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堯啟正在庫房中整理玉牌中的靈器清單,聽手下一雜役走進來道:「掌事,彰龍的許掌事過來找您,現在在外面。」
將神識從玉牌中抽出,宋堯啟回應道:「你讓許掌事稍等片刻,我馬上過去。」
「是,掌事。」
待雜役離開,宋堯啟才皺起眉頭——彰龍怎麼又派人過來了……
雖然心中有些不滿,但真的來到許昌面前,他又恢復了一派熱情的模樣。
「許掌事大駕光臨,宋某有失遠迎!」
許昌原本是宋堯啟的上峰,如今兩人雖不再共事,但許昌還是端着架子。
他接受了宋堯啟的行禮,嘴上卻冷嘲熱諷道:「我怎敢勞煩喬老祖身邊的大紅人?」
宋堯啟明知道對方說的是反話,卻半點脾氣沒有,依然好聲好氣地問:「不知許掌事前來,有何指教?」
「真人關心喬老祖這邊的情況,怕你忙不過來,特意讓我過來問問。」
許昌嘴上說着自己的來意,臉上卻帶着「你不要明知故問」的表情。
「這裏一切都不錯,勞煩許掌事代為稟告真人。」
「那好。」
不出宋堯啟所料,表面功夫做了一遍,許昌一邊「寒暄」,一邊傳音入密。
「真人吩咐你每天都要傳消息回來,最近怎麼回事?」
「斷崖現在人雖不多,但多少雙眼睛都盯着,實在不方便頻繁傳信回去。」
「恐怕不是不方便,而是不願意吧?你莫非以為自己投入喬老祖門下,換了主子?!」
「宋某萬萬不敢這樣想!這傳音符容易被截獲,若是讓有心人看到,怕是要誤會真人在監視喬老祖啊!」
……
作為掌事,許昌其實知道宋堯啟的難處。
在內峰,想要傳遞消息,無非是直接傳音入密,或者用人、用傳音符遞話。
在這幾種方式中,傳音入密是最安全而有效的。
因為一旦有人想竊聽內容,對話的兩人神識被觸,立刻會有所察覺,可以馬上中止談話。
但傳音的距離受到說話者境界的限制,像宋堯啟這樣的築基修士,顯然不可能隔着兩峰的距離跟彰龍傳信。
如果用人遞話,那必須御劍、使用靈獸或者借門內的傳送法陣,這樣一來目標極大,很容易被各峰注意。
而用傳音符動靜倒是小了,但卻容易遇到各種「意外」,若有人刻意去截,那絕對一截一個準。
當然,還有些專門用來傳音的法器。
但那東西不僅要消耗靈石,還需要一定的境界才能催動,算彰龍暗地裏給了宋堯啟這種法器,他也用不了。
……
但余惟可不會管手下的這些「難處」,他只要知道結果。
許昌嫉妒宋堯啟可以投在化神老祖門下,不僅不為他解釋,反而在余惟面前添油加醋,暗示宋堯啟離了彰龍會有異心。
所以余惟才又派了許昌過來,傳遞消息事小,重在「提醒」宋堯啟。
「你一向是個聰明人,可不能分不清孰輕孰重啊!」許昌看了宋堯啟一眼,繼續傳音入密道:「聽說喬老祖與外峰的那小子非常親密,這又是怎麼回事?」
宋堯啟知道斷崖雜役不少,彰龍能通過眼線得到些消息,並不奇怪。
但這些雜役品級太低,很多地方輕易出入不得,大部分事情只能看到表面,所以余惟才要抓着斷崖新任掌事不放。
「相比於我和尹鵬,老祖確實更親近蕭然,幾乎每天都要見上一見,不過每次時間不長,蕭然通常一盞茶出來了。」
——每天都要見上一見……看來喬老祖對這個小修士,還真是寵有加啊!
