,要不然它怎麼能跑那麼快。」
橙橙是一隻羅特韋爾犬,長得又大又凶,見了誰都搖尾巴。
梁楚想了想,點頭支持:「是的哦,你看它長那麼肥。不過連你吃飯都要葷素搭配,狗怎麼就不能吃青菜了,它不吃是因為沒人餵啊。」
荊文武眼睛又瞪大了,氣的直戳他鼻子:「你!你……我又不是狗!」
梁楚抓住他手指說:「你不服氣啊,不信我們回家試試。」
「好!」荊文武大聲說。
梁楚放開荊文武,荊文武轉身就走,梁楚落後他一步,豪氣干雲,小手一揮,朝謝慎行命令道:「你!跟我來!」
謝慎行動也不動,梁楚表情不滿回頭瞪他,發現謝慎行正盯着他看,看不出喜怒。
荊文武有點害怕他,往梁楚那邊靠了靠,湊近了小聲說:「你喊他幹嘛?我們走吧。」
梁楚理所當然的語氣:「他是我的,當然要跟我走。」
這下不僅是荊文武呆住了,連謝慎行都往前走出了一步,走出陰影,走到陽光里來了。謝慎行和荊文武一起看着他。
荊文武挖挖耳朵,好像沒聽清他說什麼,問:「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梁楚踩他腳:「怎麼說話呢。」
「你、你說那個人是你的,你這樣不對的!」
梁楚說:「怎麼不對,他硌到我的腳了,我喊他他也不理我,我的話都敢不聽!不聽我話我要帶回家教訓,這裏太冷了,我都帶回家了怎麼不是我的了,這個房子也是我的,你看你有什麼喜歡的嗎,我們帶走。」
荊文武登時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無比同情地看了一眼謝慎行。
梁楚再接再厲:「叔叔叫你拿,你就拿。聽叔叔的話。」
荊文武呸了一口,「你才不是我叔叔,你比我還小呢!」說完了他去拉梁楚,說:「別丟人現眼了,咱們快走吧!」
我也不想丟人現眼啊,我也不想腦子有坑啊!可除了這樣還能怎麼讓他跟我走啊!
「你別管我,」梁楚推開他的手,看謝慎行還在原地不動,於是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掙扎着要去拽謝慎行,而荊文武就死命拉着他不讓去,場面非常混亂。
梁楚不斷撥拉荊文武的手,一邊迅速思考着,謝慎行肯定不會搭理他的,這個要求太強人所難了。但謝慎行只有兩條路,要麼是乖乖跟他走,要麼是寧死不動,但一個要走一個不走,相互拉扯難免會有摩擦,梁楚嘿嘿奸笑,謝慎行沾他一根汗毛他就躺地上去,把人賴住。
他這邊還沒想完,左腳腳下突地一空,踩不到東西了,梁楚啊呀叫了出來,已經站不穩了。剛才作勢假裝要走,已經走到了橋洞邊緣,現在和荊文武推來搡去,都沒留意腳下,一隻腳踏空了,梁楚失去平衡,身體往後倒,雙手在空中垂死掙扎的抓了兩下,但什麼也沒抓住,啊啊啊叫了幾聲,眼前草木旋轉,歪着掉下去了。
緊接着頭頂一陣劇痛襲來,梁楚還沒來得及緩一口氣,又骨碌碌往下滾去,橋洞下面不是平底,而是一個陡峭的斜坡,滾到底就是小河。梁楚手在地面扒拉,想抓點什麼緩衝一下,結果抓到一手乾草。好在斜坡種着兩排小樹,滾到一多半被樹攔腰截住,好懸沒栽進河裏。
梁楚一手摟住樹幹,一邊暈頭轉向坐了起來,有溫熱的液體順着額頭呼呼往下流,糊住兩邊的視線,看不清東西了。用手擦擦眼睛,手指觸到一片濕熱,定睛一看才看到滿手是血。
這下腦袋真砸出坑來了……
荊文武嚇懵了,久久沒有反應過來,眼睛睜到最大看着梁楚,左手哆哆嗦嗦指着他,偏過頭尋找謝慎行的身影:「血、好多……」
少年雖然兇悍冷峭,但又莫名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他下意識找他求助。
謝慎行嘆了一口氣,快步走來,輕巧熟練地從橋洞跳下。
梁楚耷拉着頭抱樹坐着,謝慎行單膝點地半跪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快速看過傷口,利落地按住出血點周圍的皮膚止血。
