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樂文的視頻最終結束的時候,皇甫華章已經回到了此前時年消失的那片廢墟之前去。
時間拿捏得分毫不差,正好五個小時加上一場火刑之後,整個世界又被夜色包覆。
也只有夏佐知道,五個小時的時限不是isee自己定的,是先生定的。從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先生用李樂文去做交易,不止是單一的交換人質的局;先生做事一向都是局中有局,後勢連綿不絕。
所以當在李樂文的火刑開始時,他霍然回頭看見先生已經換好了衣裳,就知道先生是要親自去救時年了。
拋出一個李樂文,如果喬治願意做交易自然最好;即便喬治不願意做交易,先生也還有後面的安排。
被夜色包覆的大地,這時候仿佛終於寧謐下來了。可是皇甫華章和夏佐卻也都明白,夜色只是將危險掩蓋住了,讓肉眼看不出來罷了,而不是危險都結束了逼。
甚至因為是在黑暗裏,看不見危險,反倒更容易放鬆警惕而出錯。
皇甫華章今晚沒帶很多人,只帶了夏佐一個。他這回汲取了教訓,將森木和大隊人馬都留在旅店裏,確保解憂萬無一失。
他和夏佐甚至都沒開車,將車子遠遠停在路邊,然後兩人步行走向廢墟。
沒點燈,連柄手電都沒帶。
皇甫華章仿佛嗅覺極靈的獵人,帶着夏佐毫不費力地穿過黑暗,找到了那片廢墟。
到了位置,兩人找一片斷壁為掩護,蹲了下來。
夏佐忍不住問:「先生是怎麼打算的?」
不是想要救小姐麼,回到這兒來做什麼?難道是想從這個地方開始重新搜尋線索?那恐怕太浪費時間了。
皇甫華章輕輕哼了一聲:「他們三個都是在這片區域上消失的。他們沒有翅膀,不可能躲得開我們的眼睛。可是既然是三個人都消失了,而不是一個兩個;更何況喬治是裹挾着時年的,他自己身上有傷,解憂說時年仿佛也受傷了。由此可見他們根本逃不遠,更沒有外人能進來接應,所以唯一的解釋是——」
皇甫華章扭頭盯住那片廢墟:「答案就在這片廢墟之下。」
夏佐也是霍然開朗:「先生的意思是說,這片廢墟下面有地道,所以他們三個能原地土遁,消失得無影無蹤?!」
「哼~」皇甫華章冷笑:「這些年喬治都在亦步亦趨模仿我,所以他最理想的拘禁時年的場所,就也一定是個地牢。早晨我裝作茫然無解,然後帶着你們離開,就是為了麻痹他,讓他以為我真的是沒猜到他們就在我腳下。」
夏佐心下也是忽悠一聲,豁然明白了先生用李樂文去做交易,實則也是在麻痹喬治。讓喬治以為先生這是黔驢技窮,使出這樣決絕的法子來只能證明先生手裏已經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可是想明白了,夏佐便也更急了:「那先生既然親自來了,難道就是想這麼進去救人?先生好歹也該多帶些人來!」
皇甫華章淡淡笑了笑:「腳下是地牢,建築形式一定是狹長。這樣的戰鬥形式類似於巷戰,考驗的是單兵作戰能力,人多沒用,反倒可能成為掣肘。」
他說着目光放遠,將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再說喬治的目的十分明確,想要的不過是他皇甫華章的性命而已。喬治無論是擄走解憂還是時年,喬治都不是想要她們的性命。對於喬治來說,他也是十分自負的人,也喜歡在佈局裏徑直去取最終的目標,不喜歡多餘的傷亡。
所以唯有他按着喬治的遊戲規則來,才能保證喬治不會去狗急跳牆傷害到時年。
儘管先生沒明白說出來,夏佐又何嘗不懂先生的心思?
