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_t;監獄。( )
探視室。
傑克被押進,看守將他的手銬所在桌面下的橫欄上,便收了鑰匙走出了門去。
傑克茫然地等待着。
今天不是常規的探視日,而他更沒有勾選任何申請來探視他的人讎。
他自己的罪行是很讓家人丟臉的,所以他也拒絕家人來看他。他寧願就是父母沒有生養過他一場。
他的刑責跟馬克的案子不一樣,他是自己直接在警局審問的時候就自己簽字認罪了。於是負責他案子的檢察官選擇不必開庭審理,由地方檢察官辦公室與法官合議之後直接定了刑期緊。
這樣與警方和檢察官配合的犯人,在監獄裏也受到了相當的優待。他在獄中可以當圖書管理員的助手,因此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書,優先帶回自己的牢房中閱讀。
他自覺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段寧心向學的美好時光,他只需好好用功讀書就夠了,再不必眼裏心裏縱生死放不下那個美麗到了囂張的女孩子。不必再傻傻地等在走廊窗戶旁,只為看一眼她從學校大草坪上走過;卻是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記住得最多的只是她栗金色的長髮與火紅的髮帶的交相輝映……
說不想,可是這一再度想起那心馳神迷的情景時,他便又忍不住呆住了。
如何能想像,那樣一個傾心愛慕了那麼久的女孩子,竟然就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剛被捕的時候還曾經有一段的心意堅定,覺得自己終於做了一件可以揚眉吐氣的很酷的事;可是隨着時間推移,他那顆近乎癲狂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回到了原位,他便越來越無法接受那個現實,越來越無法原諒自己。
心緒萬千之中,探視室的門輕輕一響,一個人走了進來。
傑克猛然回神,望過去,便是一怔。
「?怎麼是你?」
走進來的正是湯燕卿。
為了讓傑克能放下心防,湯燕卿此時沒穿警服,依舊還是穿在康川大學講課的時候穿的那套休閒的西裝。
只是因為季節變了,於是在外頭又添了件羊毛呢的外套。風格和色系都是依舊,帶着大學教授的瀟灑不羈。
湯燕卿在桌子對面坐下來,認真看着傑克。
傑克瘦了,臉上微微的嬰兒肥早已不見蹤影。從前微長的髮絲按着監獄的規矩剪斷,露出他面目輪廓的線條來。這樣看過去便再也不是那個眼神羞澀、冷不丁看上去像是個女孩兒的傑克。
現在的傑克白皙修長,目光冷靜而隱忍。
……仿佛也成了某一類人的模樣。
想到這裏,湯燕卿不覺輕輕挑了挑眉。
「傑克,近來好麼?」
傑克笑了,垂下頭去:「也好,也不好。」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湯燕卿便點頭:「是啊,人失去自由坐牢,哪裏有什麼好的;可是坐牢卻可以洗脫自己的罪孽,讓心變得平靜下來,這便也是好。」
傑克抬起頭來靜靜凝視湯燕卿:「果然是t教授,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他苦笑了下:「實則當初我去報您的行為分析課,只是因為s她也報了,我就想能在一個教室里靜靜地多看她幾眼……可是到現在這個時候,來看我的師生也只有您一個。」
湯燕卿搖搖頭,心下也是惻惻:「我來得也是不早reads;。傑克,我沒有更早地來看你,只是因為那時候你的心還在黑暗的亢奮狀態里,我與你說什麼都是白說;可是現在來看你,我卻看出來你已經平靜下來了。現在是可以好好聊聊的時候了。」
傑克眸光一閃:「聊什麼?」
湯燕卿穩穩坐好,凝神細細觀察傑克一言一行。
「聊聊507,聊聊s究竟因何而死。」
傑克便是一震:「t教授您什麼意思?」
湯燕卿迎着傑克的目光,緩緩點頭:「沒錯,s是你殺的,可是卻不是被你一個人殺的。你已經認罪伏法,願意為了s而贖罪;可是卻依舊有人裝作無辜,逍遙法外。」
「是誰?!」
傑克騰地想要站起,卻忘了此時自己是牢犯,手被手銬鎖在桌面下的橫樑上。這一猛然起身,手銬便與金屬橫樑摩擦撞擊出刺耳的聲響。
——那聲音也仿佛是他激烈心跳的鏗鏘回聲。
湯燕卿仔細觀察傑克。
在發怒的時候,第一時間拍案而起,毫不猶豫,這便證明傑克的驚訝和震怒是真實的。
