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自己麾下的頭一員大將,甚至在未來,這種一對一的模式沒準兒還會持續相當一段時間,冼淼淼決定親自打理。
鄧清波是個徹頭徹尾的窮人,叮噹響那種:除了一把結他和一堆零部件之外,就只有一個據說裝有他全部家當的過了時的行李箱,一貧如洗說的就是這種。
單人宿舍是一室一廳的格局,總共才四十平方,客廳和廚房一體,小小的衛生間,就是臥室也不大寬敞,但鄧清波已經非常滿足。
這麼大這麼幹淨整潔的房子裏,就住他自己!
光沖有這麼好的地方住,就是叫他去賣/身……他還得好好考慮下。
確定負責這塊的人沒有糊弄之後,冼淼淼將一個文件袋交給他,「裏面有璀璨藝人專用的員工卡,包括三餐在內憑卡可以享受的待遇都在說明里寫了,還有宿舍鑰匙什麼的,等會兒我領你去公司熟悉一下環境。」
她冷不丁的弄了個人進來,估計璀璨上下看熱鬧的居多,背地裏肯定也沒少嘀咕。當着她這個第二大股東的面雖然不敢說什麼,但鄧清波一沒錢二沒背景,要是一個人去的話說不定就要給人使了下馬威,還得她鎮着。
有生以來頭次進/入璀璨的鄧清波覺得自己活像鄉巴佬進城,看哪兒都新鮮,然後轉着轉着就越發覺得自己當演員的希望比較渺茫。
這麼多俊男美女!就連個最普通的工作人員都有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精緻的臉,他這麼個中人之姿的,到底成不成啊?
他在這兒心思翻滾的,璀璨的工作人員也忙着交流感想:
&你們見那個什麼新人了嗎?長得怎麼樣?」
&我還以為能吸引住大小姐的必定有絕世姿容呢,完全是丟人堆兒里也找不着嘛!」
&不好這麼說,細看看的話還是挺有味道的,五官也很硬朗啊,線條又分明,身材比例也不錯呢。」
&嘿,屁股還挺翹。」
&能猜出大小姐這是又搞的哪一出?該不會真的純粹為了賭氣吧?唉,還是人家城裏人會玩兒……」
&嘿,我覺得吧,根本就是大魚大肉吃膩了,所以才特地找的清湯寡水換口味。」
&不敢打個賭,就賭這小哥兒能堅持多久?」
&就賭,誰怕誰!」
雖然大家的討論都是通過交流軟件無聲進行的,但鄧清波也不傻,光是從對方看向自己的詭異眼神中就覺察出了點兒什麼,於是對自己的前途越發擔憂。
然而等進了電梯,關了門之後,一直都一言不發的冼淼淼卻突然問,「感覺到了吧?」
&麼?」鄧清波被問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也不大確定對方問的是哪個方面。
&璨上下,」冼淼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表情波瀾不驚,「沒人看好我。」
鄧清波有些尷尬的呃了聲,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話說這種隱秘的事情對我這個剛見過沒幾面的陌生人講不大好吧……
不過他也隱約覺察到,這位璀璨的大小姐,似乎也不像外面傳的那樣一味享樂、奢靡墮落又不知世事。
叮一聲電梯到達,在開門之前,冼淼淼卻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做好覺悟了嗎,用現實狠狠甩那些人耳光的覺悟!」
鄧清波先是一怔,然後突然就覺得熱血,有什麼久違的情緒從心底翻滾升騰,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活動了幾下手腳,跟在冼淼淼後面走出電梯,脊背挺直,雙眼灼灼,「啊,當然!」
既然已經決定要做了,那就只有拼命做下去這麼一條路了不是嗎?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倒不如憋着一口氣拼命干,讓那些人為今天的輕視後悔!
哪怕吊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根蜘蛛絲,他也要抓緊了,一點點爬上去!
幾天後,冼淼淼被老爺子喊去吃晚飯,說是特地找名廚做的佛跳牆,半個多月前就開始預備材料了。
&說你親自選的那位小朋友表現不錯,」老頭兒笑呵呵的說,「現在肯踏踏實實吃苦的年輕人不多啦。」
那天領着鄧清波把璀璨大樓大體轉了之後,冼淼淼就把人給塞到演技初級班去了。本來那個演技老師真沒對他報什麼希望,大小姐領過來的三流駐唱歌手學演技什麼的,想想都覺得是在鬧着玩兒吧?