荊文武還在傻傻站着,謝慎行回頭看他一眼,冷冷道:「還不去叫人?」
「啊?哦!」荊文武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太緊張了,聽謝慎行說完話,想也不想的縱身往下一跳,屁股先着地,好在沒摔多狠,齜牙咧嘴揉了兩把屁股,連滾帶爬跑着去找人。
梁楚肩膀靠着樹,另一隻手愣愣地想去摸自己的頭,一道低啞的聲音阻止他:「別動。」
「我腦震盪了……」梁楚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謝慎行沒理會他說什麼,隨後那小蘿蔔頭放到他膝蓋上,然後往上摸到他的腰,老不客氣地抱住。謝慎行身體僵住,一個又軟又溫暖的身體就這樣迎面向他倒了過來,他躲無可躲,只能僵硬着用身體接住他。
「任務值1,當前任務值1。」
梁楚呆了一下。
任務值是包括攻略世界和攻略對象的進度值,滿值100,當進度條達到滿格,表示任務完成,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他本以為這個會很難刷。
梁楚快神志不清了,聽到這句提醒無異於打了一針強心劑,說明他現在努力的方向是對的,必須趁熱打鐵啊。梁楚努力瞪大眼睛讓自己保持清醒,抽出壓在胸前的圍巾。小圍巾很長,繞了脖子兩圈還余出一大截。
梁楚抬頭偷看謝慎行,只看到少年的下巴,看他沒有注意自己,悄悄把圍巾往謝慎行的胳膊上纏,他動作很輕,謝慎行讓他纏了好幾圈才反應過來,當即要抽出手來,但為時已晚,梁楚用力把松松掛在手臂上的圍巾抽緊,飛快地打了個死結。
就這麼把謝慎行掛脖子上了,他稍有動作,梁楚就哎哎叫:「疼疼疼,你要勒死我嗎!」
都這個處境了還不老實,謝慎行哭笑不得,心口被什麼輕輕撓了一下。他有瞬間的恍惚。在橋洞待了數月,度過一整個寒冬,這裏的景色他再熟悉不過,枯草野樹,空曠荒涼,罕無人跡。可這樣熟悉的景色現在好像增添了不一樣的色彩,像是被什麼點亮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調整了姿勢,好讓懷裏的人靠的更舒服一些。
板牙熊是躺在地上給梁楚報告進度的,它藏在帽子裏,帽子裏沒有什麼能抱得住的,梁楚跌下來的時候也把它給顛飛出去了。多虧它急中生智,鑽進蛋殼裏把自己包住,才不至於光榮殉職。板牙熊背着自己的蛋殼房子,小蝸牛一樣朝梁楚的方向爬,鑽進他的斗笠,爪子緊緊勾着衣服。待會兒還有一段路要走,可不能再把它給掉了啊。
荊文武帶着保姆很快就趕來了,司機領着荊琴荊棋兩姐妹去開車,保姆看到地上的血嚇得臉色蒼白:「我的天,怎麼會弄成這樣?」
她從斜坡上沖了下來,一把從謝慎行懷裏搶過梁楚,謝慎行手臂還纏着圍巾,低聲道:「等等。」
然後開始動手解圍巾。
圍巾中間吊在梁楚脖子上,垂下來的兩邊他都纏謝慎行手上了,梁楚怎麼可能讓他真的解開,好不容易系上的。圍巾的兩邊和謝慎行的袖子都被他死死攥在手裏,小聲說:「你得跟着我。」
保姆不知道發生什麼,一顧催促道:「小猢猻,咱先回家成不成?」
「他得跟着我……」梁楚快要疼暈過去了,還得演戲說:「快聽我的話,不然我也不走了。」
說着就要下地。
保姆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她回到家可怎麼跟荊家交待,出來遊春而已怎麼能鬧出這樣大的事故,這太失職了。
小小的孩子哪兒有這麼多血流,眼見梁楚嘴唇都已經泛白,保姆滿頭是汗,看向謝慎行,哀求道:「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謝慎行低頭看着被他抓着不放的袖擺,想到懷裏充實溫暖的溫度,和小孩兒白白軟軟帶着奶香味的身體。
那他就退一步吧,謝慎行老樹開花,伸出手說:「我來抱吧。」
