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名醫給付新看完病,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便起身告辭。付英親自送了出去。周老太太上到床上,坐到付新身邊,撫着付新的手,說道:「你這孩子也犟,你跟她硬來幹什麼?」
付新欲坐起身來,周老太太忙又攔住道:「你快別起來,躺着,你沒聽醫生臨走時怎麼交待的?」
蔣氏過來,端了點兒蜂蜜水,道:「喝點兒,潤潤喉嚨。你這孩子,不是老太太跟三嬸娘都要說你。下回可別這樣了,知道嗎?」
付新點了點頭,可心下卻覺得非常的值。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呂氏動了她娘的牌位的。如果有下回,她還會毫不猶豫地如此做的。
周老太太見付新沒事,才放下心來。下到地上,吩咐春絮看好付新,又叮囑了下凝香園裏的丫頭、婆子。紀媽、繡燕臉腫起老高,剛付英去取藥時,也給她倆個帶了些消腫的藥來。周老太太又安慰了下紀媽、和繡燕,才由着蔣氏扶着出去。
呂氏和付悅站在院子裏,瞅向付新的居室,面露不憤。
周老太太出來,呂氏連忙收了臉上的表情,迎上前才要說話。周老太太沉聲道:「你跟我來萬安堂,我有話要說。」又對跟着呂氏的人道:「你們將歡娘帶回去,看好她,別讓她到處亂跑,尤其是不准再進凝香園。」
付悅雖然不服,但也不敢在周老太太跟前犟嘴。她也知道這是周老太太遷怒於她,嫌她沒有幫付新,就在邊上看熱鬧了。於是老實地與周老太太行禮道:「那孫女兒就先回去了。」
周老太太理都沒理付悅,轉頭走出去,卻又在凝香園的門口留了個婆子道:「以後誰進這院子,都得我同意。」
那婆子答應着,卻又瞅着呂氏問道:「那二娘子要進呢?」
周老太太道:「就是只蒼蠅也不准給我放進去。」
那婆子道:「老奴盡力吧,要是帶了一堆人來,將老奴綁了,老奴也沒法子。」
周老太太哼了聲,蔣氏和回來的付英一邊一個扶着,打前走。
呂氏便就在後面垂着頭跟着。她心裏不服,也沒打算就這麼算了。她心裏也有計較。今天她是太過心急了,是她失算。但付新是她名義上的女兒,周老太太總不能不讓她管女兒吧?而且去凝香園之前,付悅就已經教好了呂氏,讓她如何對付周老太太。
進到萬安堂,沒等周老太太說話,呂氏就已經認錯道:「老太太息怒,都是媳婦的錯。媳婦去凝香園,本是想關心憨娘去了。她生母才沒,二爺又遠走。可她也有不對,哪有說擺着姨娘的牌位在廳里的,媳婦一時怒了,失了分寸,下回再不敢了。」
周老太太坐在大床上,半靠着一個團枕,輕輕地說道:「我發現你現在越發的會說話了。我聽說你從老三媳婦哪兒將管家權要回來了?怎麼,我還沒死呢,這家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誰管家,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呂氏並不怕周老太太,可以說,除了付偉,付家她誰也不放在眼裏。呂氏看似恭敬,可說出的話,卻句句似刀子一樣:「媳婦先給老太太認個錯,有件事媳婦就不明白了,女戒里說女人三從,卻不知道老太太怎麼看?」
周老太太瞅着呂氏,就像看一個排憂,道:「你心裏不是有答案了?怎麼,老二走了,你就容不下我這老寡婦了?讓我從夫從子,兒子上京,我這老寡婦可不就得從你這二兒媳婦了?」
付英氣得就想上去給呂氏一把掌,蔣氏拉住了。
周老太太問呂氏道:「你就不怕老二回來?」
呂氏抿了抿唇,耳邊響起了付悅的話。付偉不會回來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開始時,呂氏也捨不得,畢竟她愛了付偉那麼多年。可是,付偉太讓她傷心,可以說傷透了。最終,呂氏同意了付悅的計劃。
如果付偉路上不死,那麼只要一上京,便就會知道八百里加急送到廣陵太守哪兒的,不過是她們娘倆個設計的一出調虎離山而已。那麼,付偉就還會接着查沈蓉之死。要真的查出什麼來,呂氏被休之外,只怕呂春、呂管兩個也不那麼容易回京了。
呂氏捨不得,可是付悅在呂氏耳邊一說起付偉對呂氏的絕情,呂氏便就被怒火攫住了心。既然付偉那麼愛沈蓉,那她就成全他好了,送他去與沈蓉團聚。
付偉,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呂氏抬眼瞅向周老太太,從沒像現在這樣有底氣過:「媳婦也是為了二爺在操持家裏,二爺回來只有感激媳婦的份,媳婦又怕什麼?」
周老太太垂下眼睛,低低地聲音道:「看樣子,你想讓大郎接家裏的生意了?」
呂氏沒說話,冷冷地笑着。
周老太太對付英道:「老三,你這就把家裏的事全交給大郎,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付英過到周老太太身邊,周老太太在付英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兩句。付英直起身子,道:「兒子這就去尋大郎、四郎,人不是說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嗎?不管誰掌家,付家不能倒了。大郎最近一直不振作,四郎雖然小,但多少能幫襯些。二嫂,小叔說得可在理?」
呂氏道:「那就多謝小叔了。他倆個還年輕,希望小叔別給使絆子才好。」
付英瞅了蔣氏一眼,蔣氏對周老太太道:「看樣子二嫂與老太太還有話說,媳婦想先回去看一眼五郎。」
周老太太點了點頭道:「去吧,好好教,這孩子父母不上心,很容易就教出一顆歪瓜來。」
付英與蔣氏出了萬安堂後,吩咐蔣氏道:「我去尋大郎、四郎,你趕快給我準備行囊,我要出趟遠門。」
蔣氏心下騰騰地跳,平時什麼也不打聽的人,此時卻突然問道:「三爺這是想去京里尋二爺?」
付英瞅了瞅蔣氏,終還是說道:「我和老太太都覺得呂氏敢如些的有恃無恐,只怕是預見我二兄回不來了。我想沿着上京路去尋,看看能不能趕上。一天的路程,應該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