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側目看向顏玦,他已經推門下車。
這時院內不知從哪裏閃出來幾條人影分站在車子周圍,為首的人喊了一聲:「顏少。」態度恭謹。
顏玦微微頷首,但見盛夏還坐在車內,他的人便有眼色地幫她拉開了副駕的車門。盛夏雖不明眼前這是什麼情況,但還是下了車。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相接,他突然轉身走開,盛夏只得追上去。院內並沒有開燈,所以光線極暗,再加上氣氛總讓人感覺四周冷颼颼的。
顏玦最後停在車庫前,隨着捲簾門緩緩上升,她看到裏面停了很多輛名車。但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些,而是縮在某輛車角瑟瑟發抖的女人。
林解語!
此時的一改往日千金小姐的模樣,衣服破了,頭髮凌亂不堪,更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她聽到動靜抬起頭,正看到站在門口的顏玦和盛夏,然後情緒突然失控般地撲過來。
顏玦很自然地伸手摟住盛夏的腰,讓她貼近自己,而其它保鏢也已經將林解語架開。
開玩笑,怎麼可能真的讓她近身!
「顏玦,我可是林家的大小姐,你這麼對我就一點顧忌都沒有嗎?」林解語喊叫。
其實她現在叫的聲音越大就說明心裏越慌,否則又怎麼可能這時將她們林家都抬出來?
「林家這幾年發展的是不錯,敢情你林大小姐以為靠着林家殺人放火,雇凶害命都不用負責了?」眼見林解語臉色煞白,他又補了一句:「忘了告訴你,下午我還抽空跟林老爺子喝了杯茶,他說公了私了都隨本少的意。」一句話就將林解語打進了地獄。
此時的顏玦不是往常與盛夏打情罵俏的顏玦,也不是鬥嘴被盛夏偶爾嗆的啞口無言的顏玦,他真的狠起來只要搬出顏家背影,沒有人可以忤逆他,林家的大家長也不能。
林解語目光望着他,已經大氣都不敢喘。她知道顏玦沒有說大話,林家在e市地位舉足輕重不假,她是林家的嫡女也不假,可是林家與顏家比起來份量還是太輕了。再說父母雖然只有她一個孩子,可爺爺還有眾多的孫子、孫女,他縱然心疼也可不能獨獨為了自己放棄了整個林家的生計。
此時話到這裏,盛夏就算再傻也已經明白,那些家裏縱火、剎車失靈都是林解語乾的。雖然她一直知道不是意外,甚至在昨晚那麼混亂的情況下,還不忘將家裏的女傭監視起來……她想過會是陽城姓薜的尋仇,她想過會是盛氏第二大股東敗北心有不甘,可是她獨獨沒有想過會是林解語,兩人認真算起來也才只有兩面之緣。
「你很意外?」林解語知自己掙扎無力,便將目光落在盛夏身上,四目相望,她眼中帶着深深的嘲意。
顏玦知道她們之間必然有話要講,放在她腰間的手輕捏了下,在她看向自己時只給了她一個眼神,仿佛是在說一切有他在,便走開了。
轉眼,車庫裏便只剩下盛夏與林解語兩個人。當然,保鏢也並沒有走遠,只是給她們留下了交談空間。
「為什麼?」盛夏問出一直縈繞在心口的那句話。
沒有顏玦,林解語仿佛變了個模樣,她並沒有初見盛夏時故意博她好感的溫和,也沒有端什麼大小姐架子,可是她唇角那抹嘲弄卻愈加明顯,甚至刺人。
「因為盛名峻?」她回答,直言的讓人心驚。
面對盛夏不解的目光,她心裏怎麼也壓不住那股火氣:「裝什麼無辜?難道盛名峻昏迷不是你害的?憑什麼他現在在病床上醒不過來,你卻可以頂着顏家少奶奶的頭銜招搖過市?」甚至霸佔了本屬於盛家的一切……
盛名峻在的時候,她暗戀的很卑微。如今她一天天看着自己的喜歡的男人變成那個樣子,她的內心太過煎熬,總想着這一切都總該有人來承擔才對,無疑那個人就是盛夏。
盛夏看着她眼中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憎恨,其實自從盛名峻出事,她也無比憎恨自己。可是這一切的懲罰都該由盛名峻來、她自己來,別人沒有資格。
啪!
