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止巡撫衙門的老參謀遭了罪,在山西諸府縣衙門,幾乎都在短短的幾天之內遭遇到了手執山西巡撫呂志高手令的陝西官兵門,索要物資,乖乖配合的倒也還好,但凡有怨言的,都遭到了陝西官兵的拳腳相加,雖然沒有打死人,但這種屈辱,卻是這些知縣,知府們平生難以忍受的。
陝西官兵按照許梁的佈置,成功索要了物資之後便不再返回太原,而是回到了韓城,那裏,自有留守的陝西三司的官員清點物資,接手往長安城運。
太原城外的梁軍軍營里,留下來的陝西官兵,只有鐵頭的巡防司和兩個營的兵馬,約五千人左右。這天早上,太原城裏遭了難的衙門官員幾乎都趕到了陝西兵大營外,堵在營門口大叫大罵。
&陝西巡撫許梁出來!我們要見許梁!」
&山西巡撫呂志高出來,我們要見呂志高!」
&欺負人了!」
&無恥了!!」
足足五六十名紅袍,藍袍的官員,一個個臉紅脖子差,氣憤地叫罵。
中軍帳內,巡防司提督鐵頭便聽着外面的暄鬧聲,不由得朝許梁說道:「大人,外面的官員把門都給堵了……再這樣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許梁慢慢悠悠地起身,嘆氣道:「真是麻煩。山西的官員也太小氣了,要他們點東西就跟挖了他們家祖墳一樣,不依不饒的。走,隨我出去看看。」
鐵頭點點頭,跟着許梁走出去,營門口,兩排陝西兵警惕地攔着這些情緒激動的山西官員。
五六十位山西官員雖然叫嚷得利害,但卻也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道理,於是光動口,沒有動手,叫罵倒是叫罵得利害,卻沒有一個人有膽量上去跟陝西兵推攘。實在是陝西兵的粗魯不講理已經給了這些官員一個很深的印象,幾名年青官員臉上的淤青還沒有消掉呢。
&叫你們許大人出來!哎,許大人出來了!」山西官員叫嚷着,然後眼尖的看見許梁和鐵頭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立馬尖叫起來。
在他的帶動下,五十多名山西官員齊擠上前,山西布政使便瞪着紅眼眶,大聲質問許梁:「好你個許梁,終於肯出來見我們了!」
許梁遠遠地站在那兩排陝西兵之後,站住了,便不再往前,與那些山西官員之前隔了兩道陝西兵組成的人牆。掃視了眼這些山西官員。
眾山西官員被許梁的眼光看到,不約而同地都停止了叫罵,幾名六七品的小官員畏畏縮縮地往山西三司的幾位大人們身後躲了躲。
樹的影人的名,陝西巡撫許梁的蠻橫不講理,他們可是認識到的。
許梁好整以暇地看着山西布政使,好奇地問道:「王布政使,這一大清早的諸位不在家裏好好歇息,堵着我陝西營的大門,又吵又罵地,這是做什麼?」
王布政使憤憤不平地看着許梁,怒聲叫道:「許大人,你好歹也是一省巡撫,怎麼能讓手下官兵干出強搶地方官府物資的荒唐事情呢!」
&住!」許當猛地喝住,臉色不悅地道:「我記得是有派兵出去做事。但我記得他們是帶了你們山西巡撫呂志高呂大人的手令去的呀。呃,怎麼你們沒有看到呂巡撫的手令嗎?」
王布政使聽了,更加氣憤,指着許梁怒叫道:「整個山西都知道,山西巡撫呂志高呂大人被你許梁軟禁在陝西軍大營里。呂巡撫的手令,誰知道是真是假!」
許梁長哦了一聲,看着王布政使道:「這麼說王布政使是擔心我陝西官兵手裏的手令是假的?」
王布政使遲疑了一下,因為那份手令他也看過,看上面呂志高的簽字如行雲流水,若說呂巡撫是被許梁逼迫才簽下的手令,倒也不太像。
然而王布政使遲疑,其他的山西官員便搶着叫嚷道:「不錯!」
許梁臉上頓時就有了笑容,撫掌道:「那如果呂巡撫親口向你們承認那些手令是他簽發的,是不是就可以證明,手令是真的了?」
&個……當然……」那名起鬨的官員被問住了,在許梁的逼視下,訕訕地點頭。然後被王布政使惱怒地瞪了一眼。