然而僅僅是三天後,演技老師就無比驚訝的發現,零基礎的鄧清波竟然實實在在的上套了,並且在一次例行考核中取得了中等的成績!雖然不是名列前茅,但別忘了,演技班的其他成員可都是有基礎的,而鄧清波則是個貨真價實的門外漢。
不說同班的學員們看向鄧清波的眼神如何古怪如何充滿敵意,演技老師也忍不住私下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鄧清波撓撓頭,揮了揮手裏才幾天就用了將近三分之二的筆記本,「多聽多記多練唄。」頓了下,他又略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其實也不難啊。」
演技老師絕倒。
難道說真的被大小姐撞大運撿到寶了?沒天理啊!可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麼可能從一個誰也沒聽過的小歌手身上看出就連專業人士都完全看不出的表演天賦?
拿到成績單的那一刻,鄧清波結結實實的鬆了口氣,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冼淼淼報喜。
他確實是有表演天分,比起音樂路上磕磕絆絆撞得頭破血流才勉強跟上進度的經歷,進入演技班後的鄧清波平生以來頭一次感覺到了如魚得水是個什麼滋味兒:
老師講的東西往往好多老學員都還沒領悟的,他就已經能隱約抓到精髓。但世界上有天分的人何其多,他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天內就讓周圍人大吃一驚,最主要的還是肯吃苦。
從沒接受過系統演技教育的他就像是被丟進海洋的乾涸海綿,拼命汲取着沒有盡頭的知識。哪怕是在其他人看來最不值得注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會一點不漏的記錄下來,然後用心感悟不斷練習,甚至不惜冒着被甩冷臉的風險賠笑跟其他成員請教。
走在路上,他會細細回想課堂上老師講過的走位和看鏡頭技巧;
吃飯的時候,他會不住揣摩不同職業和背景的人行為的細微區別;
甚至就是睡覺之前的那一丁點時間,他也在不厭其煩的進行着最基礎的表情練習……
雖然鄧清波用成績堵了一部分人的嘴,但還有無數大眾堅定不移的認為這次只是偶然,或者乾脆就是有人故意放水,不然怎麼可能嘛!
冼淼淼能在一開始無視這些反對的聲音,現在自然也能。老實講,不光鄧清波鬆了口氣,恐怕這世界上最緊張最不安的就是她自己。雖然曾經親眼見證鄧清波踩着一群科班出身的人登頂,但在親自驗證之前總還是不放心。而且最關鍵的是,鄧清波的成功是建立在她的記憶沒有誤差的前提下,也就是說,假如鄧清波失敗了,那麼有很大的可能性,冼淼淼制定的所謂「復仇計劃」也將夭折……
聽外公誇獎自己,冼淼淼也很是得意,將那隻已經被燉的十分入味又不至軟爛的鮑魚切成小塊,美滋滋的放入口中。
佛跳牆好吃,但那道家裏廚娘做的自製豆腐泡也相當不錯,外皮金黃柔韌,內里柔嫩多汁,一口咬下去,鮮香的豆子味兒合着雞蓉迅速充斥在唇齒間……
再吃一塊!
爺孫倆正吃着,就見傭人進來通報說,「二少爺來了。」
二少爺?
冼淼淼一挑眉,尚雲清,自己那個總是神出鬼沒的小舅舅?
說起來,重生這麼久了,還從沒見過他。
尚清寒也有點意外,雖然不大待見也不好再把人趕出去,當即沖冼淼淼眨了眨眼睛,滿是狡黠,「你猜你小舅舅這會兒來幹嘛?」
都說是隔代親,再加上兩個兒子都不怎麼爭氣,尚清寒對他們倆確實算不上親熱,可對第三代倒是很好。對冼淼淼就不用說了,本就是最疼愛的小女兒留下的唯一,說句掏心掏肺都不為過;就是對經常被自己罵的過血淋頭的長子的兒子,老爺子也是疼愛有加,從不放狠話。
自從祖孫關係大大改善之後,老爺子也是越來越喜歡沖冼淼淼露出這種老小孩兒的做派,後者每次見了也是又好笑又心疼。
她咽下去口中嫩滑的牛肉,又抿了點兒蔬菜湯清口,末了喝一點清水,擦擦嘴巴,「您就為難我吧,我都有一年多沒見過小舅舅了,這可讓我哪兒猜去?」
冼淼淼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的腦袋壞掉了,因為剛剛有那麼幾秒鐘,她甚至覺得尚雲清跟任棲桐很像!
真是太可怕了!
雖然兩人確實都很散漫,對什麼都不在乎,但任棲桐好歹是個有自己的事業,不管幹什麼都能養活自己的獨立人,但尚雲清?除了一年到頭的用祖產週遊世界的浪,他還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