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原本擔心楚承赫會因為覺得尷尬而露出馬腳,結果很快它發現是自己想多了,楚承赫的心真的比天還要寬廣,轉眼忘了這件事情,又投入到劇情當中去了。
他很有探險精神的在這個家裏摸來摸去,拿起放在積了薄薄的一層灰的桌上的相框,擦乾淨玻璃上的灰塵,露出了底下的兩個人。楚承赫看着照片上穿着軍裝的男人和他身旁的小男孩,這小男孩一看是沈寒洲小時候,不由得跟666感慨了一句:「你看沈寒洲小時候的樣子,跟現在一模一樣啊。」
666很贊同:「嗯嗯。」
都說三歲看老,白羽豐也是這樣,從他小時候的樣子看得出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
楚承赫放下這個相框,又拿起了另一個,把放在桌上的這些舊照片一張一張地看了過去,發現都是沈寒洲跟這個身穿軍裝的男人的合照。在這裏除了他跟這個像是他長輩的男人以外,沒有別的人生活過的痕跡了,難道他從小一個人住在這裏?
楚承赫把照片都看完了,問666:「這個男人是誰?」
666老實地:「不知道啊。」這個世界的劇情發展採用的是新機制,系統得到的信息跟玩家差不多,它到現在都還對沈家的狀況不太了解,知道的事情都跟楚承赫知道的差不多。
楚承赫沒打擊它,只把照片放了回去,從桌前離開:「那我待會問問他。」
他剛一轉身,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在屋子裏搜尋吃的東西:「6,我餓了。」
他之前又昏迷了那麼久,光靠輸液維持生命體徵,這幾天基本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胃裏空蕩蕩的。剛剛又這麼跑了一陣,急劇消耗了體力,更需要補充食物了。
666有點為難:「你餓了很正常啊,不過沈家那麼久沒人在這裏住,算有食物也早過期了……」
楚承赫也是這麼想的,遺憾地收回了目光,而666又想起了別的事:「不過楚哥你有沒有發現,這次你跑完之後都沒有像之前那樣全身劇痛誒,大概是在荒野中蛻皮之後,你的身體變好了。」
楚承赫幽幽地:「我蛻皮了,也變強了。」
沒有get到梗的666:「???」
它把掃描出來的身體數值投射給楚承赫看,說道:「不過也有可能是你跑的距離不長,而且跑的速度又慢,連沈寒洲這樣的普通人都承受得了,所以沒到極限不會引發疼痛吧。」
在這時,沈寒洲從廚房出來了,他進廚房裏搗鼓了一陣,竟然找出了不少可以吃的東西。他於是簡單地做了點食物端出來,讓楚承赫過來一起吃:「來吃點東西。」
楚承赫萬萬沒想到在逃亡中居然還有東西吃,頓時高興地瞬移了過去,直挺挺地出現在沈寒洲面前。
沈寒洲被他帶來的一陣風掀動了衣擺,感到自己手上的盤子被人端走,看到剛剛還在幾米開外站着的少年端着盤子往蓋了白布的沙發上一坐,拿起勺子高興地說道:「謝謝哥哥,我開動了!」
沈寒洲頓了頓才掀開沙發上的白布坐了下來,看到少年坐在對面埋頭吃了起來,突然問他:「這麼沒戒心,不怕我在裏面下了毒?」
少年抬頭,淺褐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嘴角還沾着飯粒:「哥哥?」沈寒洲看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道,「……還有什麼東西會比我毒?」
三管血毒倒大半個b48基地,這個看起來單純無害的小少年簡直稱得上是移動的病毒,行走的殺器。
沈寒洲感到自己反駁不了這個事實,於是說道:「沒有,吃吧。」
兩個人面對面地坐着,安靜地解決了自己盤子裏的東西,楚承赫又去接了兩杯乾淨的水,遞給沈寒洲一杯,保證道:「乾淨的,沒下毒。」
沈寒洲眼都沒抬,把杯子裏的水喝完了。
楚承赫又回到他對面的座位上,兩個人都吃飽喝足在消食,正是聊天的好時機。他暫時讓自己把外頭嚴峻的形勢都放到了腦後,說道:「哥哥,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沈寒洲准許了他提問:「問。」
楚承赫問:「那些照片裏坐在你身邊穿着軍裝的男人是誰?你們看起來長得不像啊。」
沈寒洲回答道:「我像我媽。」
楚承赫問:「那個是哥哥的爸爸?」
沈寒洲:「那個是我爸爸的哥哥。」
楚承赫:「……」
沈寒洲伸手去收拾兩人用過的盤子:「他跟你父母的關係很好,如果不是走得太早,也輪不到關上將隻手遮天。」