許梁立馬笑道:「那好。來人哪,把山西巡撫呂大人請出來,與山西的官員當面對質。」
不一會,山西巡撫呂志高由兩名青衣衛帶着,到了營門口。
&大人出來了!」山西官員見呂志高出現了,頓時驚喜地叫道。
有呂巡撫的心腹官員便一臉激動地朝呂巡撫行禮,「巡撫大人,您受苦了。」
呂巡撫臉色微紅,一陣不自然,朝一眾山西官員拱手道:「諸位同僚,久違了!」
巡撫衙門的那名被陝西官兵修理過的老參謀頓時就老淚縱橫,哆哆嗦嗦地哭訴道:「巡撫大人,下官可算見着您了!這一個月多來,您不在巡撫衙門,下官都被人欺負成什麼樣了……嗚嗚……」
老參謀一隻手揉着身體的某個部位,那裏曾經挨了慶陽游擊賀人龍一腳,至今隱隱作痛。老參謀哭得眼淚橫流。
老參謀這麼一哭,頓時就勾起了其他官員的傷心回憶,於是陝西兵營門口又增加了幾聲抽泣聲。不少山西官員眼圈都變得紅紅的了。
呂志高表情訕訕地,拱手道:「諸位大人受委屈了。這一切都是呂某的錯。」
老參謀立馬停了哭訴,斷然叫道:「不!呂大人,這不怪你!」說完,老參謀怨毒的目光瞪向站在一旁的許梁。
許梁感受到了這種惡意的目光,眉頭微皺,然後輕咳一聲,將眾山西官員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位大人,現在你們呂巡撫出來了。後面你們有的是敘舊的時間。現在是不是該把正事辦了?咳咳,你們不急,本官可是沒有時間陪你們站在這裏吹涼風呢。」
許梁話說完,眾山西官員便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呂巡撫。
呂巡撫一陣心驚肉跳,這麼多人注視着,他感覺有些不妙。
果然,許梁一臉微笑着看着呂巡撫,笑眯眯地道:「來來,呂大人,你來告訴你的這些屬下,那份手令是不是你親手所寫?」
唰!五十多名山西官員便緊緊地盯着山西巡撫呂志高。王布政使期盼說道:「巡撫大人,你告訴我們,這手令是偽造的?」
&呂巡撫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他當時為了能夠儘早離開陝西軍營,才簽了那些手令,誰成想,許梁這人太奸詐了,居然要先拿到物資才肯放人。而在接下來的十多天,由於呂巡撫簽了那些手令,雖然被許梁留在陝西兵營里,但好吃好睡,除了限制自由外,過得其實相當不錯。許梁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特意把呂巡撫叫過去嘮嘮嗑。甚至兩人還對弈了兩三局。
呂巡撫簽了手令,然而對於許梁是如何利用這些手令的,他卻一點都不清楚。但今天一早,諸山西官員商議齊了在營門口叫罵,呂巡撫在自己的房間裏聽見了,便感覺事情恐怕不簡單。
如今聽到王布政使用如此令人驚疑地眼神看向自己,呂巡撫便猶豫了。
&者說,那份手令根本就是眼前這位陝西巡撫許梁強迫巡撫大人您簽的?」相比於其他人的敢怒不敢言,王布政使倒顯得極有骨氣,夷然不懼地指着許梁,問道。
許梁被人指着,他邊的巡防司提督鐵頭頓時就不樂意了,立馬大叫道:「我說王大人,說話得有根據!不然小心我們大人告你誹謗!」
&王布政使拂袖冷哼。
許梁擺了擺手,朝呂巡撫說道:「呂大人,你也是大明朝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麼多人都看着呢,你可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呂巡撫表情糾結着,還在猶豫。
王布政使又道:「巡撫大人,您儘管據實以告。如果是陝西巡撫許大人逼迫你的,那即例是告到金鑾殿,下官等人也要給巡撫大人你求個公道!」
&巡撫大人,下官就是拼着這身官袍不要了,也要替巡撫大人伸冤。」立馬又有呂巡撫的心腹叫道。
呂巡撫臉色更加糾結,目光游離着。
&大人,事實是怎麼樣的,你倒是說啊!」許梁微笑着。
