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戩心]春風吹又生 87|人間正道是滄桑

    寸心失魂落魄地坐在門口，兩手托腮,不知所措。三天，要讓楊戩去當司法天神？！開這個口不難,問題是她前後態度大相徑庭，真實原因無法吐露,她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說服他？

    寸心有些茫然，現今連門都不敢進了,光是臉上的巴掌印便不好解釋啊。正發呆之際，大門猛地打開，哮天犬衝出來和她撞了個正着。

    兩人同時哎呀了一聲,哮天犬眼睛圓瞪,叫道：「夫人，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主人等了你好久了,還叫我來找你,我現在進去告訴他，汪汪，主人,夫人回來了,汪汪。」

    寸心攔之不及，索性橫下心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吧。

    哮天犬早跑得沒影了，她走進大堂，卻是空空如也，連璟兒都不見了。這能去哪兒，她正疑惑間，聽見廚房傳來狗打噴嚏聲，如連珠彈炮一般，一個接一個。

    寸心忙走過去，見黑煙滾滾，哮天犬抱着敖璟站在門口，一龍一犬，被熏得淚水直流。

    寸心一驚，忙叫哮天犬把璟兒抱走，揮手是一道激流衝進去。

    正與爐灶作鬥爭的楊戩：「……」

    寸心見他，灰頭土臉，身上整潔的衣物，變得是灰不溜秋，又被她調來的水打濕，頭髮濕透，衣衫凌亂，還被嗆得直咳嗽，倒是可憐的緊。

    寸心撲哧一聲笑出來，把他拖出來，笑道：「今兒個是刮哪門子的風，將我們二郎真君都刮到廚房來做飯了，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事你幹不了，讓你別來了嗎，你瞧瞧你弄得~」

    楊戩笑道：「誰讓三公主遲遲不歸，楊戩是擔心孩子餓……」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寸心臉上鮮紅的巴掌印太過矚目。

    楊戩伸手一觸，笑意早已斂去，他肅聲道：「誰打得，是大舅兄？他打你做甚？」

    寸心別過臉去，心如油煎，支支吾吾說不出。

    楊戩如何能放過，他再三追問，寸心益發急躁，脫口而出道：「是他打的。」

    「原因呢，為你吃藥？」

    「不是！」為吃藥大哥怎麼可能會打她，寸心蹙着眉急急思索着，突然靈光一現，孩子！

    她扭過頭去道：「因為，我讓他把璟兒過繼給我們。」

    「你！」不得不說這個理由找得極佳，楊戩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有心想教訓，卻見着妻子臉上的巴掌印，又不忍心太責怪。

    他沉聲道：「大舅兄只有一子，能借我們撫養幾天，已是他看重你這個妹妹，你不感激，反而還得寸進尺。寸心，你這事做得太過了~」

    寸心見他眉頭緊蹙，便知他已有些動怒，她忙道：「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已知錯了。」

    楊戩挑挑眉，也不與她計較，伸手一摸，她臉上的肌膚，恢復到以往的白皙。

    楊戩道：「只是障眼法，別嚇着孩子，快去做飯吧，璟兒應該餓了。」

    寸心：「……」感情有了孩子，他連罵我的時間都沒有了？

    然而，三公主不知道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稍後二郎真君的表現，才真正刷新了她的認知。

    「璟兒吃辣嗎？」

    「這菜滋味不錯，你嘗嘗。」

    「來，多吃點肉，要姑父餵你嗎？」

    「來姑父給你擦擦嘴。」

    「吃飽了嗎，去和姑父散步消消食吧。」

    坐在一旁的哮天犬和寸心面面相覷，瞧瞧他，臉都快笑爛了，辣眼睛，簡直辣眼睛！

    寸心瞧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緩緩走出去。夕陽將他們的背影拖得很長很長，楊戩身材高大，璟兒卻不大喜歡讓人抱，他竟然彎下腰來，牽着這個小胖子，小步小步地往前走。突然間，他回過頭來對她道：「你們慢慢吃，我們在門口等你，一起去散步。」

    璟兒奶聲奶氣道：「嗯~，姑姑我們在外面等你。」

    寸心的眼角霎時濕潤了，她緩緩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點了點頭，而哮天犬，早汪汪地跟上去。

    夫妻倆，牽着孩子，帶着狗，在晚飯之後，夕陽餘暉，炊煙裊裊中漫步在青石板鋪的小路上。這是寸心夢寐以求的生活，而今天，終於實現了。

    到了晚間，哄睡了璟兒，寸心坐在梳妝枱前梳理長發時，仍然沒有回過神來。楊戩已然脫了衣物靠在床上，見她仍對着鏡子，一幅魂不守舍地模樣，他輕聲道：「寸心，很晚了，休息吧。」

    然後，三公主騰地一聲站起來，梳妝枱都被她起身的架勢撞得直搖晃。她三步並作兩步撲倒楊戩的懷裏，一語驚人：「你去當司法天神吧。」

    「(⊙o⊙)…」楊戩何等人，都被她驚得一時無言。

    寸心一雙玉臂將他環得更緊，她仰起頭，眼中秋水澄澈。

    「仙人生孩子，本仰仗得是功德，我們以前四處求訪時，你也聽諸多道友說過。」

    「……你不是說，那是無能之人，糊弄我等嗎？」

    三公主紅了臉，尷尬道：「那我不是，太心急了嗎？現在我知道了，他們說得很有道理。你與我，雖也做了不少事，可眼下看來還是不夠，所以為了孩子，你必須要做更大的好事。地上的貪官污吏你已剿滅殆盡，現在剩天上了。」

