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雲追了一路書生的靈芝最後無功而返,卻發現,剛剛回到家的姑娘連同炳靈公都不見了。
她心中納悶,站在門口等到第二天清晨,楊嬋才獨自踏着晨曦歸來。
靈芝見她面若桃花,眉目含情,先是追問,楊嬋羞怯不語。她本是西海龍宮的侍女,見楊嬋這般神態,如何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她眉頭緊蹙,神色驚惶道:「姑娘,你糊塗啊。你若早有此意,該三駙馬未上天時做成此事,至少能保住性命。可如今,駙馬已經上天,還是主管天條的司法大神,若是上頭知道了,你這不是,要兄妹鬩牆嗎?」
楊嬋臉上的紅暈褪去,剩下一片慘白,她低聲道:「好妹妹,自從西岐時,摩昂太子將你送到我身邊,你我相伴約莫九百多年了,我從無瞞你之事,這次也一樣。你說的,我何嘗不明白。我絕無要傷害二哥之意,只是他,我實在狠不下心來。你放心,我和他,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一切仍然如過去一樣。我們能瞞九百年,一定能繼續瞞下去。你可千萬別告訴旁人。」
靈芝見楊嬋神色果決,毫無優柔之色,便知她已下定決心,況且,不過一次,難道能得子不成,算是凡間夫妻,也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她嘆了口氣,慎重點了點頭:「你可要記得今日之言。」
楊嬋緊緊握住她的手,立誓道:「如違此誓,便讓我鎮於這華山之下,永世不得出。」
靈芝忙掩住她的口道:「何必發這麼重的誓言。唉,終究是苦了你們。」
此言一出,她見楊嬋又有黯然之色,忙強笑着轉移話題道。
「也不知道炳靈公把那書呆子弄到哪裏去了,我追了一路,眼瞅要趕上了,忽而一陣大霧,他不見了蹤影。」
楊嬋奇道:「竟有此事,他被風颳着往東邊,如何能不見了蹤影,該不會被妖精掠去了吧。」
主僕二人在華山疑惑,卻不知在遠方一豪華宅邸中,天奴卻也細細打量着下方跪着的書生。
那書生分明已然嚇傻了,他抱住頭,蜷在地上,只會一聲接一聲喚着:「三聖母饒命,三聖母饒命!」
一旁同是天庭內侍打扮的嘍囉狗腿道:「大總管,小的往凡間駕雲,結果正碰上這小子,後面還有一個丫鬟在追他。小的聽他說話的聲不對,趕快把他截了下來。您不是讓小的們去找楊戩的紕漏嗎,這,找到他妹妹的紕漏,也是一樣的嘛。」
天奴讚許點了點頭,問那書生道:「三聖母怎麼你了,你給本總管一一道來。」
那書生驚嚇過度,早已迷了神智,天奴不耐煩了略略大聲,便將他嚇得暈了過去。
「廢物!你說說,你找這麼個東西,證詞都說不出來,能有什麼用。」
那嘍囉訕笑着道:「這個說不出來,咱們可以編嘛,算整不倒哥哥,收拾收拾妹妹,也不錯~」
天奴聞言詭秘一笑,摸摸下巴道:「你小子,沒枉費我對你的栽培啊。」
接着又是一串兒溜須拍馬,略過不提。
只是,天奴這廂想盡辦法要找楊戩的麻煩,楊戩又豈會不知。
真君神殿之中,此時也是一片熱鬧。
梅山老六性情最為急躁,他怒道:「這個奸佞小人,當真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二爺不過在南天門落了他的面子,為這個,他跟瘋狗一樣,竟然咬着咱們不放!」
哮天犬聽見狗字,忙直起身子來,急急道:「老六瞎說,我們狗,是瘋了,也不會像他這樣。」
一席人,本都義憤填膺,也被他這一句搞得哭笑不得。
楊戩笑道:「哮天犬說得是,那不過是個小人,諸位兄弟何必與他生氣。」
康老大沉聲道:「二爺,生氣是小,可是他老是這麼找茬,干擾公務,萬一發現了我們對天庭陽奉陰違,這不……此人不得不除啊。」
梅山諸人齊齊稱是。
楊戩聞言思索片刻,道:「老大說得有理,事關重大,不可婦人之仁。只是,他雖作惡多端,罪行深重,可卻是王母心腹,算我們收集他的罪狀交上去,只怕也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梅山老四素來足智多謀,聞言笑道:「我明白二爺的意思了,二爺是說,我們得採取些非常手段。」
楊戩微微頜首道:「對,咱們來個一箭雙鵰。」
天奴十年一次下界巡查,現在在人間。只是,此次與以往不同,他浩浩蕩蕩出門去,卻是殘兵敗將逃回來。天奴身中數刀,奄奄一息被抬上凌霄寶殿,在這大殿之中,淚流不止。
「陛下娘娘!是有人加害奴婢啊,奴婢進入凡間不久,在住所好好呆着,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群黑衣人,將陛下娘娘派給奴婢的天兵天將,全部打傷,還將奴婢砍了無數下。要不是,奴婢靈機一動裝死,暗自吞下隨身攜帶的仙丹,只怕連見陛下娘娘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梅山老六聞言低下頭來,暗嘆一聲,早知道該仔細檢查的。
而上座,玉帝王母勃然變色,怒道:「何人膽大包天,竟敢如此冒犯天威,二郎神,你速速領命,查出真兇,嚴懲不貸!」