楚承赫搶了他的工作,用超級速度把盤子收了還洗了,放回柜子裏又坐回原位,向前探了探身體:「再跟我說說我父母吧,哥哥,為什麼我醒來之後會什麼都記不得?」
沈寒洲看起來還是不習慣這麼生猛的變異版白羽豐,等了片刻才開口道:「x病毒變體對你的影響是全方位的,你的基因序列被重組改寫,大腦也受了它的影響,會暫時失去這些記憶很正常。你不記得你的父親,因為他跟我的伯父一樣,他們兩個是在同一場意外里離世的,那時候你還太小,記不住這些事情。至於老師,她是個了不起的人,她很你。」
沈寒洲挑着一些關文恩的事情跟他說了,楚承赫聽得出神,等沈寒洲講完之後才問道:「哥哥,那你覺得情是什麼?」
666:「???」這個話題轉移得並不高明啊,赫。
然而少年保持着一臉天真懵懂的表情,仿佛是真的心懷疑惑,想要從比自己年長的沈寒洲這裏得到解答。
事實上,楚承赫也確實好奇沈寒洲會給出什麼答案,他眼裏那渴望的光芒並不是裝出來的。說到底,這種劇情世界的選擇都是基於主場玩家對情的理解啊,楚承赫想知道他眼前坐着的這個人到底覺得情是什麼,才會選了這麼一個世界來做主場。
沈寒洲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我是科學家,我只懂科學,不懂情。」
楚承赫:「……」服氣,這樣的回答也好符合他的人設,讓人想槽都不知該從何槽起。
可他不想這麼退縮,他繼續追問道:「你科學,是因為科學有魅力,可是人也很神奇啊,難道你沒有遇見過什麼有趣的人嗎?」
他得知道這兄弟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又是在對情的認知上出現了什麼錯誤,會走上了這種彎路,才好有針對性地勸他向善。
沈寒洲點頭:「有。」
楚承赫:「嗯嗯?」
沈寒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掃描有趣的實驗體一樣把他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你是我見過跟x病毒融合得最好的一個人類,雖然有缺陷,但是卻在變異過程中一次比一次進化得更加完美。在你身上,我可以看到人類進化的一個方向和極限,對我來說,你很有趣。」
楚承赫&666:「……」
他忍不住問666:「我這個世界的相親對象是個貨真價實的科學家吧?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在相親,他根本是來趁機做實驗探索人類極限吧?」
666:「……」它也不知道王子在想什麼,平時也沒看出他有一顆熱科學的心啊。
楚承赫沒有放棄,又圍繞着「」這個命題旁敲側擊地提了幾句,想要引導沈寒洲往正確的方向思考,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沈寒洲油鹽不進,楚承赫到最後都沒明白他對情是個什麼看法。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看什麼都問不出來,終於換了第三個問題。
這個問題有關劇情,楚承赫問:「哥哥,當初是你把我送出去的,是你把我送到那個商場的嗎?」
沈寒洲點頭:「對,是我安排的。」
楚承赫:「那既然都把我送出去了,為什麼在荒野里發現我的時候,還帶我回來……」
沈寒洲:「不然把你扔在那裏自生自滅?而且我從b48基地回程的時候看到你,是軍部先發現了目標,是你自己跑回來的。我費了好些力氣才把你留在科學院,不讓外人靠近你,保證關上將不能把你帶走。」
他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楚承赫,楚承赫也無語地沉默着。
後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關上將派來了關君羅的複製體,想要帶楚承赫出去。
楚承赫忍不住問:「如果我被帶走了會怎麼樣?」
沈寒洲:「會被軍部的人抓去研究,是你的緣故讓關峻在沒有被感染的情況下開始了正向變異,關上將一心想要打造一支由異能者和超級戰士組成的軍隊,有你這樣的一個影響要素存在,他絕對不會放過對你的研究。」
楚承赫剛覺得如果只是要他來發揮影響的話,那倒還好,沈寒洲又說:「你是在兩次用超級速度奔跑之後,進入身體的極限引發了整體的崩潰,你體內的x病毒變體才發揮了治癒力,讓你朝着更高等的方向變異,在後來這一次釋放出了變異粒子。這一點他們會從關君羅那裏知道,也可以從關峻那裏知道,你說他們為了讓你釋放出更多這樣的影響粒子,幫助他們的人成功地進化,會對你做什麼?」
