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史又失眠了,和與往的焦慮不同,這一夜張御史是興奮得睡不着。從那個尋求庇護的安東中衛百戶官口中,張御史得知了許多自己想要東西,也再一次印證了平涼同知陸一發透露的消息。
天剛微亮,被昨日的小雨浸透的平涼城難得的顯現出一絲清冷。張御史穿戴整齊,先去那間小房間裏查看一遍胡小勇的情況,透過張開一張縫的小門,張御史見裏面的胡小勇正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口水滴落在新更換的棉袍上,濕潤了一圍領邊上一大塊。
死裏逃生的人的頭幾個晚上都會睡得很香甜,張御史笑罵一聲,囑咐房間外的士兵仔細看守,便放心地趕去喬尚書房外等候。
守候了一陣,聽得屋內喬尚書起床的聲響,張御史便急不可耐地上前敲門。獲得允許後,張御史閃身進去。
半個時辰之後,知府衙門響起緊急的腳步聲,從京營官兵中挑選了一千多名士兵,披堅執銳,在兩位欽差大人的帶領下,直奔長樂街十七號宅衝去。
腳步聲聲,馬蹄陣陣,驚醒了沿路多少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平涼百姓。
長樂街十七號宅,看上去是個挺氣派的宅院,紅牆院朱色正門,進門的石階上兩尊虎虎生威守門的石獅子。
宅院裏應當是沒有人的,張御史和喬尚書等率大隊人馬趕到,分兵將整個宅院團團圍住。人叫馬嘶,這陣響動,即便屋內住着的是個聾子瞎子也應當感受到了。
然而整個十七號宅靜靜悄悄,什麼回應都沒有,大門緊閉。
京營的校尉得了兩位欽差的指令,朝那扇大門一揮手,便有十幾人扛着粗圓木三兩下將府門撞開。無數官兵衝進宅院裏面去,翻箱倒櫃,大肆搜查。
張御史和喬尚書兩人抬腳進了宅內,不經意間被士兵們搜索而帶起的塵土嗆了幾口。兩人忙用手扇着。
低頭看見過道里青磚地面上的青苔,再注意到四周房樑上隨處可見的蛛絲蛛網,喬尚書臉色便有些難看,瞟了張御史一眼。
很顯然。這棟氣派的宅院應當是有些日子沒人住了。或者說,自西城門事發之後,原本住着的人通通搬離了,留下棟空宅子放在這裏。
隨着接連幾名搜查的士兵回報,沒有任何發現。張御史的心也跟着往下沉。然而回想起平涼同知陸一發和那安東中衛百戶官胡小勇提供的消息。張御史便強按下急燥的心,耐心地等待。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張御史快要失望透頂的時候,先前進屋的那名京營校尉面有喜色地大步出來,在他身後,兩名士兵抬着只上鎖的黑色木箱子過來。
「稟大人,在後院的密室里發現這隻箱子。」校尉聲音宏亮地報告道。
兩位欽差大人眼光都投在這隻黑色木箱子上,張御史神情激動,顫聲說道:「打開!」
校尉掏出匕首,插入鎖內。用力一攪,那鎖頭應聲而落。
張御史,喬尚書緊盯着校尉慢慢地將那箱蓋子打開,張御史手心裏全是汗水,比之當年進京趕考等待發榜時還要緊張三分。
箱子終於全部打開了,兩位欽差大人定盯朝箱內看去,不由大失所望。
箱子裏儘是些尋常的衣物,雖然有些看上去很華麗精美,但衣服就是衣服,並不是兩位欽差想要的東西。
喬尚書又朝張御史瞪了一眼。張御史回報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箱子邊,校尉一件一件地揀着箱子裏的衣物往外扔,忽然,他輕咦了一聲。手中捧着件黃色的袍子驚疑不定。
「這是……?」
這一聲輕咦又將兩位欽差的目光吸引過來。喬尚書道:「給本官看看。」
校尉便恭敬地將手中那件黃色袍子呈到喬尚書手上,喬尚書開始隨意地翻動幾下,忽的臉色凝重起來。
張御史眼睛緊盯着喬尚書手中那件袍子,這件袍子顏色很鮮艷,是那種少見的明黃色,布料也很柔順。應當是件尚未完工的袍子,一邊繡了些圖案,由於是從里往外翻起的,一時看不清到底繡的是什麼圖案。
待喬尚書神情凝重地將袍子翻了個面,兩人看清了那半邊繡好了的服飾圖案,不由雙雙倒吸了口涼氣。
喬尚書雙手一顫,險些將手中的袍子扔飛出去。感覺拿在自己手上非常不合適,急忙扔給了張御史。
張御史愣愣地接過,看着那些圖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九爪金龍!黃袍上居然繡的是九爪金龍!這件黃色的袍子居然是半件龍袍!