湯燕卿便點頭,示意傑克坐回去:「你別激動。今天我來找你談這個問題,不是由我來告訴你答案,而是由你來給我答案。」
「我?」傑克拘謹坐回去,有些愣怔:「我怎麼會知道?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話,我又怎麼會放過他們?」
湯燕卿疊起長腿,伸出修長的手指豎在唇前:「噓……傑克,不要起這樣的惡念。這也曾是我的擔心,所以在你
認罪之後被關進來,我才沒有早早地來找你談。」
「他們是同樣作惡,但是輪不到你來懲罰他們,還有法律,還有警方、檢察官和法官、陪審員呢。」
傑克抿起唇角,垂下頭去:「那我至少要知道,那些人是誰reads;!」
湯燕卿卻放緩了語速,用近似於柔緩隱約的語速和語調緩緩說:「跟我聊聊你眼中的507、你眼中的室友。他們每一個人在你眼裏都是什麼模樣,你心裏對他們都是什麼態度。」
湯燕卿沒有告訴傑克的是,現在的507早已空了,只剩下了鍾馗和瑪麗娜兩個人。
曾經的熱鬧,曾經的身影穿梭,早已僅能從回憶里找尋。
康川大學。
學期末尾,行為分析課的期末考試完畢。
湯燕卿給出的考題是三個真實案例,讓學生們根據案情描述自行做出分析,給出結論。
考試的過程中,學生們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靜靜作答。湯燕卿坐在自己的作為上,坐在那圓弧的中心,目光則靜靜地只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時年。
揭開身份之後,時年後期便不怎麼來上課了。但是她畢竟是曾經正式辦理過入學手續,而沒有去辦相應的退學手續,所以從檔案的字面上來說她依舊還是康川大學的學生。
尤其近來神秘的理事長頻頻現身,而只要理事長出現的場合,他身邊一定有她玲瓏的身影作陪,於是大家就都知道了她與理事長的關係。
出於這一層考慮,系辦還是在考試時間確定了之後,將日期通知給了時年。至於具體來不來考試,那都是時年自己的自由。
時年還是來了。
彼時湯燕卿依舊來得最晚,是踩點兒走進教室,卻剛走進教室門便一眼撞上了她的目光。那一向從容優雅到有些清傲的年輕教授,竟然便愣怔在門口,呼吸停頓,呆呆盯住她數分鐘,完全忘了自己今天是來幹什麼來了。
所有學生便也都驚愣抬眼盯着教授。
學生的人數終究巨多,那麼多目光一起投來的壓力喚醒了湯燕卿。他長眉匆匆一皺,便趕緊轉身抬步走上講台reads;。
髮捲、開考,終於能走下來靜靜地凝視那在心底抹不掉的容顏。
顯然他的凝視也給她帶來了困擾。以她的敏銳,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凝視着她。
況且就算他不是這樣放肆地凝視她,只要他和她同時出現在一個空間裏,兩人的存在感也足以叫對方心頭悸動。
她雖然始終深深垂着頭,看似一直都是自認真思索題目,謹慎作答,可是他看得出她秀眉不時皺起,眼瞼輕顫。手中的筆更是不時停下,深深吸氣。
他的心下便升起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悲傷,很難過,卻也很享受當下,很喜歡看她如此地受他影響。
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這種感覺揉碎了他的心,卻也叫他體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愛情的滋味。
他便深深吸氣,緩緩微笑。
因為是她,所以即便是如此,也是心甘。
考試結束,學生們陸續離去。起身之後都循例向湯燕卿躬身:「謝謝教授。」
時年垂着頭依舊在躲避他的目光,側身想要快步離開。
他從容地邁開長腿,依次走過學生的座位,收起學生們留在桌面上的考卷。最後才走到時年座位前,卻也是不早不晚恰好攔住她的去路。
時年盡力收攝心神,可是這樣近地面對着他,還是亂了馬腳。
她只得清清嗓子,也向他躬身:「謝謝教授。」
說完了便繞開座位想要離去。
他的目光卻清清靜靜落下來,語聲平緩,卻不容抗拒。
「nana同學,你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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