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乘坐馬車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李延慶連忙迎了出去,只見一名小宦官從馬車裏扶出一人,正是很久未見的梁師成。
儘管李延慶現在很不願意見到此人,但還是上前行一禮,「太傅,好久不見了。」
梁師成顯得削瘦了很多,氣色很不好,說話聲音也很低,「最近一直在宮中,聽說延慶昨天去我府上了?」
「是,昨天我去拜訪太傅,說太傅在宮裏。」
這時,李大器在一旁道:「延慶,快把太傅請到裏屋去坐,這裏河風比較大,別受涼了。」
李大器對梁師成的印象很好,當初他賣給宮裏的十幾萬貫胭脂錢被李彥扣住,多虧梁師成開口才要回來,李大器一直記得這件事。
「太傅請!」
梁師成點點頭,跟隨李延慶父子進了寶妍齋,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權勢滔天的內相了,趙佶對他日益不滿,使他權勢盡失,連大內府總管都輪不到他了,只在宮中管管衣物,和一個普通老宦官沒有什麼區別,無形中他的身段也放低了很多。
梁師成呆在宮中不出來,一方面固然是像高俅所說,想抱緊趙佶的大腿,但更重要一個原因是他權勢盡失,他怕仇家上門,所以不敢住在外面。
梁師成在大堂坐下,對李大器笑道:「寶妍齋都南遷了吧!」
李大器小心翼翼道:「也沒有完全南遷,在京城還在繼續營業。」
「其實大家都清楚,若杭州行宮修完,官家也要南下過冬,留下來的都是應應景,不瞞李員外,我家人也南遷了,大部分財產也已運去蘇州,如果官家南下過冬,我恐怕也要跟去了。」
梁師成嘆口氣又道:「兩個月前生了一場病,身體一直不好,太醫再三叮囑,不能在外久呆,所以和延慶說兩句話,坐坐就走。」
李大器會意,笑道:「太傅稍坐,我去看看帳,我也是剛回來,家裏事情有點不放心。」
「李員外儘管隨意。」
李大器走了,房間裏只剩下樑師成和李延慶二人,梁師成微微笑道:「延慶現在還是兼任京兆同知吧!」
李延慶笑了笑,「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去吏部卸任,只卸了太原的職務,京兆府的職務一個都沒有卸下,不僅是京兆同知,居然還是延鄜路總管,吏部說上面沒有安排,他們也不清楚。」
「這其實是官家的意思,他也很擔心西夏,如果陝西路有變,恐怕你還得回去。」
「既然如此,直接讓我去京兆府就是了,為何還要進京?」
「進京是好事啊!你外放時間太長,京中的人脈就會慢慢消淡,對你以後的仕途會很不利。」
「原來如此!」
梁師成喝了口茶,笑道:「今天下午你在紫宸殿表現得很驚艷啊!」
「但有人說我很張狂!」
「不!不!不!只有無知者才會這樣說,今天官家本來是打算將軍議堂併入知政堂,由知政堂直管,結果你用難民之事逼宮,導致王黼被停職,打亂了官家的計劃,也徹底扭轉了太子兩個月來的頹勢,今天你是太子有功之臣,如果太子將來論功行賞,你至少能排進前三。」
「這個結果我真沒有想到,只是當時太憤怒了,一心要找王黼算帳,倒沒有別的想法。」
梁師成知道李延慶言不由衷,他也不再多說,便將隨身攜帶的一隻紙盒遞給李延慶,「這裏面是太子少年時用過一些舊物,煩請延慶替我交給太子,再替我說幾句好話,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李延慶點點頭,「我一定照辦!」
「那我回去了,晚上還要伺候官家,少了我可不行,延慶留步!」
李延慶把梁師成送出府門,一直望着馬車遠去才回了院子。
「延慶,梁太傅來做什麼?」李大器從賬房裏走出來問道。
「想托我拉拉太子的關係。」
「他不是和太子的關秀一直很好嗎?」
李延慶笑着搖搖頭,「那是以前,現在他走錯路了。」
