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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綿綿春雨初歇,陽光柔軟得像上好的絲綢。
童恬起床坐在梳妝枱猶豫了許久,最後化了個看不大出來的心機妝。滿意地下樓,她蹦躂着坐在沙發上開了電視。
畢竟體壇出身,她平日娛樂頻道看得少,都是幾個體育台換來換去。
拿着遙控器按了按,恰好一台正在播送乒乓項目的記錄採訪視頻,奧運今年八月下旬開幕,算算只有半年的時間了。各個項目都在抓緊最後的日子強化訓練,電視屏幕里,不斷跳躍的訓練畫面營造出的緊張氣氛幾乎要溢出屏幕。
&前比較擔心岳生蓮。」主教練趙平在記者提問下對着話筒答道,「他狀態穩定,心理素質很強大,我相信再強勁的對手都無法打垮他,只是傷病這東西……」
無奈笑了笑,趙平單手叉腰,低眉思索半刻,「他不太喜歡對別人說這個事情,其實最近兩年他身體負荷很大,經常性比賽完了我就得陪他往診所趕,厲害時左肩腫得比饅頭都高,睡也睡不踏實……」
不知怎麼的。
眼淚就掉了下來,童恬胡亂抹了抹眼淚,門鈴聲卻不合時宜的突然響了起來。
她用遙控器將電視關了,又用力揉着眼睛,慢吞吞整理着去開門。
大門從內而開,視線里映出他瘦高的身姿,童恬低着頭,往旁邊挪了挪。
&蹭。」岳生蓮靠在門側,薄唇微啟,對她淡淡甩出兩個字的評價。
今日沒下雨,他自然沒撐傘,看他在換鞋,童恬瞅了眼他左肩,怕被他瞧出才哭過,便匆匆轉身往客廳走。
走到餐桌邊,童恬主動接過他手裏的食盒,積極將各式早餐擺置好,壓根沒讓他多動手。
閒散地站在邊側,岳生蓮靠在雕花白椅椅背,嘴角逐漸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不知為何,她忙忙碌碌的樣子教人覺得心中格外踏實……
兩人對坐,童恬往嘴裏餵着甜豆花,可喉嚨口莫名覺得有些苦澀。
&最近正在調息養傷?」頓了頓,她輕聲問。
&不是什麼大事。」
還不是什麼大事,他總是這麼死鴨子嘴硬不肯示弱,「比賽將近,你都沒參加訓練了還不是大事呢?」童恬舀了一勺豆花,卻沒吃下去的,她努力將語氣放得平靜一些,「我再過幾天就得去工作,興許明日便去,師兄你好好養傷>
&再來煩你?」
他偶爾說話時的聲調聽不出鹹淡喜怒,眼下就是如此,童恬不知該怎麼答,倒不是煩的,可也不應該說她很期望他來,只能喏喏答,「我好歹是個公眾人物,師兄你知道現在的媒體最喜歡跟拍亂寫,雖然這裏的住址他們還不知曉,但萬一呢?畢竟師兄你比我更具知名度,比賽在即,想必……」
&說了。」岳生蓮驀地掀眸看向她,他眸中深邃,只定定看她一秒便重新垂首,「吃你的東西。」
童恬便不吭聲了。
席間靜寂,她有心想說什麼打破尷尬,卻找不着任何話題,突然間,她聯想起昨日經紀人茹姐塞給她的紙條。
岳生蓮的女朋友應該長什麼樣子呢?
這些年來,她好像就根本沒有想過。
如果有一天,他帶着他喜歡的人,她也有了男朋友,四個人坐在一起會不會很奇怪?可奇怪又奇怪在哪裏?
心口驀然有些堵,童恬左手伸進外套衣兜里,觸到了那張小小的便簽紙。
給,還是不給?
