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嘴角含笑正就看着奶娘懷裏的小丫頭, 逗着她玩呢, 院子裏面兒子歡快的追着一隻蝴蝶在跑。眼看着就要把一隻碩大的蝴蝶追到手上了,誰知顧曄佳一下子就扎進了一個懷裏。顧直拎着兒子,高高的抱起來:「還沒進來就聽見你大呼小叫的, 也不讀書,整天的就知道玩耍。」說着顧直拿着鬍子使勁的騷擾者顧曄佳的臉蛋。惹得兒子興奮的尖叫躲閃起來。
&們兩個小聲些,小心着妞妞被你們吵醒了。」黛玉眼看着女兒剛才昏昏欲睡的, 這會被父子兩個的叫聲給打攪了,小丫頭鬱悶的皺着眉頭,小嘴撇着似乎要哭出來的架勢。黛玉忙着把孩子接到懷裏,溫柔的哄着。奶娘則是笑着說:「奶奶不用太小心了,妞妞已經是睡了不少了,這會是無聊着正想找個發泄的口子呢。這才是上午, 小心着睡顛倒了,晚上就不肯睡了。」
&我看看小丫頭, 比起來前幾天真是長大不少,臉蛋也胖嘟嘟起來了。」顧直扛着兒子過來, 湊過來看着閨女,顧曄佳則是好奇的說:「妹妹根本沒長大,她還是整天的都要抱着,要吃奶!」顧直捏了捏兒子的鼻子:「你知道什麼,小孩子又不是吹糖人的, 風吹吹就長大了。你小時候也是這副樣子, 整天的要人抱着, 要吃奶。一直到一歲的時候才能學會走路呢。」
說着顧直放下孩子,對着跟着股業績的奶娘說:「帶着佳兒去洗洗,一身的都是汗了。」奶娘忙着帶着孩子走了,黛玉倚着柱子抿着嘴看着顧直只是笑着不說話。顧直有些不自然的打量下自己:「你這樣看我做什麼?我臉上難道有東西不成?」
&打量着你再也不回來了,還好意思說女兒長大了不少。這幾個月了,你都在外面忙着,哪裏還記得我們呢。我原先想着只怕是女兒都學會走路了,你還在外面忙着呢。怎麼京城的欽差走了,你反而是更忙起來了?」黛玉嘴上雖然都是埋怨,但是眼神卻很溫柔,她溫柔的目光落在了顧直臉上身上。自從牛子儒一案水落石出,一省官員都是噤若寒蟬,當時被抓起來的就是十分之三,皇上得了鄭如松和金石的通報,氣的把茶杯都摔了。
連着下了幾道聖旨,叫鄭如松和金石暫時留在江蘇,接着調查官員們貪污舞弊的情形。這一查不要緊,一省官員竟然被牽連到一半。不僅有貪污受賄的,還有結黨營私,互相傾軋的,更有官商勾結,侵佔民田的,原本好好地一個富庶省份,竟然是個表面光鮮的爛苹,裏面都壞了。
皇帝特別下旨,一律徹查,畢方是板上釘釘的罪犯了,應大忠也被人告發是任人唯親,私下糾結勢力。應大忠把和他當初一個座師的同年都糾結起來,只要是同年都委以重任,至於和他意見相左,或者不是他們那個圈子的人,做的再好也不會提升。上面有什麼政令下來,應大忠就要先和自己圈子裏的人一起商議,對他們有利的自然先執行,對他們不利的就要想辦法歪曲上面的意思,變成對他們有利的政策。至於百姓的死活就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了。
這樣本來兩位布政使,一位按察使,一位都指揮使,就落馬了兩個,政務和司法兩件事情全落在了顧直身上。顧直要忙着甄別官員,調查那些官員是否有行賄貪贓,結黨營私的劣跡,還要維持着政務運轉,選拔那些能出淤泥不染的清廉能幹的官員上來。一時間忙的團團轉,家裏一攤子事情就全落在了黛玉身上了。
&謝你連日辛苦!」顧直拉着黛玉的手,眼睛亮閃閃的,黛玉低着頭,嬌嗔的想抽回手,誰知卻被顧直抓的緊緊地不放:「你這個人,沒臉沒皮的叫人看着像什麼樣子?你這些天在外面,都成了什麼樣子了,開進去換衣裳洗澡去。我叫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夫妻連個攜手,低聲的說着私房話進屋去了,紫鵑和雪雁早就預備了熱水,顧直去洗澡不提。
