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有些大,聲音有些恍惚,他都沒辨清是誰的聲音,遲到的是自己,韓熾連忙提着衣擺上前,畢恭畢敬的對着秦大人委身行禮,秦大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是抬頭看向水庫的堤壩。
側面,有人正用木樁埋在堤壩的最底下用大錘錘着。
「封河。」
秦震的眼裏並沒有韓熾這樣的小人物,而韓熾亦是站着很尷尬,心裏七上八下的有些不知所措。畢竟,這個人,官位高,錢財多,而且還不接受任何賄賂,就是平日裏他想使的手段在這一刻也使不上來,一臉吃癟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從來不曾覺得時間這麼難熬,更是時不時伸長着脖子張望,這縣令大人怎麼還不來。突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韓熾被嚇了一跳,一看,原來是縣令文知書從另一邊走過來。
「封河?」
韓熾這心終於落了下來,這種煎熬的時間終於要過去了,然而,下一刻,他幾乎跳腳的叫了起來,更是一臉疑惑的看向秦大人和縣令。
這個時候,他才徹底看清,不知何時,水庫的後方被挖出一條又一條水渠,而這水庫的堤壩也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暗洞,每個洞口都是圓柱形的,由低到高,呈不同方向呈現,而縣令這一聲封河炸出了很多韓熾不認識的人,他們光着膀子,正用肩膀扛着泥袋去往河的方向,而這所謂的泥袋的泥巴,居然是小蓮子村那岸堤上的,而且那岸堤矮了不少,踮起腳尖都能看到那滿池子的青荷。
這是......兩個村要合併了麼?
怎麼每天都在村里,並且每天都在關注這水庫一事卻不知道這事,而且村里也沒有任何傳言?
「老韓啊,這板藍根村的水源以後就靠這小蓮子村了,至於這灌溉田地的水靠的是這水庫,咱秦大人菩薩心腸,讓你一階平民參與這水庫分一羹,你還不快快謝恩。」
小蓮子村那可是整個宜州縣最富裕的村,有了這裏,他還怕沒油水撈,再說了,這水源可是延伸至下面好幾個村子的,雖然這河不至於全部封,但是他沒會打通很多水渠延伸下去,但是,而這水庫幾乎就是被他們幾個給壟斷了,要想有水,必須得有銀子才行。
加上這河本就存在很多瑕疵,不管這事說道那裏他們都是有理的,而且一切都是為了他們,這水庫發洪水之時可以抵擋洪水,乾旱則可以蓄水,也不怕田裏沒水了。
這方法一舉兩得,可是為民謀利啊。
文知書心裏得意洋洋的想着,更是拿出縣令的威嚴看向韓熾,韓熾此刻即便千不甘萬不願也是將這苦果給吞下了,這賊窩是自己要跳的,偏偏還無法脫身,硬着頭皮俯身道:
「謝謝大人抬愛。」
「去把那賬算一下吧,今天剛從外面新買的魚種。」
文知書見韓熾這般低聲下氣,不是要巴結又是什麼,而這秦大人可是公正嚴明的,一看這威嚴的長相就知道,當即指使韓熾去結賬。
「大人,我家不是有魚種麼?」
韓熾已經被刮的所剩無幾了,自從韓彩菊在娘家生了個女兒和方家的關係破裂之後這縣令大人就變了,之前以為他接近自己是為了要幫自己,現在他突然有些明白,只不過是找個為他出錢跑腿的人罷了。
可是,這水庫是三人的功勞,而且自己出資最多,不管是人工費還是其他基本都是自己在周旋,而這都已經成功了,秦大人不但加入一腳,縣令卻有種甩包袱的感覺,況且,要魚種,他家魚塘多的是,還不至於在外面花錢買啊,這個他就不能明白了,不是故意讓他出這份錢麼?