保姆沒有動作,懷疑地看着他,他怎麼可能抱得動呢。
謝慎行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說:「可以的。」
梁楚眼睛都被血糊滿了,怕他們倆還僵着不走,從保姆懷裏掙扎出來,朝謝慎行張開雙臂。謝慎行的胳膊還在他脖子上掛着呢,他不可能解開這層羈絆,這樣一來保姆不光要帶着他走,旁邊還得吊着謝慎行,礙手礙腳的也不方便。
保姆只得把他遞到謝慎行懷裏。
荊文武在前面引路,謝慎行抱着小蘿蔔頭跟在後面,保姆在旁邊小心護送,唯恐梁楚摔下來。路到一半她發現她多慮了,這孩子看着瘦弱,實則力大無窮,跑起來也很穩,一行人很快上了車。
在車上跟家裏打好了招呼,等一路疾馳到荊家,早有醫生在等候了。
接下來又是雞飛狗跳,梁楚生怕謝慎行跑了功虧一簣,走到哪兒都牢牢抓着圍巾不撒手,醫生打了麻醉清理傷口也沒有鬆懈,自以為萬無一失了,誰知等到包紮完了一看,圍巾還在手裏抓着沒錯,人沒了。
梁楚傻眼了,對着圍巾瞪了好半天,謝慎行居然掙開跑了!不過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人應該還沒走多遠。梁楚甩了圍巾搖搖晃晃要下床,兩條腿才搭到地面,一個身影走了過來,又把他的腿架回床上。
梁楚抬眼一看,不禁怔住了。
其實少年不過是洗乾淨了手臉,竟像是換了個人。他眉骨比常人要高,劍眉星目,五官立體,有一種凌厲的、氣勢迫人的漂亮。但就是這麼一張生人勿近、言笑不苟的臉,眼底卻隱隱帶着笑意,猶如霜冬凌寒而開的梅花,是蒼茫雪地里唯一的一抹顏色。
那絲笑意很快就收斂了。
梁楚乾巴巴的斥責:「你跑哪兒去了?」
謝慎行沒搭理他,神色恢復了冷淡,他往門口走,打算就此告辭了。
梁楚見他又想跑,脫口喝道:「你給我站住!」
梁楚被放在客廳的沙發上,醫生開了藥已經走了,廳堂里沒剩下幾個人。荊文武自知闖了禍,老老實實坐在一邊,不安地看向梁楚,怕他說是他推他下去的。
另外還有幾個人,一個是荊母,一個是荊可的大哥、荊家的長子荊宏傑。其他人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公司,荊家不養閒人。
荊文武擔心的事情梁楚根本無心顧及,他一腔心思都系在謝慎行身上了。
梁楚眼珠一轉,突然伸手指向謝慎行,像是貪圖人家美色的小色/狼:「你哪裏也不能去,你再不聽話我真的生氣了,快過來讓我摸下你的臉。」
荊宏傑皺起眉,淡淡掃了謝慎行一眼,語氣裏帶着掩不住的嫌惡:「不要胡說,他不能在家裏。」
梁楚哼道:「他是我的不是你的,你說了不算。」
其實謝慎行留在荊家的過程十分平淡順利,只要梁楚執意堅持,更何況還有荊文武為了堵住梁楚的嘴,強塞過來的人情,在一旁不遺餘力地幫忙說話。謝慎行是孤兒,兩人親眼見到的,如此一來,連最後一絲顧慮都打消乾淨了。
留下這樣一個人,跟留下一隻狗啊貓兒啊沒有什麼分別,他是如此不起眼的小角色,渾身髒乎乎的,寡言沉默,一無可取,並不值得被荊家人放在眼裏。荊家上下,連着保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甚至連跟他說話都欠奉,怕累了自己的嘴。
那時候任誰也想不到,就是這麼一個乞丐似的孩子,有一天可以輕鬆定奪荊家的盛衰和存亡。
然而現在讓梁楚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為那謝慎行鋪好了路,他卻不肯走。方才面無表情站在一旁,像是這些人討論的人並不是他,等他們討論結束,他給出相反的答覆:「我不會在這裏。」
梁楚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他沒聽錯吧,難道他沒有看到荊家的床有多軟,飯菜有多好吃……就算沒有看到,難道沒有感覺到屋裏有多暖和嗎?!