黛玉帶着丫頭們整理着顧直拿進來的衣裳等物,雪雁看着顧直幾雙鞋不是破了就是髒了,不由得說:「奶奶前幾天給大爺做鞋,我還說哪裏穿的那樣快,誰知卻是我說嘴打嘴,叫人看着還以為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誰知卻是個坐在衙門裏面的老爺。」黛玉叫丫頭拿了髒衣裳下去,笑着說:「你打量着做官是整天在衙門裏面坐着不動,只發號施令麼?要是那樣的話也只能是個昏官了。尤其是地方上的官員,要是只想着穩坐如山,不是被下面的人騙了,就是自己懶惰。」
紫鵑想起來賈家的情形,忍不住說:「一樣都是做官的,怎麼東府里的大爺和咱們這邊的大老爺就能整天的吃酒,二老爺倒是不喝酒,卻是和一群清客相公們鬼混。我看朝廷很該查一查那些官員們的作為,整天的喝酒不務正業的乾脆讓位出來給能幹的人。就和奶奶管家的一樣,認真辦事的有獎賞,偷懶怠惰的開革出去。」
&彌陀佛,沒想到紫鵑能舉一反三,今後你跟着你們奶奶讀書。沒準還能考中個狀元什麼的,等着殿試的時候你也花團錦簇的做上一章針砭時弊的文章,叫群臣汗顏,為皇上分憂如何?就衝着你剛才的話,紫鵑要是個男人可以做內閣宰輔了。」顧直已經洗澡出來,披散着濕漉漉的頭髮打趣着紫鵑呢。
黛玉按着顧直坐下來,紫鵑遞上毛巾給黛玉:「大爺就拿着我們做奴才的開心,我不過是看着大爺辦事辛苦,有感而發罷了。我那有什麼宰輔的本事,也不過是跟着奶奶從小在一起,耳濡目染罷了。說起來狀元,咱們眼前有個現成的。我去看看廚房預備的飯菜如何了。」說着紫鵑已經出去了。
&個丫頭,以前不是悶葫蘆似得,整天不問她也不說一句話。怎麼幾天沒見,忽然牙尖嘴利起來。你是怎麼調教丫頭們的?」顧直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黛玉的服侍。
&剛才自己不是說了,耳濡目染而已。我大概是成了管家婆,越發的睛明勢力起來,連帶着身邊人也變得潑辣刁鑽了。這大概就是珍珠變成了魚眼睛了。」黛玉想起來寶玉以前珍珠邊魚眼睛論,拿出來自嘲。
&說,你怎麼就變得勢力起來,至於精明,我也不認為這是個貶義詞。你想想看,種田的分不清農時,做官的不能斷案讀書的不明白道理,可是不精明了,那不成了天下大亂了?什麼珍珠魚眼睛的,珍珠過一百年還是珍珠,魚眼睛再閃亮也只是魚眼睛。你在我心裏,可是無價之寶。」顧直拉着黛玉坐在腿上,輕吻着黛玉的鬢角。
黛玉聽着顧直的話,臉上飛起一片雲霞:「甜言蜜語!我才不信呢。你的事情可算是告一段落,再也不用整天到處跑了。也該歇一歇了。今天佳兒還鬧着要出去玩呢……」
&時算是沒事了,只是空出來不少的空缺還要看吏部如何填補。我估計着,沒準皇上會叫我回京城述職,佳兒也不用鬧着出去玩了,咱們回京城去,岳父大人還沒見過妞妞呢。我給女兒取了不少的名字都覺得不好,還要請岳父幫着參詳下。」顧直貼着黛玉的額角說起來官場上的事情。
&是如此。你算是勝了一局但是那邊未必肯善罷甘休。到京城固然能見到父親,可是你離開了,這邊怎麼辦?」黛玉有些擔心的問,甄應嘉雖然輸了一局,但是甄家樹大根深,豈能善罷甘休,顧直前腳走了,後面那些人再反撲回來。或者趁着顧直不在,捏造出來些顧直的錯處,到時候成了一團亂賬,以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有件事,前些天老太太特別派人來了,只說是查看江南的地產,剩下的來人什麼也沒說。可是我看出來,怕是老太太對着甄家有些不放心了。以前我在外祖母家的時候,留聽着他們說外祖母家在江南的地產都請甄家代為管理,莊子上有什麼事情,也都是和甄家說話的。忽然就要來查賬。管中窺豹,不知道你這一鬧,京城成了什麼樣子,我擔心父親呢。」顧直在這邊算是和甄家撕破臉了,甄家和賈家是世交,黛玉不相信外祖母家不會摻和進來。
父親還在京城,林如海又在都察院的位子上,黛玉這幾天一直擔心着,生怕父親為難。