他急道:「可是顯然喬治比我們想像得要冷靜。先生拋出李樂文,他竟然也沒有妥協。」
皇甫華章倒是淡淡一哼:「他也不會如你想像的那麼冷靜。就算他沒有最終做交易,可是他的心理也在崩潰邊緣了。他交易不交易無所謂,我要的只是他心理崩潰罷了。」
皇甫華章仰頭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這個時候他正心痛如死。這個時候最適合動手。」
夏佐毅然起身,想要繞到皇甫華章前面去打前鋒。
皇甫華章卻一把拉住他:「你別去。你的裝備不行,進去就會被發現。你留在原地做接應。」
夏佐便急了,「先生!」
不是不相信先生的實力,可是身為手下他卻怎麼都無法看着先生一個人去。
再說當年……先生就是因為單槍匹馬地去,才會發生後來的事。
皇甫華章卻輕哼一笑,伸手拍了拍夏佐的肩:「她是我的女人,自然要我自己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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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戰火頻仍的土地,近百年來一直處於各派交戰之中,所以稍微有些檔次的建築都一定會在地下留出地下室,用作防空和自保之用。
不出皇甫華章是所料,不久就在廢墟的一片斷瓦碎磚的遮掩之下找到了地道的
tang入口。
皇甫華章在走進地道口前,深深凝視夏佐一眼:「多留意解憂那邊的動靜。」
此時此刻,先生懸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還只是放心不下小小姐。夏佐的心頭轟然一熱,便深深點頭:「先生放心。」
皇甫華章便一笑,下一秒鐘頎長的身子已經無聲地落進了地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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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一片黑暗和寧靜,可是這個世界在皇甫華章的夜視眼鏡之下,卻是一片無法被黑暗阻隔的世界。
一切一如他想像中的樣子:狹長的走廊,遠處不知哪裏還傳出地下水滲入,水滴敲擊在石塊上的聲音。嘀嗒,嘀嗒……空曠悠長。
皇甫華章側耳細聽,通過計算回聲的時間已經可以大致推測這條地道的長度。
再將目光轉向地道左右兩側,藉助修長的手指去探測。果然是隔斷成的小房間,可以作為儲藏室或者地牢之用。而每個小房間的門上只有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他伸手去摸,摸到了窗口上樹着的鐵欄。
皇甫華章的耐心地貼着牆壁悄然行走,利用夜視眼鏡的紅外功能去尋找時年。
只要她在這裏,她的身子一定會散發熱量,那麼無論她是身處多幽深的黑暗裏,他也能找得到她。
正在仔細搜尋,腳邊忽然一串蠕動。接着紅外眼睛便搜索到了一串發熱源,排着隊貼着牆根兒驚慌失措地逃去。
原來是老鼠。
皇甫華章便故意伸腳踩住一隻老鼠的尾巴。那老鼠便撕心裂肺地叫起來,吱吱的叫聲在空曠的地道里傳得很遠。
皇甫華章藉此來側耳聆聽,卻顯然這樣的響動也沒有將喬治吸引過來。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喬治可能並不在地道中。
皇甫華章便勾了勾唇角,抬起了腳。
老鼠終於得了自由,火箭一樣尖叫着逃生去了。皇甫華章的心下則又放鬆了一成。
看來喬治果然還是被李樂文的死給傷透了心,這個時候說不定正躲在哪個角落裏哭呢。甚至,那個蠢貨說不定真的能借着夜色的遮掩,去替李樂文收屍。
皇甫華章心念微轉的當,時年卻也聽見了老鼠那近乎撕心裂肺的叫聲,她忽地便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門邊捉住了鐵欄。仔細地側耳傾聽,然後問:「誰?!」
皇甫華章聽見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果然是他的小姑娘,聽這語氣分明是依舊勇敢而堅強。而且能夠從老鼠的叫聲里,推測出是有人來了。
他忍不住微笑,向她的方向悄然走了過去,想要悄然回應她。
可是還沒走到她的面前,卻聽她忽地又問了一句。
這句話是帶着不確定的輕顫,可是那輕顫里卻又分明藏着期待——
「湯sir……是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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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這個地道塌陷了,一片冷雨驟然傾天而下,打濕了他的頭臉。
皇甫華章迅速停住腳步,在黑暗裏用力地呼吸。
她在說什麼?
——湯sir?
在這樣的危險境地里,她又是在盼望着由誰來救她?!
——湯sir?
萬千心緒,呼啦啦在他心臆間咆哮奔騰起來。每一縷,都撞得他心區劇痛。
幾乎是本能,皇甫華章在最迷茫和疼痛的時候,身子反倒處於高度防禦狀態。他屏住呼吸,腳步聲也幾乎接近於無,單憑人體自身的感官,他的存在感幾乎是零。
時年便也被騙到了,她又仔細聽了半晌,然後低聲輕笑起來:「我知道是你,你別躲了。快出來。」---題外話---【稍後第二更~大家對念念還有一點迷惑哈,簡單點一句,大家是忘了念念自己的身份了。她不止是言情女主,她更是警察的女兒,是記者。大家忘了她總說的那句話麼:「我是記者,我責無旁貸」。所以在戀愛的同時,她還有職業的使命,甚至是人性的使命,她需要發掘真相,給受害者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