她莫名的並不交給他,但答應了別人卻不去做——
&兄,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童恬訕訕咬了咬鐵匙,問出了滿心窘迫。
&這個做什麼?」挑了挑眉梢,岳生蓮動作戛然一頓。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她清咳一聲,迅速從兜里掏出那張粉色便簽紙,語速極快,「昨日師兄離開後,茹姐吵着要給你介紹女朋友,我推辭了一番,推辭不過,只好留下了那個女孩的電話號碼。但我知道師兄你這個人眼睛裏只有乒乓,才不會對這種戀愛的事情感興趣呢!所以你不用覺得為難,你若不願意,我馬上就將它給扔到……」
&告訴你我對談戀愛沒興趣?」
&話語被打斷,童恬怔怔望着對面那雙浸着淡淡嘲諷的漆黑眼眸,他正看着她,突然面無表情的臉上勾出一絲說不清什麼意味的笑容。
伸手從她指尖將那張便簽紙取走,岳生蓮低眉掃了眼電話號碼,輕笑出聲,「難為你還惦記着我的終身大事,我又怎麼能拂了你的好意?」說着,嘴角笑容頃刻消失,他將紙張折了折,丟進胸前口袋裏,若無其事地繼續在麵包上蘸醬。
童恬呆了半天才緩回神,她低頭拿起一個奶黃包咬了一口。
原來岳生蓮是這樣子的岳生蓮啊……
他居然想戀愛的。
&沒問人家姑娘叫什麼名字?」
搖頭,她繼續啃了一口奶黃包。
&紀?職業?」
童恬張了張嘴,想說似乎是學醫的碩士生吧?她昨兒聽得迷糊,心中認定他既然不會同意,便壓根沒想到要去打聽。放下手中包子,童恬悶聲道,「早知你感興趣,我該多幫你問問詳細情況的,不過沒事,你反正有了她的聯繫方式,如果你覺得你不好意思親口問,我等下幫你給茹姐打個電話就是了。」
&嗤笑一聲,岳生蓮沒了胃口,他稍微用力地擲下一雙鐵筷,冷冷盯着她道,「不必。」
童恬抿了抿唇,他聲音怪嚴厲的,令她莫名有些難受。
不就是打個電話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學他用力丟下鐵匙,轉身跑到沙發上將手機拿起,翻電話簿找到茹姐聯繫方式,立即給撥了過去。
鈴聲不過響了一瞬,便被接聽。
&甜,怎麼了?」
她賭氣地咬了咬牙,「茹姐,問你一件事情,昨日你不是說要給岳生……」
身後忽的一陣寒風逼近,一瞬間,她握着手機的右手戛然一空,童恬赫然轉頭,有些受驚地望着突然站在她身後的岳生蓮。
&說了不必。」岳生蓮高高在上的俯視她,手上則輕觸掛斷鍵。
下一秒,茹姐的電話撥了進來,童恬去搶,他卻直接將手機關機,隨手扔進了沙發里。
&憑什麼搶我的電話?」她氣鼓鼓地轉身去拿,手腕卻被他用力攥住。
&說了不必就是不必,若我想打電話自然會打,不用你夾在中間多管閒事。」岳生蓮猛地甩開她手,他面色遽然陰沉,好似暴雨將至。沒再多看她一眼,他拾起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搭在臂上走到玄關開始換鞋。
他動作利落乾淨,所有事情不過一瞬間的功夫。等大門「砰」一聲關上,童恬才回神。
岳生蓮走了……
只是他憑什麼指責她多管閒事?也不知究竟誰閒事管的比較多?明明是他問她那麼多別個姑娘的問題……
一個人定在原地站了半晌,童恬無力地在沙發上坐下。
半晌,她撈起手機開機,看着好幾個茹姐的未接來電提示,她卻沒有回撥過去的心情。
半靠在沙發側,童恬望着半空發呆,她和岳生蓮大概真的許久不見了,短短几次見面都會鬧得不愉快。吸了吸鼻子,她起身將餐桌上沒吃完的餐點收拾了下,還剩許多,丟掉過於浪費,她便放入冰箱。
下午岳生蓮沒有再來。
第二天也是。
童恬不懂,他生什麼氣呢?
吃下那日剩下食物里的最後一口豆卷,她輕嘆了聲氣,上樓收拾行李,短暫假期結束,她該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