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之所以力勸湯王兩家南遷,也是為了給兩個好朋友一個交代,當然也是為了將來湯懷、王貴能與自己站在一條線上,這種事情不能到了危機時刻才做,必須早早打算,這次借着送信來拜訪王家其實就是為了勸說王家同去江夏,沒想到湯王兩家被時局困擾,都有了準備後路想法,正中他的下懷。
從王家告辭,李延慶又去了岳飛家,他知道岳飛父親生病,家境比較困難,他便給岳家送去五十兩銀子,岳飛父母怎麼也不肯收,但最終推卻不掉李延慶的一番心意,只得收下了。
從岳飛家裏出來,已經快到中午,李延慶便來到湯王村的永濟渠碼頭上,這裏有家小酒館,他記得這裏的魚燒得不錯。
「歡迎官人前來吃飯!」酒保熱情地迎了出來。
「有新鮮的魚嗎?」
「有!剛剛才送來的鯉魚,從冰窟窿里釣的,鮮活肥美,不是我吹,小店的醬燒鯉魚可是湯陰一絕,吃過的人都拍案叫好。」
「我知道,給我來條魚,再配幾個小菜,有熱的肉包子來一盤,再來壺酒,要你們窖藏的清酒。」
「那個可貴,要五十文錢一壺。」
李延慶扔了三錢碎銀子給他,「剩下的賞你!」
酒保頓時眉開眼笑,「小人回頭給你餵馬!」
李延慶把馬拴在店門口,酒保將李延慶請進店裏坐下,又送來一隻火盆。
由於永濟渠結冰封凍的緣故,酒館生意十分清淡,只有兩三個客人,都是本村人,現在這個時候沒有外地客商。
片刻,酒保端來幾盤野味冷菜和一盤剛出籠的包子,又燙了一壺酒端來,「魚正在燒,請稍等片刻,官人先喝酒!」
李延慶吃了兩個包子墊墊肚子,這才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時一陣香風從後面飄來,李延慶一回頭,只見身後站了一個十分秀麗的年輕少女,身材中等,長得珠圓玉潤,一雙大眼睛格外動人,穿一身上好的狐皮襖,下身是一條大紅色的百褶厚裙。
「你是湯圓兒!」
李延慶忽然認出了她,湯懷的妹妹湯圓兒,長得和從前變化很大,只是那雙靈巧的大眼睛讓李延慶一眼便認了出來。
湯圓兒嘟着嘴道:「怎麼是你一個人回來,阿貴呢?」
「他要參加武舉,你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沒有信給我?」湯圓兒顯得很不高興。她聽祖父說慶哥兒替阿貴送家信,他卻沒想到給自己寫封信。
李延慶笑了起來,「當然有信給你,只是口信,你要聽就坐下。」
湯圓兒頓時眉開眼笑,連忙在李延慶對面坐下,用腳把火盆勾過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托着腮期待地問道:「說吧!什麼口信?」
李延慶笑眯眯說:「阿貴告訴我,他這次去考武舉,完全就是為了你,我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湯圓兒眼睛一亮,俏臉上泛起一抹嫣紅,有些羞澀問道:「他真是這麼說嗎?」
「其實我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就等着喝你們的喜酒!」李延慶忍不住笑了起來了。
湯圓兒實在坐不住了,羞得起身就跑,走到門口想起什麼,把一個小皮囊扔給李延慶,「慶哥兒幫我把這個袋子捎給阿貴,多謝了!」
說完,湯圓兒一溜煙地跑了,步伐異常輕快,李延慶看了看皮囊,裏面應該是一封信,還有一塊繡帕,李延慶笑着搖搖頭,將皮囊收進了馬袋裏。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吵嚷,「不行!都給了你們,其他客人怎麼辦?」
李延慶探頭看了一下,只見外面人影重重,似乎來了不少人,把他的馬遮住了,李延慶有點不放心,起身走出酒館。
只見外面來了老老少少足有十幾人,看樣子像一個家族,還有兩輛驢車,上面裝滿了鍋碗瓢盆之類,就象逃難一般。
只見一個老者正和酒保交涉,「我又不是不給錢,你們再做就是了。」
「我們包子每天只做十幾籠,村里人天天來買,客人都是固定的,你們要買幾籠可以,但全部買走不行。」
李延慶笑問道:「老丈是哪裏來?」
「我們是從南面的衛州過來,那邊在鬧匪亂,我們只好來相州投奔親戚。」
「衛州也鬧匪亂嗎?」
「梁山亂匪啊!」
李延慶微微一怔,「老丈說什麼?」
「這位官人還不知道吧!梁山幾千人在攻打黎陽倉,死了不少人,鬧得衛州人心惶惶,這個亂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酒保拗不過老人一再懇求,終於把包子全部賣給他們,一群人繼續沿着永濟渠北上。
李延慶回到自己桌前,心中很奇怪,梁山軍居然殺到了衛州,黎陽縣是有一座中轉糧倉,河北兩路的官糧都要運到黎陽倉,然後再轉運到汴京,這次他們北征西夏的糧食也是從黎陽倉運來。
但問題是現在是冬天,黃河都結了冰,水路不通,就算攻下黎陽倉又怎麼把糧食運走?幾千人又能帶走多少糧食?他們若需要糧食完全可以在梁山附近攻打城池,奔襲千里來攻打黎陽倉,似乎得不償失啊!