——不過這一盞茶的功夫,只能說幾句話,恐怕也做不了什麼……真人擔心的那件事情,應該並沒有發生……
許昌想了想,接着囑咐宋堯啟道:「不管怎麼樣,你要儘快得到喬老祖的信任,當初真人送你過來,可是費了不少功夫,絕不是讓你在這邊擦擦靈器,撣撣灰塵的!」
宋堯啟雖連聲應下,心中卻是百般無奈。
這喬老祖冷峻威嚴,不苟言笑,看着極不好相處,更不用說想辦法討好他了。
不僅是宋堯啟,那平都峰的尹鵬何嘗不是個能幹人?但在喬老祖身邊那也是謹言慎行,半點不敢馬虎。
宋堯啟負責洞府日常賬目和靈器的保管,尹鵬負責內外事務,蕭然只負責花草。
看上去他和尹鵬掌管的事情比蕭然重要多了,但喬老祖卻偏偏只信任蕭然。
他們搬進斷崖洞府已經十幾天,喬老祖卻只在剛開始的時候見了見他們,之後再沒有召見他和尹鵬。
而那蕭然卻是天天出入喬老祖殿內,全無禁忌!
……
據說「備受老祖寵」的蕭某人現在確實又在喬珩殿內。
可惜和外人以為的被老祖「召見」完全不符,蕭然每次都是主動地「不請自來」。
從第一次見了喬珩,蕭然發現這位化神劍修看上去雖然冷漠嚴肅,其實出人意料得好相處——輕易不發脾氣,還很好說話!
所謂烈女怕纏郎(霧),像蕭然這樣沒羞沒臊的主兒(大霧),根本不怕他冷臉。
而且不僅不怕,還特別喜歡有事沒事去「招惹」他。
今天捧着個素冠荷鼎說給喬老祖賞玩,明天要在他的窗前種靈竹,再過兩天突發奇想,覺得內院太過空曠,硬是搬了兩塊斷崖的山石放在那裏……
在這個一步一步試探對方底線的過程中,蕭然其實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聽喬珩的回答,判斷他的喜好。
「你看着辦」,是不在乎,完全讓蕭然做決定;
「皆可」,是幾種都喜歡,隨便挑哪個都行;
至於「尚可」,那表示他其實不是很喜歡,但若蕭然硬是「沒聽懂」地選了,他也不會生氣,頂多路過不看,眼不見為淨……對待內院兩塊突兀的大石頭,他是這麼做的!
今天蕭然難得說一次「正事」,連喬珩都有些不適應,見他比平時還要興致勃勃,一如既往地靜靜聽。
「弟子聽靈谷田的吳師叔說過,這種聚靈陣只是加速植物生長,對整個斷崖的格局不會產生太大影響,很是便利!」
蕭然說得眉飛色舞:「若是老祖同意,弟子去藏書閣跑一趟,門內定有這方面的書籍……不瞞老祖,弟子從小天賦過人,這方面的法陣一看會,看兩次能舉一反三,絕對沒問題的!」
喬珩顯然沒見過這樣沒皮沒臉地吹噓自己的人,眉頭微皺。
但他到底沒說什麼呵斥的話,反而拿出一個刻着珩字的玉牌,遞給蕭然。
「你去吧……若是有適合木火靈根的修煉之法,也可以取些來用。」
他見蕭然整天圍着自己轉,還以為對方因沒有師傅,修煉不得其法,所以只能把心思都放在庶務上面。
蕭然也不客氣,立刻雙手接過玉牌,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弟子謝老祖厚!」
看着對方與翰逸真人七、八分相似的臉,喬珩卻很容易分辨他們的不同。
不因為境界、不因為威壓,而是因為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朝氣,讓蕭然很容易吸引別人的注意,好像生來會發光一樣……
見青年行禮後要退出內殿,喬珩不知為何,突然脫口而出:「快去快回。」
「是,弟子明白!」蕭然不疑有他,揣着那玉牌往青玉門的藏書閣趕去。
……
因為那塊「珩」字玉牌,蕭然一路暢通無阻,到了藏書閣,還立刻有一位金丹修士殷勤相待,親自為他領路。
「蕭掌事提到的書籍在這邊,請隨我來。」
雖然明知道這份「熱情」完全是因為喬珩,但蕭然的心情還是舒暢得很。
他一向獨來獨往,執掌綠蘿殿之後,因為嫌麻煩,更是少於其它妖殿往來,也從不奉承無極宮的宮主,自然不得對方照料。
行走全靠自己實力的某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被別人罩着。
蕭然摸了摸玉牌上的珩字紋,嘴角帶上一抹壞笑。
——這種有靠山的感覺,其實挺不賴的嘛!(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