楚承赫:「……會做什麼?」
沈寒洲:「他們會對你做各種實驗,逼盡你的潛能,讓你的身體不斷被逼到崩潰再進化。一次兩次或許還好,等到次數達到十次二十次的時候,哪怕x病毒對你身體的改造不出問題,你的精神也會出問題。你不是問我你為什麼會失憶,會什麼都不記得嗎?大概是因為你的身體在接受x病毒變體第一次改造的時候,承受的痛苦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極限,大腦採取了自動保護機制,切斷了這些痛苦的記憶,所才會這樣。」
楚承赫抓狂地戳666:「為什麼我一問這些他說得那麼詳細,還給我解釋原理,我問他怎麼對待情他什麼都不回答!」
666:「呃,大概是因為這樣才符合他的人設?」
楚承赫:「我不想聽那麼詳細啊!」一聽到被抓住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他覺得很害怕,本來都沒這麼害怕的!這種「我的相親對象是個技術宅,在相親的時候一直滔滔不絕他的科研成果」的既視感,難怪他要來相親!
沈寒洲站起身:「你在這裏休息一下,不要碰尖銳的東西,萬一你流血了的話,我會被感染的。」說完準備上樓。
剩下楚承赫坐在沙發上,有種被嫌棄了的感覺:「……」
他知道那支x病毒變體是沈寒洲給他注**去的,是他喚醒了白羽豐又送走他,結果自己最後又跑回來了,也難怪沈寒洲對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嫌棄。
楚承赫出聲叫住他:「哥哥……那現在怎麼辦?再送我走嗎?」
沈寒洲在樓梯上停住腳步:「我再想想辦法。」
如果楚承赫的身體能夠承受住他的速度,那麼他想一口氣跑到a國去避難也沒問題。
a國雖然也受到了病毒擴散的干擾,但他們的軍事力量強多了,基地建設得也很好,只可惜不行。楚承赫的所有能力都是受到身體限制,不能發揮。沈寒洲要送他走,必須得找外援,眼下大概是去想辦法聯繫他的舊部或者什麼團隊了,楚承赫不能幹等着,他還想着關君羅那邊的事。
楚承赫問:「6,姐姐那邊你能看到嗎?」
666:「可以啦,關上將的辦公室里也有攝像頭的。」
它上回黑了北方基地的中.央電腦,現在楚承赫一提,它直接放出了幾個鏡頭畫面,回放的是關君羅離開地下三層的培育基地之後跟趕來的軍隊碰面,然後把他們朝着楚承赫跟沈寒洲走的相反方向引開了。
所以現在明面上看起來是沈寒洲作為國家科學院院長叛變,強行帶走了這個實驗體,關君羅只是弄丟了他,所以軍方出動了力量,開始在整個基地範圍內搜索這兩人的身影,沒想到他們已經通過秘密通道去了基地外面。
關君羅沒有參與到搜索隊伍中,她去見了她父親關上將。
666把鏡頭一切,楚承赫腦內投射的畫面變成了關上將那熟悉的辦公室,關君羅站在他身後,正在匯報自己找到了白羽豐又把他弄丟了的情況。關上將站在窗前,負手背對着她,看着自己手下的軍隊在基地中分流進行地毯式的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寒洲跟白羽豐找出來。
關君羅匯報完畢之後,關上將轉過身來,對她點了點頭:「好,你下去吧。無憂的檢查已經完成了,他血液里沒有x病毒存在,你媽媽已經把他從隔離室里抱出來帶回家了。你弟弟的情況也很穩定,應該很快會醒來,不用擔心。」
然而關君羅卻站在原地沒動。
關上將看着她的臉,微微笑了笑:「怎麼了,君羅?怎麼一直看着爸爸?」
關君羅的目光從平靜變得複雜,她開口問道:「如果阿峻進化成功,得到的是戰力高的異能,爸爸你會讓他做什麼?」
關上將:「自然是讓他加入軍隊,成為我們國家的利刃。」
關君羅:「那阿峻自己的意願呢?你知道他從來不喜歡軍隊的拘束,他不像我,不會喜歡成為一名軍人。」
關上將坐回辦公桌後:「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意願,國家利益高於一切,人民需要他,他得站出來。」
關君羅沉默了片刻:「是嗎?」關上將聽她說道,「我們的意願不需要被接受,只要服從可以嗎?」
關上將原本在低頭翻看手邊的文件,聽到女兒的話又皺着眉抬起頭來:「你今天是怎麼了?」
關君羅直視着他,眼裏透着失望和心灰意冷:「我活着的時候不需要有自己的意願,死了以後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意願,只要能夠被你們『復活』起來,繼續當你們的利用工具可以是嗎?」