如果說梁山軍想效仿隋朝瓦崗軍開倉放糧,救濟民眾,現在並沒有災荒,也沒有幾十萬災民嗷嗷待哺,衛州、相州的民眾並不缺糧,這樣做也不會有效果。
那梁山軍又是為了什麼緣故攻打衛州黎陽倉?
李延慶百思不得其解,這時,酒保把熱騰騰的醬燒魚端上來,李延慶卻沒有什麼胃口了。
他心中有點擔心起來,畢竟黎陽縣距離湯陰縣只有一百五十里,這個距離太近了,李延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
他匆匆吃了飯便起身向湯王村而去,身為情報司首領,他對各種情報有着天然的敏感,李延慶奔進湯王村,遠遠看見了湯廉迎面走來。
他連忙上前道:「老員外,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梁山軍目前在衛州一帶出沒,出於安全考慮,這幾天老員外最好避一避。」
湯廉連忙道:「我也正要去找王員外,湯家在黎陽縣的客棧發來鴿信,說梁山軍隊在攻打黎陽倉,小官人覺得他們會打到湯陰來嗎?」
「很難說,就算主力不來,很可能小股的亂匪也會來騷擾,黎陽縣離我們這裏太近了,還是小心一點好。」
「好吧!我聽小官人的建議,我們去縣城避幾天,我去看看王員外要不要一起去,要不,小官人和我們一起去吧!」
李延慶笑着搖搖頭,「多謝老員外,我沒有什麼擔心,如果梁山亂匪真的殺來,我也能避開。」
「好吧!你自己當心。」
兩人分了手,李延慶催馬向鹿山鎮方向疾奔而去,鹿山鎮依舊和平常一樣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到處可見出來吃飯購物的學生。
路過一家雜貨店時,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延慶!」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族長李真從雜貨店出來,他連忙翻身下馬,牽馬上前笑問道:「二叔怎麼在這裏?」
「我來買點東西,我上午聽說你回來了,卻找不到你。」
「我去湯王村了,給王貴送封家信,二叔有事嗎?」
「我有件私事想請你幫幫忙。」
「什麼事情?」
「我們邊走邊說。」
李真騎上毛驢,兩人一起向李文莊走去,李真嘆了口氣道:「就是我家光宗的事情。」
「二郎嗎?」
李真點點頭,「明年初他就要從州學出來了,我想讓他去考太學。」
李延慶沒有吭聲,他知道李真想請自己幫什麼忙,一定是想請自己幫李二進太學,可那小子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料,就算自己托關係讓他進了太學,他的學業能跟得上嗎?
李真又補充道:「這次是他自己想讀書,本來你爹爹叫他去幫忙,但他自己想再讀幾年書,既然他有這個心,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要全力支持。」
「那三郎呢?」
「耀祖目前還在州學呢!但他不想讀書,一定想做生意,我準備再過兩年就把他交給你父親。」
李延慶想了想說:「我不能保證他一定能進太學,只能說盡力而為!」
李真大喜,「那就多謝了!」
不多時走到村口,李真還要去一趟潛山村,兩人便在村口分手,這時,李延慶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大聲喊道:「二叔,我剛得消息,梁山亂匪在衛州出沒,要當心一點!」
李真已經走遠,遠遠聽他哈哈大笑,「早就習慣了,衛州離咱們這裏還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