皮肉相撞的聲響在暗夜中響起,這一巴掌她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所以震的掌心發麻。
林解語半張臉已經腫起,唇角破裂,甚至留下一道血線。她手捂着臉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几歲的女孩子有點發懵。縱然動手打人,盛夏臉上也只有冷然。
盛夏打完人之後一句話都沒說,轉身便往外走。
彼時顏玦正斜倚在邁巴赫的車身上,聽到腳步聲轉頭,只見暗夜中走來的女人小臉緊繃着,顯然情緒很不好。
盛夏拉開車門,顏玦便跟着也坐了進去。
須臾,她才開口:「讓她走吧。」
「就這麼算了?」他問,似有點詫異。
盛夏不說話,但是態度明確。手攥成拳,指甲嵌進掌心裏,哪怕她一再對自己說盛名峻的昏迷是她造成的,一切懲罰也該等他醒來親自對自己懲罰,哪怕她一再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對於林解語她其實恨不起來,哪怕只是看在她痴戀盛名峻的份上。
顏玦顯然並不贊成她的做法,她要知道若非發現及時,她的小命就斷送在林解語的手上了,單憑這一點他就不能放過林解語。他沉默地點了支煙,吸了幾口後才將車子開出去,就這樣回了公寓。
那天盛夏沒有再問,只當他同意了。
回到公寓後盛夏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顏玦則去了書房,等他忙完出門的時候,發現整個公寓裏都靜悄悄的。用腳趾想她也不可能在二樓,便直接下去到她平時住的那個房間門口。
手握着門把發現門打不開,才意識她是鎖了,意料之中,所以顏玦並不惱,只是轉身走到客廳找鑰匙,然後直接打開門登堂入室。
房間床頭的枱燈開着,而她已經睡了,眸子緊闔,眉頭卻是皺着的,不同於早上的累,更像是有心事。顏玦看了她一會兒,才進了相連的浴室洗漱。這裏不是主臥,他只簡單沖了沖澡,披了件浴袍回來掀被上床。
直到他將她攬在懷裏,盛夏才在睡夢中猛然驚醒,卻聽到他低聲道:「想要好好睡覺就別動。」
盛夏從這句話里聽到她所擔憂的那些保障,沒有再掙扎,閉目,繼續睡去。
顏玦低眸看着她,總覺得今晚的她回來後就有些不同,身上籠罩着一層悲傷似的。因為盛名峻?雖然他並未刻意去查,卻知道那個林解語喜歡盛名峻的事,因為如此她才放過她?
不管怎樣,總覺得這個女人表面看來十分開朗,其實心思很重。唇憐惜地落在她的額上,柔軟的唇瓣觸到細膩的肌膚,鼻翼間滿是屬於她的芳香。
他發誓,在最初的最初他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要抱着她睡一覺,卻在即將睡着時突然想起她之前說過很痛的話。剛剛交待完手下後,他還特意上網查過,女人第一次都會痛,但後面不會。
不知是不是傷着了?
他想到她出門前咬唇害羞的模樣,猶豫了下,見她呼吸均勻,已經睡的很熟,便慢慢鬆開了她,然後……
盛夏恍惚地好像只是打了盹,然後驟然覺得下身怪怪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顆黑色的頭顱仿佛埋在她雙腿之間,驚的她差點跳起來,還好他及時壓住了她。
「噓!」
顏玦手指壓在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
四目極近相望,她眼睛裏神色仿佛驚魂未定,而他的呼吸就在拂在她的臉上。兩人身體相貼,氣息一下子就曖昧了起來。
「你要幹嘛?」她問,眼睛裏充滿戒備。
「不是說疼,我幫你檢查下。」他很認真地回答,只是那眸色卻幽深的駭人。
沒辦法,誰讓他只是一個剛開葷的成年男人。面對身下一具誘人的女人身體,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盛夏聽到他的話,整張臉的溫度驟然上升,燙的幾乎都可以蒸雞蛋了,並不安地踢蹬着自己的腿想擱開他,嘴裏氣惱地叫:「誰要你檢查。」
這人到底有沒有臉皮?