關上將臉上的笑容褪去了,目光陰沉下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關少校?」
關君羅卻不再迴避這個問題,她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這跟人民的利益無關,跟國家的利益也無關,只跟你的利益有關,上將。為了達到目的,你什麼都可以利用,兒子也好,女兒也好,只要有了這支軍隊,你可以取代曾經的沈元帥,坐到他的位置上了。」
關上將冷冷地看了她片刻:「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關君羅沒有移動腳步:「我今天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投放了x病毒,逼死了文恩姑姑,到底是想做什麼?」
關上將站了起來,和她面對面地對視着:「我想做什麼?我想要我們的軍隊變得更強!想要我們的國家變得更強!我要我們走在a國的前面!我要我們不再重複昨天的一切!」他撐着桌面,探過半個身體,充滿壓迫性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落後要挨打!你忘了沈元帥跟你的姑父是怎麼死的?他們在出使a國的時候受到恐.怖襲擊,兩個人被一起炸死,我們的國家因為失去了他們,一度陷入動盪!你還記得這些嗎,關少校?你還記得當時我們的國家變成了什麼樣嗎?我們不能重蹈覆轍,我們不能再落後!」
楚承赫:「……」神他媽落後要挨打!現在不止是一個國家,簡直全人類都快被你搞滅絕了,現在居然還跟自己的女兒扯國情懷?!
關上將像是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在關君羅的目光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只是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方式……」等到想補救的時候也已經遲了,關文恩注射了最後一支x病毒變體,變成了比喪屍更可怕的怪物,他只能繼續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走下去。
關君羅問:「你還要抓小豐做什麼?」
關上將:「他是比你出色的變異體,還是文恩的兒子,她會再為了他回來的。」
關君羅:「姑姑已經沒有理智了,她……她已經不是人了你不知道嗎?!」
關上將:「是嗎?我想賭一賭,有你們三代三種x病毒變體,一定能研究出真正的進化之匙。」
關君羅看着自己的父親,感到了徹底的失望。
說得再多,他始終執迷不悟,仍然要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繼續前行,牽涉更多人的生命。
關君羅站在他面前,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父親:「對不起,爸爸。」她的手指扣上了扳機,「我不能讓你再這樣錯下去。」
關上將看着自己的女兒,眼睛裏有複雜的光芒:「你要殺自己的父親?」
關君羅臉上浮現出一絲奇特的笑容:「我——」
然而砰的一聲,她的胸口綻開了血花,身體被子彈的衝擊力帶得向前撲了兩寸,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胸口暈開的血跡。
楚承赫&666:「不!!!姐姐!!!」
少將的身影從空氣中慢慢地顯形,手裏握着剛剛射出子彈的槍,關君羅在胸口傳來的劇痛中不甘地想要扣下扳機,然而關上將卻伸手把槍從她手中輕而易舉地拿走了。
關上將:「既然已經死了,那不要再管這些了,君羅。」
他在女兒的額頭上輕輕一碰,關君羅向後倒下,呼吸徹底斷絕。
關上將從辦公桌後面繞了出來,在還不甘地睜着雙眼的女兒面前蹲下,伸手闔上了她的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死亡的複製體,他的心裏已經不再有什麼感覺,死了一個,他們還可以製造出新的,會比死掉的更聽話,更加好用。
關上將不認為這些複製體是自己的女兒,真正的關君羅從注射x病毒那一刻起,在他眼裏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