再說了,既然是合夥,為何這一切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可是韓熾這心裏再委屈再有意見,此刻也是不敢顯露半點,原來這算盤和賬本是用來付錢的,早知道他真的該推脫有事不來的。
可是如今,卻只能像只哈巴狗那般去那邊算賬。
「韓老爺,您請過目,一共是一八六十二兩,那些貫啊錢啊咱就省去了,希望下次多多關顧小人的生意。」
一刻鐘之後,一留着八字鬍的管家模樣的人遞上自己的算盤,諂媚的笑道。
而韓熾此刻的算盤也是停留在這樣一個數字,頓時,被嚇傻了,就買了幾條魚,居然一百多兩,這是什麼魚,金子也不要這麼貴吧。
「那個...你這價錢是不是有問題,怎麼比我們這普通的魚要貴好幾倍啊?」
有人已經將那些魚種用木桶裝好準備放進水庫當中,而這一大筆錢卻讓韓熾為難了,他瞪着一雙眼珠子,幾欲爆裂,卻讓自己的聲音儘量正常。
「韓老爺,這可是從洛陽城運進來的魚,聽說都是達官貴人養的呢,而且這長大了啊,價錢直接翻倍,穩賺不賠哦。」
那管家模樣的人笑的有些賊,一邊揮手示意大家速度快一點。
「嘿,不還,我這...我們這都是小鄉小村,就是真的養了這樣的魚也沒有人吃得起啊。」
一聽說這魚長大後的價錢更貴韓熾就更不得了了,宜州城雖然大,但是富裕的人並不多,而且這裏可是鄉下,誰家沒事出這錢買條魚回去,這一條魚都能讓平常家裏過幾個月呢,這不是要命麼?
「韓老爺,這不是有兩位大人麼?還怕這魚銷不出去?」
這人也是個人精,見韓熾這副表情,知道這錢難進荷包,便是湊近韓熾,附在他耳畔輕聲說道。
韓熾還是保懷疑態度,但是卻不得不乖乖掏錢,然而,這錢一掏完,便沒人理他了,無奈之下只能向兩位當官的告辭。
這事只用了一個時辰,便村頭村尾都傳遍了,村民們當然是反對的,結隊去鬧事,結果卻被打了回來,每一個不落彩的,雖然這傷不嚴重,但卻已經表明了對方的立場,而且這縣令都發話了,這雖然封河了,但是並未封死,還有兩道口子,只是這水不再像以前那樣取之不盡了。
而且在他看來,一切都是為了大家,既防又守,雙收雙利。
韓熾簡直想要爆炸了,回去對着幾個姨娘一頓吼,並且還將所有的零花錢扣留,宅子裏的開銷也減了一半,這下人的工錢就更不用說了,一時間,整個宅子都人心惶惶,幾個姨娘在得知內情之後將這縣令罵的狗血淋頭,就差沒給他扎小人了。
村長也是無奈,臨時找了鄰村的幾個村長商量對策,這可是大事,而且關係到整個宜州城的百姓,文知書是父母官,而秦大人比父母官還父母官,怎麼就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之事。
*
「七姑娘,這個真的能釀成酒?」
韓雨竹這邊,因為飯館擴建,這段時間便是規定每餐只接待多少桌客人,其他人則都被安排去幫忙了,而她連着幾天都去桃花村撿桃花,此刻,卻將釀好的桃花酒埋與地下,這過程若初一直陪着過來,但是這桃花釀卻還是第一次聽,覺得很稀奇,似乎,在她的手裏,只要是東西,即便有毒,也會變成意外的驚喜。
「當然,而且還特別香甜,不醉人的。」
韓雨竹埋好最後一壇酒,片頭看了一臉好奇的若初一眼,笑的媚眼玩玩,自信滿滿的說道。
因為招了不少人做事,她便開始讓黃家幾個嫂子着手下廚炒菜了,這樣忙於灶間持着鍋鏟的再也不是她一個人了,比起之前雖然不輕鬆,但是這心情卻開擴了很多。
