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遠處,響起了鳴聲,一列嶄新的列車緩緩駛來,進入站台,徐徐停下。
車門洞開,身邊的靈體,魚貫而入。
牛眼淚的效果仍在。
在林正陽眼中,這列車又是另一番模樣··············
車頭被撞得癟了一大片,車身到處有被破壞的痕跡,整體都已經變形,裏面到處是屍體和乾涸的血跡·········
「西方的妖魔,還是東方的狼妖?」
車門處,林正陽打量着幾個抓痕,心下微起波瀾。
這個世界,很早之前就不簡單。
無論是花開院一族的陰陽術,還是這些年他在美國遇到的吸血鬼,都充分說明了,這個世界,本身也是存在着神秘的。
並不是幻想降臨帶來的那種神秘,而是本來就具備着很多神秘元素。
只是,這些神秘退出了主流歷史,被隱藏在各種正史背後,只能從野史雜記之中得窺一二。
表世界與里世界,涇渭分明,而政府負責掩蓋這一切。
所以,看似尋常的事故背後,很可能就是被隱藏的,屬於里世界的戰爭。
此世,擁有花開院修緣這一真名的他,因為學習過打造妖刀的本領,加上出身花開院一族的緣故,因此也算是里世界的一員。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里世界,也是會發生戰爭的。
比起表世界,里世界的戰爭更加殘酷。
動輒就是幾百、幾千人的傷亡··········
「車廂用的是合金吧,能用爪子撕開,這力度,怕是普通的狼人也做不到。」
走進車廂,也不坐下,林正陽找了個角落,取出淨衣符,二指捏着,口中低頌淨天地神咒: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鬼萬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病延年;
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首,侍衛我軒。
凶晦消散,道氣長存。」
此咒,是道教入門八大神咒之一,威力很大,而且流傳很廣,用處也不少。
島國陰陽道,本來就是融合了佛道陰陽學說,加上本土泛靈崇拜誕生的一種獨特傳承,因此他也學習過這門咒法。
念誦之間,一道淺淺的白光,從他身上湧出,手上捏着的淨衣符,也泛起白光,揮灑出去。
血肉橫飛的車廂一角,頭頂漂浮着黃符,手中捏着符紙,靠在牆壁上的青年,低聲念誦着咒語。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清淨的白光,混合着淨化怨氣的咒力,緩緩向外揮灑。
此咒能度化鬼魂,也能消殺萬鬼,端看持咒者心意。
持此咒,觀想清淨,誠心念誦,十年二十年,必然威力巨大,有不可思議之能。
林正陽每日持誦十遍,已經有十六年,共計五萬八千餘次。
因此此咒一出,能有異象,顯出清淨白光。
此時此刻,他心中一片寧靜,唯有一點悲憫之意常駐心頭。
林正陽靜靜念咒。
頂上符紙大放光明,手中淨衣符驅逐邪祟,身上咒力不斷湧現,那是他持此咒二十年來積累的咒力。
所在之處,光明結成一片,形成了道場。
方寸之間,如同白晝。
這列車廂的靈體,逐漸聚集過來,默默聽着。
他們生前,都是這裏的乘客,死在這裏,日復一日,重複着死前那一天的生活。
這就是地縛靈。
不過,他們是被束縛在一列早已毀去的列車上。
真正的那輛列車,早已不存在了,現在出現在這裏的,是他們記憶之中的列車。
這就是怨。
這列車,是名副其實的,由怨念之中誕生的怪異之物。
花開院一族之中有所記載,這類由人心的負面誕生的怪異之物,就是妖邪。
換言之,此刻,林正陽就在一隻妖怪的··········體內。
白光洗去了這些靈體的怨氣,使他們逐漸變得單薄,平靜下來,隨後一一消失在空中。
列車緩緩行駛,林正陽的咒言從未停下。
到第二十遍過後,他用了新的符紙,藉助符紙之中的咒力繼續着「超度」。
每一遍過後,都至少有一個靈體面容清晰起來,消失,去往了莫名的所在。
每當此時,這光明之中,仿佛就多了點什麼。
林正陽持咒中途,似有所感,睜開眼睛看了看,又繼續念咒。
人的言語,是具備力量的,這正是咒語生效的原因。
因此,陰陽道認為,言靈不可輕動,動則必中。
越是修習日深的人,越能體會到咒語本身具備的力量。
這就是咒力,或者說念力········其根基來自於人的所思所想。
因而越是誠心,越是專注,咒語的力量越是強大。
追根究底,這力量還是來自於人心。
人心的負面,誕生種種怪異,乃至於能夠摧毀城市的大妖···········那麼人心的正面呢?
咒語的力量,咒力、念力,正是來源於此。
整列列車上,枉死的靈,不過五六百之數。
他們緩緩聚集過來,那是本能地,感受到這裏的光明,對他們有好處。
死寂的車廂里,迴蕩着一個清冽好似泉水流淌的聲音,在反覆重複着咒言,久久不息。
光明之中,這個身影,籠罩在一層濃郁的白光之中,遍體生香,一時恍若仙神············
溫暖,帶着悲憫、清淨之意觀想而出的白光,洗去了怨氣,這些靈體,發出無聲的嘆息,如同露珠般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列車之中,早已空無一物。
林正陽頭頂的符紙,早已失去光明,飄落在地,而他依舊沉浸在重複念咒中,陷入一種極靜的狀態。
一層薄薄的光明,緊緊覆蓋在體側,維持着周身幾米的光明。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黑暗。
車廂早已靜止,不知停在哪裏,外面依稀聽見風雨聲。
就在此時,一張廢棄的車票,猛地從口袋裏飄飛出來,在半空之中一划。
一道紫色的縫隙,張開,當頭兜下。
林正陽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