&放心,我看老太太是個最精明的人,至於岳父大人,肯定能安然置身世外。至於我進京之後,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我這些日子也不是白忙的,考察官員,本來便是我的職責之一。我不藏私,秉公提拔官員,現在江蘇的官員,我不敢說全部都是忠良之臣,可是大多數都是禁得住考驗的。」顧直用力的抱了抱的黛玉,把自己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吸着黛玉身上的氣息:「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辦事見人,就想着能早點回來和你在一起。」
&爺,外面錢先生周先生找大爺呢!」一聲通報打破了剛才的旖旎氣氛,顧直嘆息一聲,無奈的放開黛玉:「真是——可恨!」
黛玉忍不住捂嘴偷笑:「你別在我面前裝了,趕緊出去吧。」說着黛玉麻利的給顧直梳好頭髮,看着他出去了。
晚上顧直進來,果然吏部叫顧直到京城述職。顧直選了十一月起身,黛玉算了下時間,就叫人安排行裝收拾東西,寫信給林如海。
一轉眼,到了十一月,顧直先安排黛玉帶着孩子先走,自己則是處理了年底下的政務,隨後就趕上來。一路上很順利,黛玉帶着孩子很開到了京城碼頭,早有林如海派來的家人等着呢。棄舟登岸,上了轎子,很快的就到了林府。
林如海已經是站在二門前邊等着黛玉和兩個外孫呢。一進門,黛玉見着林如海眼圈一紅幾步到了父親跟前:「爹爹一個人在京城,我總是不放心。我總算是能回來了。」林如海打量着黛玉,見女兒出落得更好,再也不是以前眉宇之間總帶着淡淡憂愁的樣子,而是越發的神采奕奕,臉上氣色也好多了,雖然一路上辛苦,可是臉色依舊白裏透紅,一看就是個幸福滿足的少婦了。
林如海長長的舒口氣,帶着玩笑的語氣說:「家人團圓是好事,怎麼還哭起來了?顧直怎麼沒跟着你一起來?佳兒都長這麼大了?妞妞呢,叫我看看!」林如海抱起來小外孫,又問妞妞。
&面寒冷,還是進去說話。」林安忙着請林如海和黛玉進去說話。
到了正堂上,黛玉帶着兩個孩子給林如海行禮拜見了,大家到後堂上坐着說話。京城的天氣比南邊冷多了,後堂上熏籠裏面燒着熱熱的炭火,幾個大盤子上擺着時鮮果品,一室溫馨。黛玉看着林如海,沒有擔心的衰老和孤獨,反而是精神奕奕,精神比當初矍鑠了。正在說話,就見着香菱進來,她一見着黛玉,忙着過來要給她磕頭。
黛玉忙着攔着她:「你這是做什麼?你在這裏盡心盡力,我還要謝謝你呢。今後休要如此。你只拿着這裏做自己的家吧。」說着黛玉叫了孩子們過來見香菱。
香菱忙着謙讓:「姑娘是要折煞我了?我算是阿哥名牌上的人,可禁不起哥兒和姐兒的禮。」黛玉卻是不以為然的說:「你是父親的學生,可算是我的姐妹了,他們問候你是應該的,我可是從來沒拿着你當成丫頭看。聽着父親說,你是個會慧根的,在學問上比我強多了。你一心向學,現在學識已經在我之上了,看樣子今後你也是要成為謝大家那樣的才女了。他們兩個有你這樣的姑姑,可是光彩的事情。」說着黛玉叫了顧曄佳過來:「我把你侄子交給你了,你做姑媽的可不要藏私啊。」
香菱還要謙讓,林如海卻點點頭說:「玉兒的話很對,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顧直政務一堆還鬧不清,玉兒事情也多了,我看佳兒是個好苗子,正需要個有耐心的啟蒙先生。你性格,學問都合適,就不要推辭了。等着顧直回來,他還要給你磕頭呢。你是我的學生,顧直也是我的學生,你教的起佳兒。」
聽着林如海這樣說,香菱也只能罷了。
黛玉就在林如海這邊安頓下來,收拾了東西,黛玉在房裏休息,給顧直寫信,就聽着雪雁的聲音:「香菱姐姐來了,我們奶奶正在屋子裏呢。」紫鵑忙着推了推雪雁:「這可是在京城,你還叫以前的名字,仔細着傳到那邊去。甄先生,快請,我們奶奶等着你呢。」說紫鵑打起帘子,請香菱進去。
香菱拿着一本書進來,對着黛玉說:「我實在是禁不起先生這個稱呼,還是叫我以前的名字吧。你回來自然少不得要到那邊去走走,我這幾天心裏總是不安,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