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如何能忘?她不過是不想弄出人命來,讓周老太太抓住把柄而已。到底呂氏還是不想失去付家婦這個名頭。終於,呂氏等到了付新養好傷,又等了些時候,就帶着一眾的人,殺了過來。當然,想當然的,付悅也跟了過來。
她要親眼看着付新被呂氏收拾!
付新穿着重孝服,由紀媽、春絮、繡燕几個陪着,小心翼翼地從偏廳到院中,像上次一樣,側着身子向呂氏行禮:「二娘子安。姊姊好。」
紀媽幾個趕忙向呂氏和付悅行禮問好。
呂氏這次學聰明了,冷眼瞅着付新那一身的重孝衣服,道:「還不給我上。」
原來臨來凝香園時,呂氏就已經吩咐好了。隨着呂氏的話音一落。呂氏帶來的幾個婆子立時衝上前去,將付新死死地控制在手裏,便就進到偏廳里。當着沈蓉的牌位,這些人便就開始扒付新的衣服。
嚇得春絮、紀媽和繡燕大驚道:「二娘子,二娘子這是要幹什麼?」
偏廳里傳來付新大聲的喊叫:「你們想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給我娘帶孝,你們放開我。」
呂氏冷冷地說道:「她小你們也傻?到底誰才是她娘?我還沒死呢,她這一天天的穿着重孝給誰?前些時候她受傷我沒愛理她,現在她也好了,我要好好教教她,誰才是她娘。」
說着話,呂氏不緊不慢地拉着付悅,也跟進了偏廳里。
付新掙扎着,叫喊着,可是她如何掙得過五大三粗的幾個婆子?她的衣服已經被換上平日的家常服,一身鮮紅的顏色,好似出嫁的新娘服一般。付新死死地瞪着門口的呂氏:「我要給我娘守孝,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娘死了,我一定要為我娘守孝。」
呂氏看着沈蓉的牌位笑了笑,然後走到被兩個婆子按着的付新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看好了,我才是你娘,那個賤人什麼東西,她就是為付家生十個八個的,也沒一個是能管她喊娘。我活得好好的,你就敢穿生孝服?你這是在咒我?」
春絮想出去尋周老太太,可惜門上早就讓呂氏控制。
而跟進偏廳的紀媽和繡燕跪地上求呂氏:「二娘子,憨娘還小,求二娘子開恩,奴婢慢慢開導,求二娘子了。」
呂氏不為所動地說道:「慢慢開導?早幹嘛去的?現在想起求我來了?晚了。」說着,就又吩咐按着付新的婆子道:「看好她,她不是喜歡撞桌角麼?你們給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碰破點兒皮,我就唯你們是問。把她的孝服全給我拿走燒了,她的衣服里外全紅的,素一點兒的也全拿走。」
有婆子就在凝香園各屋的翻找,果然將付新稍微素一點的衣服也全都抱走,往衣箱裏放的,全是紅艷艷的衣服。
付新瞪着呂氏,她不怕,一點兒也不怕呂氏。小聲地說道:「你不會如意的,我決不會讓你如意。」
呂氏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事似的,笑道:「我竟然沒發現,你倒是有幾分骨氣。小雜種,我倒是瞧瞧,你怎麼不讓我如意。」說完,對那幾個婆子道:「給我看好她,少根汗毛找你們算帳。」
那幾個婆子連忙答道:「老奴家會看好二姑娘的。」
付悅站在呂氏的身邊,一直沒有說話,就那麼盯着付新看。她要親眼看着付新倒霉,看着付新露出求助無門的那種無望的眼神。
可惜,付悅有些失望。因為付新眼裏流露出來的,是倔強、是不服、是一種信念的堅定,卻沒有無助。沒有付悅想看到的祈求與絕望。
難道付新還指望着付偉回來?
付悅冷酷地想:付偉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你希望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沒有誰能救你了,你的爹娘都離你而去了。
付新並沒有瞅付悅,她盯着呂氏,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付悅有些不高興,面上露出開心的笑,道:「娘,妹妹為什麼那樣看着娘?好可怕。」
呂氏拉起付悅的手,慢悠悠道:「乖女兒別怕,她現在是翻不出天去了,有什麼可怕的?瞪着我?我就看着她能挺到什麼時候?想給那個女人守孝?做夢,除非我死了。咱們走。」
付悅問道:「妹妹不會盼着爹爹回來給她撐腰呢吧?」
呂氏本都已經轉身要走,聽了付悅的話,猛地轉過身來瞪着付新,無情地說道:「是嗎?那就讓她慢慢等吧。」對婆子厲聲道:「別讓這小雜種撞這兒撞哪兒的,她不是非要在這兒給她娘立牌位嗎?我就要讓她對着她娘的牌位,卻穿着一身紅。讓她娘好好看着她的好女兒在我的手下,如何生活的。」
紀媽和繡燕在院子裏,被呂氏的人拉着,面上都是眼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呂氏停下腳,瞅了瞅,付悅卻突然笑道:「娘剛不是還說,咱們家的馬房裏少兩個看洗馬的?女兒看她倆個正合適。」
呂氏笑道:「乖女兒,幸虧了你提醒,要不然我都想不起來怎麼安排她倆個好呢。以前你爹在家時,她們可沒少仗着你爹,不將我放到眼裏。」
付悅得意地一笑。
呂氏對着手下人道:「你們看着她倆個收拾東西,送到馬房去。」
紀媽和繡燕知道求呂氏也無用,所以這次並沒有多話,只是說道:「奴婢想去與憨娘告個別,二娘子開恩。」
呂氏冷着臉喝道:「什麼東西,我看你們還沒弄清楚誰才是你們的主子。給臉不要臉,東西不用收拾了,將她倆個給我立刻壓馬房去。」
上來幾個人,糾着紀媽和繡燕走了。
呂氏瞅了眼垂頭站在邊上的春絮,冷哼了聲,到門口,道:「誰也不准給我放出去。」
春絮連忙進到偏廳去,就見付新一身大紅衣服,跪在供前的蒲團上,一動不動。邊上的婆子門神似的站着,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付新,就怕一錯眼,付新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面對着沈蓉的牌位,付新抿着唇。她沒有哭,她覺得她娘的在天之靈,會原諒她一身紅服的。那不是她想要穿的,並不是她的錯。她就那麼跪着,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