「自發的。」看她在害羞,他反而心情愉悅地低笑。兩人關係都發生了,現在才來抗拒是不是太晚?
「我沒事啊,不用你管。」盛夏現在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他壓着自己根本半點動彈不得。
「真的沒事?」他再次認真確認。
盛夏很肯定地點頭,只求他快放開自己,並沒有發現這其實不單是一句關心,更是一種試探。所以她頭剛點下,顏玦已如惡狼般撲過來。
「唔……」唇被堵住,他手滑入衣服撫摸的動作更是純熟,沒幾下就給她剝了個乾淨。
盛夏意識到他要幹什麼時已經晚了:「顏玦,你這個變態、騙子——」她尖叫,卻阻不住室內一片旖旎……
這晚顏玦又不知饜足地要了她兩次,直累到盛夏連根手指頭都懶的動,更無力去想那些令她悲傷的事,因為感覺真的要被榨乾了,最後沉沉睡去。
清晨,兩人幾乎時同時醒來。
玉嫂已經將早餐擺上桌,看到兩人同時從房間出來更是笑逐顏開,招呼他們吃飯。顏玦一身神清氣爽,只有盛夏獨自生着悶氣。
顏玦胃口很好,轉眸見她跟盤子裏的煎蛋有仇似的,戳的已經面目全非,他根本毫不懷疑這丫頭是將那煎蛋當成是他了。一邊笑盛夏的孩子氣一邊將手邊的牛奶杯推給她,說:「喝點牛奶,補充體力。」
盛夏看到他眼中噙的笑意,就知道他暗指什麼,心頭愈惱,乾脆放下刀叉,說:「我上班。」
不是不想跟他鬥嘴,因為心裏實在憋屈,可是她臉皮相比起來還是薄,怎麼說都自己吃虧。人已經走到玄關處換了鞋,他便也跟過來,手往她肩頭一攬:「一起。」
誰要跟他一起?
盛夏恨不能拿眼睛殺死他,卻對他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唇角噙着笑擁她進入電梯,並誠心警告:「不想被吻,就別這麼這樣看着我。」
靠,說的她這樣像勾引他了似的,盛夏覺得自己真要瘋了。
兩人從公寓裏出來,他的助理小朱已經早在樓下等候,迎上前喊:「顏少,少奶奶。」
盛夏現在討厭死顏玦了,所以連帶看他的手下也不順眼,只道:「我先走了。」
他攬着盛夏的肩卻不肯放手,並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朝助理攤開手,一把嶄新的車鑰匙便被擱在掌心。
顏玦將她領到一台拉風的紅色法拉利小跑前,說:「你車子還沒修好,我今天要出差,你暫時就開這輛吧。」
盛夏看着他,他看着盛夏,有時候她真的不懂他。雖然就這樣原諒他有點不甘心,但他卻好似總是有辦法讓她無法對他生氣……
顏玦那天之後是真的出差了,據說去了歐洲。盛夏的胃口卻一直不太好,不知是因為與他關係的進展,還是因為被林解語所刺激,總之嘴裏上了火,舌頭髮苦,什麼都吃不下,懨懨的沒有精神。
這天中午又到了午休時間,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她抬眼便看到趙基俊走進來。
「怎麼?聽說你最近要修仙,打算絕了五穀雜糧?」他打趣地笑着說。
「你來就是為了看我羽化成仙了沒?」盛夏反問。
趙基俊看着她,眼睛裏雖有笑意,但那臉色也確實不怎麼好。知她有心事,也不點破,只說:「我知道附近有家餐廳不錯,帶你過去嘗嘗?」
盛夏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並不想為難自己,便問:「可以拒絕嗎?」
「翔力那邊工程交接有點問題,我今天約了劉總詳談,個人覺得你到場比較好一點。」就知道單是憑自己的面子根本請不動她,所以只好搬出公事。
她雖然仍然不想動,但還是點頭同意道:「好吧。」聽起來有些勉強。
盛氏單有那前期的三千萬是不夠的,雖暫時解了燃眉之急卻是捉襟見肘,然後趙基俊後期私人陸續投入了五千萬。盛夏原本是拒絕的,他卻眨眨眼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以為我為什麼來盛氏?當然是看好它的前景,再說我注後資,以後就是持了股份的股東了,可不再只是個打工仔,也算是自己的老闆。」