呂巡撫艱難地開口,「諸位同僚,那些手令……確實是我呂志高簽發的……但是陝西官兵拿着這些手令做了什麼?本官一概不知情。」
呂巡撫說完,眾山西官員都是吸着涼氣,王布政使嘴唇抖動着,半晌沒說話,那是給氣的。
許梁呵呵一笑,道:「好了,事情澄清了?手令是真的了。接下來你們有什麼火氣,儘管朝呂巡撫身上撒好了。」
說罷,許梁招呼鐵頭一聲,便打算回屋去。
&梁,你休走!」巡撫衙門的老參謀又憤憤地開口了,指着許梁跳腳大叫道:「卻便那些手令是呂巡撫簽發的。那也是被你許梁迫害的。我們都聽曹總兵和左將軍說起過,呂巡撫被你抓去之後,一天就三碗稀粥,餓得只剩一口氣。這樣的對待,與逼迫有何分別?!」
許梁聽了,頓時悖然大怒,回指着老參謀,破口大罵:「老東西嘴巴放乾淨點!本官看你一大把年紀才不跟你一般見識!方才呂巡撫親口說了,那手令是他簽的,你是聾了還是怎的?聽不懂人話嗎!」
&是!老傢伙你睜大你那雙狗眼看清楚了!」鐵頭也罵道:「你仔細看看呂巡撫,咱們大人待他如同上賓,每日好酒好菜地供着。你們看看呂巡撫現在這個樣子,像是一天只喝三碗稀粥的人嗎?!」
諸山西官員聽了,臉色都有些發燙。眼前的山西巡撫呂志高白白胖胖,臉色紅潤,精神飽滿,比一個月前在巡撫衙門的時候都要精神許多。說他一天只能喝三碗稀粥,這種話說出去是沒有人相信的!
老參謀也語塞了!愣愣地看着鐵頭,再看看呂巡撫,什麼硬氣地話都說不出來。
諸山西官員都不敢吭氣了。王布政使惱怒地看了眼呂巡撫,然後黑着臉朝許梁說道:「許大人,即便那些手令是呂巡撫簽發的。但你們陝西官兵蠻橫地上各府庫,強行索拿物資,稍有不順從的,便拳腳相加,這總歸是你們陝西官兵的不對吧?」
許梁感到一陣好笑,「王布政使這麼說本官就不愛聽了!我陝西的兵手裏拿着山西巡撫的手令,在山西辦差!山西的地方官不但不配合,還要橫加阻攔,這還有理了?他們相干什麼?眼裏還有沒有山西巡撫呂大人?還有沒有朝庭法度?不敬上官,不遵手令,這是想幹什麼?要造反嗎?依本官看,打人都是輕的!沒把那些人都抓起來治罪就算是網開一面了!」
王布政使也語塞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許梁輕哼一聲,帶着鐵頭拂袖而去。
走了幾步,居然見山西巡撫呂志高跟了過來。
許梁嘿嘿輕笑,道:「呂大人,你可以回去了。」
呂志高一臉驚懼,連連搖頭:「不不,我還是在裏面多住些天……」
許梁一陣驚愕,回頭,便見營門外的五十多名山西官員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憤怒地瞪着呂志高。
王布政使怒聲叫道:「呂志高,你給我滾出來!」
許梁暗嘆:反了,反了,連布政使都敢吼一省巡撫了!
呂志高渾身一哆嗦,往關他的那間黑屋子,跑得更快了。
隨即,山西的官員見呂巡撫跑了,頓時罵聲一片!
許梁傳令陝西官兵看守好營門,只要山西的官員不衝進營里來,便不理會他們。諸山西官員斷斷續續地叫罵了一上午,直到午飯過後,也陸陸續續地散了,當然也有幾個估計是被陝西官兵修理的特別狠的,依舊守在陝西軍門口。
呂巡撫中軍大帳來吃午飯的時候,氣色便大不如前了。驚懼加懊惱讓他身心俱疲。
許梁看着呂巡撫隨意地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開始唉聲嘆氣。許梁敲了敲桌面,說道:「呂大人,這極可是你我同在一桌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呂巡撫驚訝地抬頭,隨即想到了什麼,驚怒交加地看着許梁:「你,你你,你要把我交給王布政使那些人?!許梁,你不能這麼殘忍!他們現在恨不能活撕了我!」
許梁嘆息,帶着歉意說道:「本官在山西也沒有什麼事情了,該回陝西去了,所以,就不留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