    「天庭才是關鍵，天上不寧，地上也不會得安。天奴十年下界一次，便弄得雞飛狗跳，五嶽大帝苦苦支撐，才能維持如今的局面。可他們能糊弄上頭百年，卻不能糊弄上頭千年萬年，除非有人在天庭，上下一心，裏應外合。」

    「能做這件事的，只有你了~」

    楊戩此刻當真詫異了：「夫人從前可不是這麼說得。」

    「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其實，這些事，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天庭那是個龍潭虎**，我寧願嘗試吃各種藥，也不願讓你去吃那個苦。可是現在，吃藥是被證明徹底沒用了，今日我見着你牽着璟兒的樣子，忍不住想要是你牽得是我們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為了孩子，算龍潭虎**，你我也必得去闖一闖了！你雖苦，可終歸有我陪着你。兩個人在一起，苦中也能作樂了。」總好過前世，讓你孤零零一人，支撐一切。

    楊戩點點她的額頭，幽幽道：「我何嘗不知，五嶽諸位的辛苦，也知這並非長久之策。只是，如你所述，天庭是龍潭虎**，而灌江口，便是人間天堂，舍此間田園之樂去勾心鬥角，委實非我所願，況且我一人去做司法天神也罷了，帶上你，我卻不放心。」

    三公主急急勸道：「你有如此的本領，要承擔那麼大的責任，你想想孫悟空，想想天蓬和捲簾，想想天庭做得那些事，你還能忍嗎？還有，關鍵關鍵是孩子！圓滾滾，胖乎乎的孩子，叫你爹，叫我娘，你教他練武，我給他講故事，該多好！為了孩子，你受些累吧。你別擔心我，我本是龍，還怕什麼龍潭虎**。再說了，惹急了我，我便去開了天閘，屆時你不僅能當司法天神，玉皇大帝的位置也要讓給你了。」

    楊戩被她逗得一樂，他搖搖頭笑道：「以後切不可如此莽撞說話，王母心胸狹窄，你這般下她的面子，只怕她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寸心一翻身壓在他身上，笑道：「不是有你保護我嗎，我才不怕她呢，她要是再來惹我，我去……」

    「開天閘~」

    「別說這個了，你去不去嘛，去不去嘛，去不去嘛？」

    「……我去……」

    楊戩是勸服了，對於心懷天下又想要孩子的男人，勸他是這麼簡單，只是王母那邊，要怎麼跟她說呢。二郎真君的意思是，直說便是。

    於是，不多時，這則消息傳遍三界，灌口二郎神楊戩思子成狂，為了得到王母的生子秘方，竟然願意上天做司法天神。

    寸心：「……」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西海摩昂太子：「這才多久，嘿，當真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而在灌江口，寸心替楊戩慢慢束好身上的銀甲，抬眼一望，依舊那張熟悉的臉，甚至還是熟悉的表情，可頭頂三山飛鳳冠，身着玉帶銀鎖甲的他，終究讓她覺得有些陌生了。

    楊戩見她，何嘗不是這種感覺。褪去尋常的衣飾，寸心一襲曳地流朱裙，梳朝雲近香髻，戴金華簪，端莊中帶着威嚴，渾然不似平日撒嬌耍賴的模樣。

    或者說，他們陌生的不是彼此，而是即將面對的命運，一出此門，人間萬姓，無數罵名，天降大任，皆在他們的肩上。寸心緊緊握住楊戩的手，突然開始有些害怕。這麼多年，她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

    楊戩輕輕地將她的手抱在掌心，無論如何，終歸有我。

    楊嬋看着整理妥當的兄嫂，內心也是擔憂不已。她上前來握住寸心的手，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千萬小心。」

    殊不知，寸心更擔憂地卻是她。從此之後，天地相隔十萬八千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便無法及時了解楊嬋的狀況，楊嬋與黃天化這麼多年都沒越雷池半步，她倒是不擔心他倆，現在關鍵是劉彥昌，離那廝過華山也不久了吧，如若那姓劉的真的來了，天道驅使，楊嬋亂了心智，那不全完了！

    她對楊戩示意之後，牽過楊嬋走到僻靜處，思索再三之後道：「三妹妹，今日我與你二哥便要上天去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你留在華山，時時要記得上來看我們，注意瑤池派下來的人，還有，別被過往的書生迷了眼！」

    開始楊嬋都是一一點頭應了，可最後一句，她瞪大眼睛：「書生？」

    「對，是書生。」三公主苦口婆心道，「這世上書生最多，仗着一張俊俏臉蛋，花言巧語，最能迷惑你這種小姑娘的心智，你可千萬別上當。」

    「嫂子，我那裏來進香的書生是挺多的，可我只是給他們解簽而已，旁得什麼都沒幹。」

    「嫂子知道，嫂子是怕你萬一忍不住。」

    楊嬋：「……」忍不住是個什麼鬼。

    寸心急得不行，又不能明說，她乾脆來了一句：「嫂子去地府給你看過，你最近要在書生手裏犯桃花劫，這才叮囑你的！」

    「桃花劫，書生？」黃天化從另一側轉出，面沉如水。

    「嫂子這是何意，可否說明白些？」

    楊嬋看見黃天化尷尬不已，忙與他一齊將目光投向寸心。

    這炙熱的眼神，都要把三公主身上戳出洞來。

    她叫了一聲：「楊戩，你等等我！」

    拎着裙子跑，丟下一句：「(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