他說的輕鬆,盛夏卻有一次無意間聽到他與自己助理的私話,怕是動用了他不少流動資金,甚至影響了他長期的投資,損失慘重。
趙基俊沒有富二代的出身,他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努力賺來的,所以她心中溢滿感動的同時愈覺壓力巨大。單憑這一點,但凡平時能為公司多出點力,盛夏也絕不會推託。因為盛氏已經不單是盛家的盛氏,它無形中已經承載越來越多的東西,她不能辜負哥哥,更不能讓這樣的趙基俊血本無歸。
兩人一起出門,用的公司的車。
盛氏自盛繼業那輩起,公司里像宴請這些事首選都是熹微山莊。但這次是對方指定,司機便駕車一直將他們送到約定的地點。
時間尚早,趙基俊也知她吃不下東西,便給她要了一碗養生粥。他一番心意,盛夏卻只吃了幾口就讓人撤下去了,客戶過來看到這一幕終究不太禮貌。
談生意嘛,無非就是那些步驟。有趙基俊在場,盛夏也覺得沒有她什麼發揮的餘地,只當個花瓶適當順着趙基俊的意思說幾句便好,更何況最近她今天確實也沒什麼精神。
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3點,有趙基俊的三寸不爛之舌,對方終於脫口。只是今天喝了不少,又為她擋了幾杯,這會兒頭有點發暈。
盛夏問服務生要了杯溫水,倒了顆醒酒藥給他。趙基俊吃了,她出門去結帳,順便打電話叫司機上來扶趙基俊下去,轉身回來的時候在走廊看到個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沈瑩?
盛夏蹙眉,自那晚管玉嬈將她打發了之後,沈瑩就一直沒有出現過,甚至除了早先拍的電視劇上檔,最近都沒有在媒體面前露面,她都幾乎都要忘了這個人物。
「想什麼呢?」趙基俊從包廂里走出來,卻見她站在那兒發怔。
盛夏回神,揚起笑,說:「沒事。」卻見趙基俊閉眼甩了甩頭,顯然酒勁還沒過去。
眼見他身子搖晃,盛夏上前攙住他的手臂,說:「我已經給司機打了電話,我們回包廂等一會兒?」
「叫了司機?」趙基俊看着她,問:「我看起來有那麼弱?」
盛夏不回答,但表情很明顯。
趙基俊顯然並不想被她看扁,便徑直往電梯邊走去,說:「別讓他來了,我怕被個大男人攙着影響我的形象。」
盛夏不放心地追上去。
電梯緩緩關閉,趙基俊頭枕在金屬壁上,閉目,神色並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難受。盛夏幾次欲言又止,竟不知怎樣開口……
——分隔線——
顏玦出差的第三天,盛夏猶豫再三,還是終於鼓起勇氣進了醫院。樓還是那橦樓,醫院裏從來都少了生離死別,而她的悲傷在這些面前其實真的算不了什麼。是啊,更何況無論她做了什麼,此時盛名峻其實都不知道,她只要臉皮厚一點就可以。她不斷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卻愈有想逃的衝動。
閉上眼睛,不敢去回想這兩天發生的事,可又逼着自己去回想,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方狠心從心裏放棄他。這般掙扎很久仿佛才有勇氣打開病房的門,裏面卻只有顏家的傭人守在床邊。
「小姐。」看到進來,傭人連忙起身。
她是盛家的老傭人了,自小看着她與盛名峻長大,家裏也沒什麼人,盛繼業在世時就言明過會給她養老。自上次發生傭人給打電話的事件之後,家裏的人她都格外注意,尤其是盛名峻這裏,非她與高潔已經不能放心。
盛夏微微頷首,目光移到病床上的盛名峻身上,他卻愈見消瘦,臉都凹了下去。心頭澀然,卻不敢當着傭人的面表露出來,便問:「太太呢?」
「哦,林小姐住院了,太太這幾天一直都兩邊跑?」傭人回答。
「林小姐?」盛夏問,頗有點疑惑。
「就是林解語小姐,前陣子每天都來照顧少爺,很有心,太太也很喜歡她。就是不知道怎麼前幾天出了車禍,就住在這家醫院裏。」傭人回答。
