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崇禎皇帝將刑部尚書喬允升和僉都御史張年運召進了宮。
那一天,許梁將徐長青送走之後,心情無端地有些煩燥,與李心貝合謀害死王體乾的事情,許梁做得很隱蔽,然而錦衣衛仍舊能查到蛛絲馬跡,令許梁對錦衣衛的偵查能力有了新的認識。
令許梁煩燥的來源還是來自於李心貝,按照約定,王公公掛掉之後,李心貝應當兌付一萬五千兩銀子,全軍撤出平涼府境內,外帶告知那最後一本羊皮金剛經的下落。
毫不令許梁意外,李心貝再一次食言了。據駐守靜寧城的梁軍先鋒官羅汝才傳回的消息,李心貝領着李家軍和剩下的流賊軍隊遊走在靜寧城外的大山之中,並沒走遠,時不時地還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靜寧城外,遊走一番,看那意思是還想把靜寧城搶回去。
至於銀子和經書的下落,那就更別提了。
許梁恨得咬牙切齒,一時卻無法顧及到他。相比於藏身於大山深處的流賊軍隊,許梁更關心此次平涼動亂幕後的故事。
平涼游擊將軍戴風的傷勢已基本穩定了。許梁探望戴風後,與戴風說了會話,自他房中出來,走到許府前院的草徑之上,青衣衛檔頭鐵頭便緊跟了過來,站到許梁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
「問出了什麼沒有?」許梁問道。
「沒有。」鐵頭搖頭說道,「我與胡小勇談了兩次,胡小勇什麼都不肯說,其他的衛所官兵也問了一遍,沒有什麼發現。似乎,這次的事情,當真是葉指揮一時衝動的結果。」
許梁搖頭,肯定地道:「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安東中衛指揮使葉延慶這人我多少有些了解,那可是個老官油子。沒有大利益,大好處擺在面前,他豈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且,張知府之所以肯下那道手令。是因為拿了葉指揮不少好處。」
許梁回頭看着鐵頭,道:「阿鐵,這裏面,水很深哪。可恨現在錦衣衛自身一堆麻煩,不然藉助於他們的力量。必能查清楚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
鐵頭慚愧地道:「少爺,阿鐵無能。」
許梁道:「我不怪你。青衣衛畢竟是剛成立不久的組織,能力水平自然不能與成立兩百餘年的錦衣衛相比。去牢裏看看胡小勇,我要親自問問他。」
兩人來到許府密秘地牢裏,在一間小房間裏面,青衣衛將安東中衛百戶官胡小勇帶了過來。
經過這幾天的關押,胡小勇臉色憔悴不堪,身上的袍子沾了不少污漬,隱隱地散出一股難聞的餿味。
胡百戶嘶聲叫道:「姓許的,爺爺落到你的手裏。要殺要剮,給爺個痛快!」
許梁端坐於桌後,打量胡百戶一眼,道:「小勇,你我相識一場,我這人向來重情重義,其實我真不想為難你。」
胡百戶自鼻孔內哼了一聲,顯然對許梁的話不相信。
「來呀,給胡百戶看座。」許梁吩咐道。
一名青衣衛侍衛從屋子角落裏找出張椅子,放到胡百戶身後。胡百戶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上面,冷笑着看着許梁。
許梁眼望屋樑,神情似乎在回憶,「當年許某有難。身陷錦衣衛詔獄,胡小勇你棄我而去,義無反顧地投奔黃子仁。唉,夫妻本是比同林鳥,林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你一個外人?所謂人各有志,這事,我不怪你。」
胡百戶沉默地看着許梁,沉聲道:「這事是我對不住你。」
許梁擺手道:「過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現在只要你肯告訴我,葉延慶鬧這麼一出,到底有什麼目的,我便立馬放了你。」
胡百戶臉色變幻一陣,看着許梁,神情漠然地道:「很遺憾,我不知道。」