兩位欽差大臣大眼瞪小眼,久久說不出話來。
喬尚書此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會搜出這種要命的東西,他真不該聽信了張御史的話,同意帶兵來搜查,平安無事地回京復命豈不挺好?!
張御史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神智逐漸恢復過來,雖然搜出來的東西出人意料,但想到許梁和黃子仁兩人居然會暗藏了這種要命的東西,便是大羅金仙也休想救得了這兩人了!喜色漸漸回到張御史的臉上。
「喲,張大人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便在這時,許梁的驚奇地聲音從兩位欽差身後響起。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陝西參政洪承疇,平涼知府張鳳奇,平涼同知許梁三人聯袂走進院子裏來。
張御史見了許梁,頓時哈哈大笑,提起那件半成品龍袍,問道:「許大人來得正好!你可認得這是何物?」
許梁聞言湊近了些看了看,遲疑着說道:「咦,這黃袍子居然還繡了這麼大的爪子,一,二,三……七,八,九,哇,居然是九爪金龍!這,這是龍袍!」
洪承疇,張鳳奇聽了臉色劇變。張御史卻仰天長笑,暢快無比。
「好,好,許大人認得就好!哈,哈……」
許梁看着失態的張御史,恍然大悟地大聲叫道:「看來我們所料不差,韓王爺當真有不臣之心!」
張御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着許梁道:「許梁你先別管別人了,還是先顧着你自己吧,哈,哈,呃?這關韓王爺什麼事情?」
許梁一臉憐憫地看着張御史。平涼知府張鳳奇上前,指着張御史手中那半件龍袍,艱難地說道:「張大人,這間宅子一直就是韓王府的產業,如今大人您在韓王爺名下的宅子中搜出了龍袍……」
張御史愣了一愣,怪叫一聲,將手中的袍子扔得遠遠地,隨即醒悟過來,衝着許梁,洪承疇和張鳳奇三人叫道:「你們怎會來這裏?!」
許梁十分無辜地看着張御史,道:「本官和洪參政,張知府想着兩位欽差大人不日即將回京,便到知府衙門去拜會,在衙門裏聽說兩位欽差大人來這長樂街十七號查案來了,便跟過來看看!」然後許梁一臉欽佩地看着張御史,道:「想不到張大人果然目光如炬,一查便查到韓王爺意圖謀反,下官佩服,佩服!」
「我,我沒有……」張御史臉色灰敗,失魂落魄地道。
「夠了!」喬尚書臉色陰沉得如同能擠出水來,駭人的眼光在場中諸人身上一一掃過,沉聲說道:「事涉藩王,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你我所能處理得了的了。我們得立馬報告朝庭,恭請聖裁。」
許梁立馬接口道:「尚書大人言之有理。然而為防罪證流失,犯官逍遙法外,下官建議立即將涉事的人員逮捕,看押!」
喬尚書目光在許梁身上停留了好久,沉聲問道:「依許大人之見,哪些人涉事其中?」
許梁拱手說道:「事涉韓王爺,雖然韓王爺不在平涼,然而韓王世子卻在平涼,應當將世子暫且軟禁。此外,幫助韓王府往外運輸武器的安東中衛也脫不了干係,指揮使葉延慶,指揮同知黃子仁,必須立馬捉拿歸案!」
喬尚書緩緩點頭,轉頭命令京營領兵將領點兵去捉拿這些人。
張御史指着許梁叫道:「許梁,你,你也脫不了干係!」
許梁瞪着他,無辜地道:「張大人何出此言?」
張御史叫道:「韓王爺若謀反,你許梁也參與其中。」
許梁憤然叫道:「張大人,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本官何曾與韓王府有瓜葛?張大人空口白牙,便要構陷本官麼?」
張御史瘋狂地叫道:「本欽差有的是證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