「那他有沒有替師師的事情?」
這才是李大器擔心的事情,師師的身份一直是懸在兒子頭上的一把劍,李大器為此提心弔膽了很多年。
李延慶冷笑一聲,「爹爹不要擔心,他現在還怕我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倒是倒霉的是他,不是我!」
李大器愣了一下,忽然醒悟過來,長長鬆了口氣笑道:「原來如此,那我真的不用再擔心了。」
「確實不用再擔心了。」
李延慶見夜色已經微降,便笑道:「爹爹早點休息吧!我去看看莫先生,明天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
「你去吧!替我向老爺子問好,另外再告訴曹儼,船隻已經準備好,他們隨時可以離京。」
李延慶點點頭,快步離開了寶妍齋。
次日上午,李延慶帶着莫俊和曹英來到了開封府衙,曹英是曹家老五曹旭的兒子,不過他是庶出,太學出身,今年三十歲左右,學識淵博,性格非常穩重,這是曹家在曹性、曹猛兩員武將追隨李延慶後,又安排的第一個文官,作為李延慶的幕僚。
李延慶走進開封府衙,趙輝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剛才開封府各縣都傳來消息,賑濟難民從昨天已經全部開始,任丘縣設了三個賑濟點,蔣知縣保證,絕不會有任何一個難民在任丘縣內病餓身故。」
趙輝的前倨後恭李延慶當然心知肚明,只是他懶得跟趙輝計較,他自己的心思也不在開封府上,只要趙輝不出什麼么蛾子,他也希望相安無事。
李延慶點點頭,「少尹辛苦了,我給趙少尹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幕僚莫俊和曹英,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他們。」
趙輝連忙和兩人見禮,又急派人給莫俊和曹英安排幕僚房,兩人的官房也在梅花堂後院,就在李延慶的隔壁,按照分工,莫俊負責朝廷及開封縣內之事,曹英則負責其他下轄十五縣之事,另外,每人還配備兩名從事,再加上一個負責煎茶跑腿的茶童,就算是齊全了。
這時,另一名開封府少尹聶山前來面見李延慶,聶山年近五十歲,是前相國蔡卞的門生,為人十分剛硬正直,他原本是龍圖閣學士,因范黨案被王黼貶為德安知府,年初又被蔡京調回京城,出任京兆少尹,他主要負責開封府各縣,前兩天正好去陳留縣公幹,昨天晚上才回來。
李延慶請聶山坐下,問道:「現在開封府各縣情況如何?」
聶山搖搖頭,「情況不太好,主要是物價高,收入低,加上最近幾個月人心惶惶,很多有錢人家都南下了,而年輕人大多湧來京城,使各縣顯得十分蕭條,治安也不好,已經出了好幾起攔截劫財殺人案了,這次我去陳留縣,就是一戶商人發生了滅門案,一家七口被殺,搶走了五千多兩白銀。」
「案子破了嗎?」
「基本上查清楚了,是一夥蔡州的盜賊所為,這一夥盜賊有五人,只是案發後,這五人便逃走了,現在不知所蹤,已經向各州發緝捕令。」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現在從河北各州逃來京城的難民足有四五十萬人,京城治安非常糟糕,光靠趙少尹一人是忙不過來,聶少尹這段時間也把精力放在京城,各縣的案情交給推官去做。」
「卑職明白了!」
李延慶又將莫俊和曹英介紹給他,對聶山道:「明天開始將強化訓練守城士兵,我的精力也要分散一部分過去,可能顧及開封府的時間不會太多,有什麼事你就和我的兩個幕僚商量,能處理你們就自行處理,實在不行我會出面解決。」
聶山肅然道:「練兵才是當務之急的大事,請府尹全力以赴,卑職儘量不打擾府尹。」
李延慶笑着點點頭,「那就辛苦聶少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