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三名悻悻然離去的錦衣衛,許梁長時間地沉默。
不止是許梁,陸同知和黃推官兩人也很沉默,面對如此突然的消息,他們都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許梁再一次感到深深地失落和屈辱。洪參政拍胸脯保證舉薦自己當平涼知府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人家劉之倫都已經走在上任的路上了。
陝西省自上一任巡撫胡庭宴被革職後,陝西省這一年多來就再沒有巡撫。那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劉之倫,他要當他的陝西巡撫,許梁根本就沒任何意見。
可他為什麼還要再兼一個平涼知府?!
劉之倫吃肉,卻連湯都不肯勻一些給許梁!
真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許梁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一時氣憤,一時屈辱。
陸同知和黃推官擔心地看着許梁,黃推官上前小心地喚道:「大人?大人?」
許梁重重地吐出口濁氣,抬頭,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深沉。
「道周,你說洪參政和武總督他們現在知不知道那個劉之倫要來當陝西巡撫的事情?」許梁忽然問道。
黃道周捻着鬍鬚,想了會,道:「劉之倫要來當陝西巡撫的事情,事先咱們都不知情!洪參政前天和李游擊到大人府上催大人出兵漢中,照這個情況說起來,洪參政和武總督極有可能也不知道劉之倫的事情。」
許梁點點頭,深深地看着陸同知和黃推官,神情嚴肅,問道:「陸大人,黃大人!許某要做一件大事,需要陸大人和黃大人二位的支持!事成之後,許某願與二位共同富貴!不知二位敢不敢陪許某瘋狂一回?」
黃道周和陸一發都吃了一驚,看許梁說話的語氣,這個所謂的大事肯定非同小可!說不定還會連累到日後的仕途,甚至是身家性命!二人遲疑着。不敢立馬答應許梁。
許梁也不催促,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平涼推官黃道周首先表態:「大人,下官被發配到鎮原縣。若不是遇見了大人,恐怕下官於今還在鎮原縣丞的位置上蹉跎着,大人對下官的知遇之恩,恩同再造!下官雖不是江湖上的好漢,要靠對天起誓。歃血為盟來表達下官對大人的忠心,但下官早就把一身的前途交付給大人了,大人說做什麼,下官誓死追隨。」
「好,好!」許梁感動地點頭。
陸同知見狀,也動情地朝許梁拱手說道:「大人,若沒有大人援救,陸某早就死在流賊手裏了。陸某此生,唯大人馬首是瞻!」
「好!」許梁眼眶濕潤了,上前感動地拍打着二人的肩。道:「許梁此生,能得二位的追隨,即便是身敗名裂,也不枉此生了!」
「大人……」
三人神情都很激動,有種肝膽相照的感覺。
過了會,三人都冷靜了下來。許梁將陸,黃二人拉到自己的籤押房裏,關嚴實了門窗,三人圍坐在一張小圓桌旁。
許梁沉聲說道:「那個劉之倫想要中止平涼府的官員考察,無非是想要保住某些人!嘿嘿。他人還未到平涼城,命令卻先到了!我們若是遂了他的心意,以後劉之倫上任之後,日子就別想好過!」
「大人。你想怎麼幹?我們都聽你的。」陸同知鄭重說道。
許梁左手指尖點着桌面,臉上閃過一陣狠厲之色,道:「時間緊迫,平涼府官員考察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須趕在劉之倫到任之前就定出結果。現在武總督和洪參政極有可能還不知道陝西省又多了個巡撫劉之倫。那咱們就得打好這個時間差,今晚就把平涼府的考察結果定出來。連夜送到固原州去,只要武總督批准了,呈到吏部,那就算劉之倫是大羅神仙,也休想更改考察結果!」