一個月後,飯館重新開張,韓雨竹可是下了血本的,不但利用現代知識打造了能夠轉動的圓桌,還打造了包間,整個裝修可謂用豪華來形容,雖然不如其他兩家酒樓大,但是卻很獨特,這一開張,看熱鬧的比吃飯的多,而且無比稱嘆。
自然,這菜單也就加了不少菜品,並且多了火鍋,乾鍋之類的,因為資金問題,暫時只建了一層樓,而且還在借了不少錢,這借錢的形式就跟現代的貸款形式差不多,只是這利息沒那麼高而已。
所以,韓雨竹現在雖然有了這酒樓,但是卻也欠下了一身債,而且她估摸着這債至少要還三年才行。
「若初,你你有沒有發現最近進鎮裏的村民越來越少了,不止是版籃板村,其他村也是一樣。」
韓雨竹是第一個膽大並且白手起家的人,加上之前她幫助了大家除蝗蟲,漸漸的,認識她的人也越來越多,不管何時只要碰到了,都會笑着打聲招呼,可能最近忙於自己的事而忽略了這一切,可是時間一久,她真的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錯覺,便是疑惑的問着若初。
說起來,他認識的人應該比自己要多的。
「七姑娘,你一說我也這麼覺得,我們要不要湊個時間回去看看。」
若初不再每天擺碗洗碗端菜了,而是隨着韓雨竹在廚房忙活,而且韓雨竹有意培養他,偶爾也會讓他接觸管賬這一塊,不得不說,他腦子真的很靈活,不管是算盤還是筆算,又或者是心算,雖然不及自己,但是比起店裏專業的那位還要厲害。
「恩,等忙完這一陣子回去看看。」
韓雨竹擔心馬叔馬嬸他們,這心裏也是吊着,而且她沒推算錯的話這個時候應該是插秧的時候了吧,估計大家都忙着家裏也說不定。
這一忙就是大半個月過去,這天,韓雨竹終於騰出時間和若初去板藍根看看,兩人準備了很多東西,吃的用的都有,開開心心的雇了輛牛車,老遠,就見田頭的人影,正彎腰低頭的插着秧苗。
春天的雨水充足,各個水溝都蓄着水,但是韓雨竹還是發現了多了不少水渠,而且像是新挖的,每一條都直通各家田裏,這很多水渠都是佔用了本來農田的面積,這村民居然會同意。
這倒是令韓雨竹懷疑了,畢竟,在村里,他們可是視這農田為生命的。
下了牛車,兩人便去了自己的家裏,春天潮濕,加上家裏許久未曾生火,滿屋子的霉氣,韓雨竹第一時間便是將窗戶打開,兩人離去之時這側面的棚子裏還堆滿了柴禾,此刻卻全部空了。
「七姑娘,這不是水庫麼?怎麼弄那麼高,還有,那小蓮子村居然與板藍根村通了。」
若初從外面轉了一圈回來,第一時間把心中所好奇的疑惑的說給韓雨竹聽。
他就納悶了,好奇的爬到水庫的堤壩上去看,可是這水渾黃又深,根本就見不到底部,而且這模樣看着好怪異,既然是水庫不是用來養魚麼?這建的這麼高,這魚要怎麼養啊?
連通了?
小蓮子村這是要鬧哪樣?之前幾十年都不相干,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難道所謂的秦大人是準備將這板藍根村給吞為己有?
這人還真的城府深啊,不知這計謀籌劃了多久,而文知書肯定成了他屁股後的一條夠,這父母官都放任,百姓狀告無門,世道閻良,估計也只能認命吧。
所以,那些水渠就是用來灌溉農田的,而這水庫......是用來蓄水的。
「走,咱去河邊上看看。
倏然,韓雨竹眸光一暗,像是想起了什麼,便是拉着若初走了出去。(8中文網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