「車禍?什麼時候?」盛夏問,不知為何心裏竟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傭人搖頭。
盛夏仿佛意識到什麼,也不為難傭人,只道:「我出去一下。」便直接轉身了病房,她到諮詢台問了一下,得知林解語就住在五樓。
從電梯出來行至vip病房門口,揚手欲敲門,便聽到裏面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解語,來嘗嘗這個骨頭湯,我放了中藥,燉了幾個小時呢,對你的傷好。」
是高潔!
「伯母,你照顧名峻已經夠辛苦了,不用再顧及我這邊,我自己可以。」林解語說。
「傻孩子,知道你關心名峻,等傷好了自己去照顧他,我倒還落的清閒。快喝!」溫言細語,演繹的好一把慈愛。
她不用打開這扇門,便要可以想像裏面情景有多溫馨。心口酸脹嗎?不,早就已經麻木。轉身走開,直到看到高潔出了病房,她才抬步重新走過去。
推開門,林解語正試圖從病床上爬起來,伸着手,目標是床頭那杯白水。聽到動靜轉頭,便看到盛夏站在門口,也許並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又重新躺回床上。
盛夏的臉色其實也不怎麼好,但還是走過去幫她將水杯遞過去。
豈知林解語冷哼一聲,將頭別了過去。
盛夏也不惱,只逕自輕啜了一口,然後放回床頭柜上。
林解語見狀臉色變得很難看,眸中可見慍怒。
盛夏坐下來,問:「你怎麼傷的?」
「明知故問。」她冷哼。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並不知道。」她的聲音平淡,只是在闡述事實。當然,她今天過來也絕非為了撇清關係,而是想弄清楚林解語出事是否如她心中猜測。
林解語顯然不信,她唇有始終掛着不屑而極為嘲諷的笑,眼中更有毫不掩飾的恨意:「小腿骨折,我沒死,你是不是很不解氣?」所以才跑到這裏來氣她?
盛夏並不迴避她的眼睛,不同於林解語的情緒複雜,她的眸光很平淡,幾乎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她也不需要過多的言語為自己辯解。
林解語唇角諷刺的弧度未變,冷言道:「不是你也是顏玦,有什麼區別?」
盛夏不語,只是看着她。
林解語下巴微揚,仿佛維有這樣才能維持她的尊嚴,目光沉沉地說:「你知道我那天被人從別墅弄去哪裏了嗎?其實我也不知道,荒郊野嶺的……好幾輛車在後面追我。他們四處攔截,仿佛我不是人,只是他們手中的玩具。」
如果那些人高高在上也便罷了,偏偏他們都是一群小混混,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群,沒有什麼比顏玦給她的這個侮辱更羞辱人。而她故意做出一副很凌然的模樣,仿佛什麼都不能打倒自己,因為她要將這些屈辱銘記到心裏去。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說話時眼睛裏還是閃爍出她當時的害怕,因為那種恐懼已經根深蒂固到她的心裏,不然她不會忍不住瑟縮,只是她自己不知。
盛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便準備離開。人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巨響,她轉頭,便見林解誤發狠將床頭那杯子掃到地上:「盛夏,遲早有一天我會將這一切還回去。」她咬牙切齒地喊。
盛夏沒有回應,便直接出了病房,卻見高潔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正站在門口,看樣子是有些時候了,大概將她們的談話也聽了去。
「我聽傭人說你過來找我。」高潔說,只是並沒有任何底氣。
「不是找你。」她漠然,準備離開。
「盛夏。」高潔喊着追上來。