荊宏傑看看腕錶,無意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起身道:「隨你們便了,我先回公司了。」
他快要走出門外,想了想又停下,手指輕點着謝慎行,看向梁楚說:「人是你要留的,自己看好了,家裏少了東西別怪我找你,別讓他進其他房間。」
說完匆匆忙忙離去,荊母已近六十,就算保養得宜,兩鬢也已發白,露出難以掩飾的老態。她更不會管他,囑咐一句好好休息便回房了。
大人不在,荊文武恢復活力,跑到沙發跟梁楚坐在一起,說:「他不想在咱家,為什麼呀。」
大概他有不能當飯吃的骨氣吧。
荊文武又說:「你不要難過啦,我們可以找他去玩啊,我陪你。」
梁楚犟勁也上來,盯着謝慎行說:「那好的吧,拿你的書包來。」
荊文武愣了愣,他越來越不懂小叔叔想的是什麼,問:「拿我書包幹嘛,你書包呢。」
梁楚有些猶豫:「我的也拿來……吧,但你不能看裏面,先拿過來給我。」
荊文武依言去做,謝慎行道:「你想做什麼?」
梁楚像個惡霸,兇巴巴惡狠狠地威脅:「我要去砸掉你的房子,讓你沒有地方住,只能跟着我。我告訴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不聽我話,又住在那種地方,我怎麼會摔跤,你要負責的!」
謝慎行良久沒有說話,靜靜看着他。
沒有人能強迫他謝慎行做什麼,現在他居然有了被步步緊逼的感覺,這種陌生的感受席捲他全身,他非但不反感,竟然還想束手就擒。這個小蘿蔔頭,他居然敢威脅他,太不自量力了,他可以輕易欺負他到哭泣,欺負他到認錯。但正是如此他才更加慌張。
他有最鋒利的稜角,有巨大的力量,他卻只想放柔了力氣,輕輕地、小心地擁抱他。
謝慎行回首這十幾年來,沒有人真正的喜歡和需要他,他可以被隨時、隨手丟棄。像是一棵飄零的無根的野草,他飄到這兒,飄到那兒,他飄着飄着,看到一片肥沃的、可愛的小土壤,他必須極力控制自己,才不至於立刻在他身上紮根。
「任務值9,當前任務值10。」
那他就再退一步吧,謝慎行重新做了決定。
荊文武拿來兩個小書包,他接過鼓鼓囊囊的那一個,拉開拉鏈,取出最上頭的幾本書,下面塞滿了零食瓜果。謝慎行拿一包他中午吃的煉乳餅乾,走到沙發前,梁楚挺不高興地搶過書包,都說了不要看裏面了,但他大度的沒有跟謝慎行計較。
謝慎行看着他的眼睛,往他嘴裏餵了一片餅乾:「是的,我要負責。」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一剎那的心軟意味的是什麼。他還沒有當父親,就有了一個孩子,可這是上帝賜給他最好的禮物。他心甘情願跳進他的陷阱,他在他身上花時間花精力,再沒有清淨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