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長勝臉上血跡未乾,穿着一身黃皮,昂首挺胸的步入村子,等着村民們誇讚兩聲,最好讓蘇翠柳那個小妮子親上一口,好比上天成仙一樣幸福,想入非非。
村民們倒是很買賬的觀眾,廖長勝筆直一站,肩上掛着個打造精細的工兵鏟,享受着圍繞在身邊的驚嘆聲。
蘇翠柳低頭緩緩而來,和別人不同的是,她的臉上仿佛有了幾絲憎恨,沒有多說話,走到廖長勝身邊說了兩個字「脫掉。」
高昂的激情消失不見,本想博取美人一笑,結果卻是愁眉苦臉,廖長勝心有不干,問了一句「為什麼?我殺了三個鬼子,你不開心嗎?」。
蘇翠柳抬起那對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廖長勝,「你知道多少人恐懼你身上這身黃皮嗎?你知道多少屍體倒在這身黃皮之下遍地腐爛,不能落葉歸根嗎?這是中國人一世的恥辱!你卻穿着引以為傲!」。
焦脆如麻的哭泣聲讓廖長勝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蘇翠柳的心中駐紮着這樣的大義情懷。
甩手抹淚之間,這個嬌弱的美人,更讓人憐惜,讓大片山河上下的愛國之士心心相印,蘇翠柳也像個正常的十九歲姑娘,心情難受的時候,長跑而泣,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慰問自己,然而國破山河,硝煙滾滾的時代,這個地方在哪裏?
靜靜的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在小池畔含苞待放。
廖長勝不是智障,雖然還無法理解蘇翠柳心中那份大義情懷,但確實是自己身上這狗皮惹的禍,一把大火燒的灰飛煙滅,
「呸,狗皮!」。
光着膀子,悄悄的坐到了蘇翠柳的身邊,雖說不出那些花言巧語來逗她開心,但自己傻乎乎的樣子像個出彩的默劇表演藝術家,眨眼間,面部表情抽動就是一台戲。
蘇翠柳有了淡淡的笑意,看着這個時而英雄,時而痞子的男人,多了一份矚目和深情,也許廖長勝不是最優秀的,但至少在蘇翠柳現在的世界裏是最有血性的。
「你知道剛剛我為什麼生氣嗎?長勝。」衣袖甩掉晶瑩的淚珠。
「知道,都是我的錯,那身狗皮我已經燒了,他奶奶的,下次我多幫你殺幾個鬼子,出出氣!」廖長勝雖個性頑固,但他明白錯就是錯,男人認錯不丟臉。
蘇翠柳抽泣兩聲笑聲「其實我只是恨日本人,同情那些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無處可去的同胞,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欲望和戰爭?」
廖長勝似懂非懂,反正總結起來就是日本人該死,「翠柳,你看着,我非把這群畜生殺乾淨。」
「你很勇敢,我相信你能做到,但是我可能看不到了!」蘇翠柳望着大山深處沒有硝煙的藍天,悄悄的道別。
「要開學了嘛,你是該去上學了」傻了吧唧的望着這個和自己分分聚聚的女人,難免有點小青年的羞射和感觸。
「這次,我會走很遠,一個你們沒有去過的地方!」
「去多久?」
「很久很久,我和老爹都商量好了,要是我回不來,你一定要照顧好老爹和蘇漢,還有村裏的人們。」
廖長勝越來越不清楚這個城裏讀書的女人在想些什麼?但是聽起來好像很危險,說不定會搭上自己的生命。
「你能告訴我去幹什麼嗎?給我留點期待的念想吧!」那些粗鄙不堪的言辭不知什麼時候被廖長勝收了起來。
「去前線,參加抗戰,我已經通過的共產黨組織的審核,我現在是一名共產黨員,明天啟程,前往延安,根據黨組織的安排,參加八路軍的隊伍,作為一名醫務兵參加抗戰。」
在廖長勝的腦海里從來沒有女人上戰場這麼一說,何況是青梅竹馬的姑娘,簡單的思緒無法接受,無法理解,「我可以幫你去打鬼子,你一個女娃家家打什麼仗,那不是你們女人去的地方,你留下來,我去!」
「長勝,我是一名共產黨員,救國救民是我的責任!」
蘇翠柳的堅定可不是我廖長勝這樣一個鄉野匹夫能動搖的,但是這種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共產黨責任實在是讓廖長勝很氣憤「什麼救國救民?你們女人不好好嫁人生娃,一天想些有的沒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蘇翠柳知道廖長勝理解不了自己肩上的重擔,沒有計較,反而輕言細語的安慰道,「長勝,你別生氣,你知道什麼叫信仰嗎?」
「什麼狗屁東西?不懂」手裏一塊大石頭丟進了池塘中。
「那你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那還用說,當然是娶你做媳婦兒!」
蘇翠柳很早就知道廖長勝是這個回答,不然也沒必要從小到大偷看自己洗澡,接着廖長勝的話說道「對了哦,就像你說的,你最想做的事是娶我,那麼我就是你的信仰,同樣的道理,我最想做的事是擔負起抗日救國的責任,這就是我的信仰!」
從蘇翠柳直白簡單的解釋中,廖長勝學到了這個富含生意的詞,先不說自己有沒有資格娶蘇翠柳,也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去埋沒了一個女人的信仰。
廖長勝在和蘇翠柳簡單的交流中學到了自己可能一生都不能體會到的文化,慢慢的發現自己也是個文化人。
原來所謂的文化人,並不是口若懸河,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而是怎樣將自己的位置放在動盪的社會中,就像蘇翠柳的信仰一樣。
如果說之前是為了博取美人的笑意而打鬼子,那麼以後廖長勝的抗日生涯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這個中國人的名分。
「翠柳,你去吧,放心,村里都交給我,我也會努力的,成為一個向你這樣有志向的人,日本鬼子,老子與你不共戴天!」廖長勝仰天長嘯。
蘇翠柳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還是那個沉迷於自己美色的廖長勝,不知不覺多了點內涵和味道。
微微的靠攏,踮起腳尖,紅潤的小唇在廖長勝粗糙的臉上蓋了個章,溫暖浸入心底。
廖長勝健臂一摟,將美人抱在懷中,年輕人親密接觸,這種不規則的心跳在廖長勝和蘇翠柳靜靜的站立中發出動聽的音符「撲騰,撲騰,撲騰!」
傍晚十分,最後一抹紅霞映襯在蘇翠柳羞澀粉嫩的臉蛋上,更加迷人賞眼。
蘇翠柳微微抖動雙臂睜開廖長勝的懷抱,嬌嫩纖細的小手牽着廖大寶往家裏跑去,廖長勝第一次和女人相擁,第一次和女人牽手,這種不可磨滅的記憶,像朵永不凋謝的天山雪蓮在心底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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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蘇翠柳在全村人的送別中,踏上了自己的信仰之路,而廖長勝除了心底不舍與放手的掙扎,也多了一點空白處。
那便是一個中國男人應該有的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