盛夏側目看着她,高潔感到女兒眼神里的壓迫,還是開口:「我不知道你和解語之間發生了什麼?就看在名峻的面子上,你勸勸顏少不要再為難解語了好嗎?」
原本以為林解語車禍只是意外,聽到她們的談話才不由心驚。可畢竟林解語一個女孩子,她聽到她經歷的那些都會忍不住心疼。
盛夏聽到母親的話卻想笑,事實上她唇角還真扯動了下,只是發現竟笑不出來。電梯這時叮地一聲打開,她抬腳準備進去時卻被高潔拉住。
這個動作努力將盛夏激怒,但是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甚至不曾冷言相向,只問:「媽,你就不問問她對我做過什麼?」
高潔一怔。
盛夏便拂開她的手進入電梯,甚至沒有再去看一眼她臉上的表情。她想或許會有那麼一絲內疚、自責,可是卻不足夠添補她所缺失的母愛……
紅色法拉利小跑很快離開醫院,天空卻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雨,一滴滴細密地打在擋風玻璃上,很快又被雨刷刷去,就這樣周而復始映在她的眼眸里。
她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努力不讓自己失控,回到顏玦的公寓時,也不見異樣。家裏沒有人,雖然是白天室內卻因為下雨而昏暗。
盛夏沒有開燈,只是將包包放下慢慢走到了窗邊。一樓有扇落地的飄窗,地板上鋪着塊長毛毯,如果躺在上面看書,或者假寐應該是很休閒愜意的時光,只是平時她與顏玦都沒有那樣浪漫的情懷,所以備受冷落。
此時,盛夏光腳踩在上面,慢慢倚着牆面坐下來,目光望向窗外。
她就那樣靜靜地坐了良久,一道閃電由窗外的天空劈下來,映出佇立在二樓男人挺拔的身影。事實上顏玦下午到家,因為太過疲累而睡了一覺,他是被雷聲吵醒的。出門時正聽到開門聲,卻不想看到這樣一幕。
她坐在那很久了,一動不動的身影仿佛被悲傷籠罩,即便看不清她的輪廓,猶讓人覺得單薄而孤單,讓人忍不住想要擁抱。
窗邊雨勢越來越大,啪啪地打在玻璃上,伴隨着電閃雷鳴形成雨簾沖刷,好一場暢快淋漓。她在出神,所以並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直到一隻手搭上肩頭,她轉頭,意外於這家裏還有第二人存在。
顏玦手扣着她的後腦,讓他臉埋在自己胸前。明明他那樣惡劣,明明他那樣紈絝,明明他一點都不善解人意,可是此時聞到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她的眼睛卻有些酸脹。
窗外閃電再次劈過,映着兩人抱在一起的模樣,他伸手拍拍她的後背。她沒有問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也沒有問她為什麼難過,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着——良久,給人一種天荒地老的錯覺。
直到外面的雷電漸漸停歇,只餘下嘩嘩的雨聲。她才問:「林解語的事是你乾的?」太久沒有說話,仿佛剛剛又哽咽過,這聲音竟不是潮濕而是乾澀。
「是。」顏玦做的,他從來不屑於否認。
「為什麼?你明明答應過我放過她。」盛夏問,聲音里並聽不出責怪。
「我答應過嗎?」他挑眉反問。
盛夏看着他突然語塞,是,他沒有答應過,但是他當時的反應明明就給了她默認的錯覺。
見她沉默,他問:「怪我多事?」
對,盛夏是要放過那個女人,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但是他顏玦卻沒那麼大度。拭問,這e市跟他沾上邊的哪個被人小瞧過?更何況她幾次三番地想要動他的女人。
「不,我覺得你做得很好。」她獎勵地啄了他的下顎一下。
她承認,那天晚上她是要看在盛名峻的份上,並出於對他虧欠想要放過林解語。可是經過今天醫院裏高潔的求情,她惡毒地想,覺得顏玦做的很好,很解氣!