陸,黃二人點點頭,卻又為難地道:「大人,這辦法是好,可是給人定罪,總得給個能說服人的理由吧。這今晚就要給出考察結果,咱們手裏沒真憑實據啊。」
許梁狠聲道:「事急從權,咱們不必收羅太多的證據,只要落實了那幾個人的證據便成了。牛捕頭那裏,應當有一些。另外,我一會命人把青衣衛檔案處的人叫來,你們從中找一些陳年舊事出來,只要事情是真事就行。」
陸黃二人聽了,緩緩點頭。黃道周又問道:「那鎮原知縣史俊生和崇信知縣秦峰撤下來之後,誰來接任?」
許梁肯定地道:「鎮原縣丞賀誠出任鎮原知縣,崇信縣丞毛玉潔,出任崇信知縣!」
三人商議妥當,當晚便把平涼知府捕頭牛輔機叫了過來,又命人去青衣衛檔案處取了些打探到的材料過來,一屋子的人忙到天亮,總算連夜炮製出一分平涼府官員考察報告。
將其他人趕出籤押房,許梁和陸同知,黃推官三人再檢查一遍考察報告,確定沒有疏漏的地方,便簽上名字,印上官印,黃推官正要署上日期,許梁猛然叫道:「且慢!」
黃推官手一抖,一滴墨汁例落到考察報告上,黃推官詫意地抬頭問:「大人,怎麼了?」
許梁指着那署日期的地方,道:「別寫今天的日期,寫前天的。」
黃推官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新任的陝西巡撫是昨天派錦衣衛來傳達命令的,如果考察報告上寫了今天的日期,那落到劉巡撫的眼中,便是平涼府的幾位下級不尊指令,目無上級!
可若是寫前一天的日期,那時平涼府還未接到指令,即便做了什麼,也不算是與劉巡撫對着幹。
黃推官署好前天的日期,又叫書吏抄錄了一遍做為備份,這才將原件封裝,着快馬送往固原州。
三人忙了整整一宿,又累又困,個個呵欠連天,許梁給陸黃二人酒樓的夥計送來兩份早點,自己揉着酸澀的眼睛,打道回府。
一行八名青衣衛侍衛護着許梁的馬車往城北門方向的許府趕去,走了一陣,侍衛隊長突然湊到馬車窗邊,朝裏面小聲說道:「大人,我們被跟蹤了。」
許梁悚然一驚,問道:「有多少人?」
侍衛隊長小聲回道:「是昨天去知府衙門傳話的那三個錦衣衛。要不要把他們暗中抓起來?」
許梁一聽是錦衣衛的人,還是昨天那小旗帶着的三人,便沒有了興趣,打着呵欠朝外面說道:「不用理會他們。」
馬車一刻不停,視跟蹤的三名錦衣衛如無物,一路平穩地回到許府內。街道拐角處,錦衣衛的小旗看着緊閉的許府大門,一臉憤恨地道:「想不到小小一個地方同知,出入都有這麼多護衛!咱們三個人手太少了,再跟下去也沒什麼機會尋他的晦氣!算了,劉中丞那裏還等着咱們回話呢,走!」
三名錦衣衛便轉身,混入人流里,消逝不見了。
許梁下馬車,便將許府的管家兼青衣衛檔頭鐵頭叫到書房裏,將劉之倫要來當陝西巡撫和平涼知府的事情說了,命青衣衛偵緝處全部出動,查清楚劉之倫現在到了哪裏,跑離平涼有多遠,又命人仔細盯着固原州三邊總督府,全程跟蹤那封考察報告的處理情況。
另一方面,許梁命令東大營各軍各營,仍舊按計劃準備出征事宜。甚到將梁軍騎兵營派出平涼府,在鳳翔府與平涼府交界的地方巡查了一遍……
總之,許梁要梁軍裝成一副整軍出征的模樣。
許梁要做給固原城裏的洪參政和武總督看,表明自己要即刻率軍出征的決心。
許梁這一天看上去很忙碌,其實整個心思都放在固原城裏。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傍晚時分,青衣衛偵緝處的探子總算將考察報告的結果傳報回來。
武總督簽了字據,又差人用八百里加急呈往朝庭了!
許梁懸着的一顆心才算安穩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