楊戩自然領命下界,不出一日奏摺送到玉帝與王母案上。
天奴躺在擔架上,□□不已,仇恨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玉帝手中的奏摺,殊不知,本已氣怒交加的玉帝此刻更是面容青紫,鬍鬚顫抖。
王母見狀不好,忙握住玉帝的手道:「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玉帝破口大罵。
天奴聞言裝模作樣,哀嚎一聲:「陛下,陛下,千萬為奴婢做主啊!」
玉帝將滾燙的茶盞摔倒了他的臉上,一蹦三尺,揚聲惡罵:「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還好意思讓朕替你做主?!你在凡間魚肉鄉里不說,還與貪官污吏相勾結,狼狽為奸,要求各方神祗給你們納貢!此次受傷,是因為與東方鬼帝,分贓不均,你拿了大頭,他心下不忿,所以才派人來報復你啊!」
「什麼!」王母聞言,也是驚怒不已,天奴是她的心腹,卻做下這等事,她頓覺顏面無光。
天奴忍着面上燙傷,也顧不得裝可憐了,麻溜地從擔架上連滾帶爬過來抱住玉帝的大腿,哭道:「陛下明鑑,奴婢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如何能做出這等事來。定是楊戩!楊戩知道奴婢找到了受他妹妹殘害的凡人,故意來陷害奴婢,要滅奴婢的口啊!」
玉帝抬起龍腳,將天奴踹出一尺遠,他暴喝道:「楊戩這奏摺上,分髒的時間、地點、賬目,說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還敢不認,胡亂攀咬,欺君罔上!楊嬋那個樣子,她還能去殘害凡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說着,任由天奴一把鼻涕一把叫屈,他揚長而去,離開瑤池。
王母心知肚明,玉帝此刻離開,是將她的心腹天奴交給她來處置,不願傷她的顏面。
她一方面感念玉帝體貼,一方面更是對天奴恨之入骨。
她屏退左右,瑤池之中,頓時只有天奴高高低低的抽噎聲。
天奴身上傷本未好,又挨了玉帝這一腳,只覺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他正難受時,看見一雙綴着珍珠的鳳頭履映入他的眼帘。
他忙抬起頭,王母頭頂的鳳冠珠光寶氣,晃得他眼前一花。
他哀求道:「娘娘,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吶!」
「怎麼,當着本宮,不說是楊戩陷害你,你那些惡事,一件都未做過了嗎?」
天奴本擅於逢迎,又在王母身邊多年,對她的心思自然了解。
他忙直起身來,跪在王母腳邊道:「奴婢是娘娘身邊一條狗,娘娘說什麼是什麼,奴婢怎敢欺瞞娘娘。這些事,奴婢是做過一點點,但絕對沒有楊戩奏摺上說得那麼嚴重,而且,奴婢搜羅凡間奇珍異寶,也是為了選出佳品,來孝敬娘娘啊。」
「合着還是本宮的原因了?」王母怒極反笑,揚手是一耳光,將天奴打了一個趔趄,「本宮居天庭之上,什麼東西沒有,還要你去凡間搜羅?!」
天奴捂着臉,哭道:「娘娘自然富有四海,可是奴婢卻不能因為娘娘什麼都有,失了孝心吶。」
不得不說,拍馬屁表忠心,也是一門技術,一般人還做不好,天奴卻恰恰是此間高手。
這話一出,他都能感覺到,頭頂王母急促的呼吸聲都平緩了些。
他心下暗喜,忙順着杆子爬,急急道:「娘娘,楊嬋殘害凡人一事,確實屬實啊,奴婢有人證物證!楊戩定是知道奴婢抓住他妹妹的把柄,這才誇大其詞,陷害奴婢的。」
「你還敢胡說?!」
天奴忙叩首道:「娘娘如若不信,那人還在奴婢住所的地牢處關着,那些黑衣人不知暗道,沒有動他。娘娘儘管提審或者派人去華山查探都可以,一查便知,奴婢所言非虛啊。」
「楊戩楊嬋兄妹,天生腦後有反骨,娘娘讓奴婢協助他辦事,他卻遮遮掩掩,根本不讓奴婢插手,奴婢向來忠於娘娘使命,定是為此得罪於他,再加上他妹妹的事,他才如此報復奴婢啊!」
楊戩不喜天奴插手公務,此事王母早已知曉,只是她卻依舊派遣天奴去真君神殿,明為協助,實則是監視。她是想將楊戩作為自己手中的一把好刀,可是,當這把刀沒磨好時,一個不留神,反而會傷了自己。
不得不說,天奴的字字句句,的確說進了王母心裏。她對殿外招招手,一行身着黑衣的天兵,如鳥兒一般,輕盈地落到瑤池五彩池邊,對王母沉默行禮。
王母道:「本宮再命你們去查探真君神殿一次。如若還是進不了殿中,加派人手,跟在下界辦事的官吏身後,詳細記錄,不得有誤。對了~」
她瞥了如死狗一般癱在地上的天奴一眼,命令道:「再派幾個人,兵分兩路,一路去青鸞斗闕召七公主回來,另一路便去華山查探三聖母近況,別讓她發現了,知道嗎?」
黑衣甲兵領命魚貫而出。
而作為被查探對象,楊戩、楊嬋卻絲毫不知已經引起了三界主宰之一的懷疑。哥哥在弱水邊看老婆和侄兒戲水,(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