許梁認真地盯着胡百戶,看了許久,突然說道:「當日有人在西城門附近的茶樓里暗中一箭射傷了游擊將軍戴風,雖然我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但我還是把劉戈抓起來殺了!你看,我雖然重情義,但對膽敢傷害我或者我手下的人,可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胡百戶臉上震驚之色一閃而逝,轉眼間又恢復漠然神色,道:「你在威脅我?」
「哪裏,」許梁搖頭,認真地道:「我只是在規勸你,不要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胡百戶沉默着。
許梁等了會,起身朝屋外走,邊走邊道:「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想通了便告訴我。」
鐵頭隨着許梁出了地牢,遲疑着問道:「少爺,倘若胡小勇兩天後還是不開口怎麼辦?」
「那就殺了他。」
「啊?」鐵頭驚訝地看着許梁,道:「可少爺你剛剛還說你很重情義?」
許梁不屑地道:「那是特意說給胡小勇聽的。對於胡小勇這樣無情無義之人,我還用得着講什麼情義?」
鐵頭默然無語。
許梁問道:「其他的衛所官兵現在關押在哪?」
「還在平涼游擊軍營。」
許梁轉而去了游擊軍營。此時主事的是游擊副將龍峰,龍峰得報許梁到來,敢緊帶領幾個把總出營門將許梁迎了進來。
許梁問道:「那些衛所官兵的伙食怎麼樣?」
龍峰不清楚許梁問這話的用意,據實回答道:「早晚各一碗清粥。」
許梁點點頭,吩咐道:「今日加餐,準備幾百個新鮮的包子饅頭,抬到牢裏去。」
龍峰雖然略微詫意,但想來許梁此舉畢有深意,也不多話,安排人去準備。饅頭平日游擊軍營自身就備下不少,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一個把總便領着幾十個士兵抬了十幾筐熱氣騰騰的白饅頭進了關押安東中衛官兵的房子裏面。
四百多名衛所官兵,各個都是三四十歲的精壯漢子,關到營中這幾天,天天就兩碗清粥,哪裏吃得飽?是以,當十幾筐散着香氣的熱饅頭擺到眾衛所官兵面前,眾人餓得發綠的眼睛就更加綠幽幽的,緊盯着欄杆外的白花花的饅頭不放,嘴角的口水滴滴嗒嗒。
許梁隨着龍峰進屋來,見着的便是這麼一副情景。
衛所官兵中自然有認得許梁的,便有人揮手大叫道:「許大人,快把我們放了吧?」
「許大人,我們是無辜的……」
「許大人,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許大人,快發饅頭吧,都快餓死了!」
牢裏的衛所官兵七嘴八舌地叫着,亂鬨鬨的。站在欄杆邊上的人便探手出去想要抓一兩個饅頭過來,不過,很快便有一塊戒尺打過來。
「肅靜!」龍峰見狀,大吼一聲!
眾衛所官兵受他這一吼,驚懼着慢慢安靜下來。
龍峰朝許梁做了個請的手勢,自覺地退到許梁身後。
許樑上前,隨手自身邊的筐內抓了個饅頭,放到嘴邊,聞着升騰的熱氣,贊道:「這饅頭真香!」
牢內頓時暴出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眾衛所兵眼巴巴地看着許梁。
許梁朝眾人笑了笑,蠱惑地問道:「你們餓不餓?」
「餓……」
「想不想吃?」
「想!」
許梁將手中的饅頭咬了口,吃了下去,只得又是一陣的吞咽口水聲音,不由笑得更加迷人了,道:「想吃饅頭很簡單。只要你們把你們守西城門這兩天時間內,所看到,所聽到的事情都說出來,只要每人能說出十件不一樣的事情,便能得到兩個饅頭。如何?」
眾衛所官兵遲疑着看着許梁,沒人作聲。
許梁露出個鼓勵的眼神,問道:「誰願意第一個出來試一試?這饅頭,很香的哦。嗯,現在還熱乎乎的,一會涼了就不太好吃了。」
衛所官兵,相互看看,終於有三個人遲疑着舉起了手:「大人,我們來說。」
「好,很好!」許梁笑道,指着這三人道:「把他們帶出去。」
便有梁軍士兵打開牢門,將三人領了出去,在外邊的十幾個隔開的小房間裏,早有備好的紙筆和記錄人員,對三人所說的事情詳細記錄下來。
牢內的衛所官兵遲疑着,小聲商量着,卻再沒有人舉手,很顯然,眾人都在等先前那三人的結果。
許梁也不着急,慢慢騰騰地將手中的饅頭啃完。早有梁軍士兵抬了張椅子進來,恭請許梁坐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