「這才是我顏玦的未婚妻。」他笑了,回贈她一個濕濕的熱吻,獎勵她的上道。
小別勝新婚,這個吻自然吻着吻着就變了味道,直接就將她壓在了地毯上。這一天的盛夏沒有抗拒,甚至有點主動,而這點熱情足夠摧毀顏玦的所有理智。
窗外,雨水為簾的天然屏障,室內春光無限……
——分隔線——
那晚之後,盛夏與顏玦的關係開始變的有些微妙,雖然仍偶爾鬥嘴,但平和的時候居多。因為那個項目,她也曾作為他的未婚妻陪他出席過幾次宴會,參加過飯局,盛夏的曝光率也漸漸多起來。
不得不說的是有了顏家做後盾,盛氏那邊的營運都開始愈加順暢,這就是顏家。甚至不需要出資,已無形中帶給她巨大的財富。
按理說這樣的日子該是美好的,但顏玦卻總覺得她們之間缺了些什麼。
到底缺了些什麼呢?
這天顏玦書房出來,再次看到了站在窗邊的盛夏。窗外天氣晴好,並沒有下雨,她背對着自己望着窗外出神,從他的角度只看到一個側影。
那一刻他卻終於確定他們之間缺少的是什麼,她不快樂!
他雖然對性方面沒有經驗,卻是確確實實談過戀愛的。相愛的人在一起應該是快樂,可她明明在自己身邊,那身影看上去卻顯的那樣孤單。
為什麼在他覺得擁有她很舒心的同時,她卻沒有感同身受?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並不愛自己。其實愛與不愛,顏玦與她在一起後從來未曾深思,卻在這一刻無比肯定。她不愛自己,所以才會將心封閉,將他隔絕在外。他們在一起,少了心有靈犀……
身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一下子打破了公寓的寂靜,她轉頭,兩人四目相望。顏玦一邊往掏出手機接聽一邊往樓下走,發出一個單音:「說。」
「顏少,車子已經在樓下。」那頭姓朱的助理報告,心裏卻因為顏玦這發沉的聲音有些心驚。
「嗯。」顏玦應,已經出了門。
盛夏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他好像是第一次出門沒有跟她說一聲?
顏玦下樓上了接他的車子,便直奔赴約地點——瀾光國際。
這天是周末,盛夏沒有上班,顏玦卻必須去應酬。
散場的時候顏玦站在酒店門口等助理去開車過來,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響,突兀而有節奏,可惜他沒有興趣去瞧,直到一道女音響起。
「顏少。」
顏玦轉眸,這才看到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已經站到自己面前。
「沈瑩?」許久未見,他平淡的眼眸中並不見詫異,反而因疑惑而蹙眉。
她看上去與前些日子有些不太一樣,妝容雖然依舊精緻,卻仿佛少了那種出門隨身攜帶的星味,反倒頗有些憔悴的感覺。
沈瑩說:「我有些話想跟顏少談談。」倒像是怕被拒絕,還好顏玦輕點了頭。
助理開車過來時,他人已經和沈瑩重新換了一間包廂,這裏隱秘性一直良好,倒也沒人擔心。只是偌大的包間裏只有兩個人,難免靜了一些,尤其在沒人說話的情況下。
顏玦點了支煙抽。淡白的煙霧由性感的唇間吐出來,將他整張俊毅的容顏縈繞其間。有一種男人,他無論做什麼一舉一動都能吸引人住的眼球,無疑,顏玦是這種。
對於沈瑩而言,他從小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跟在身後提鞋都嫌褻瀆。但是女人都有夢想,都會貪心,所以明知自己配不上還是費盡心機。
「有話就說。」他催促,顯然沒有什麼耐心。
「我失蹤了那麼久,顏少就不好奇我這段時間去了哪裏嗎?」沈瑩問。
「去了哪裏?」顏玦問,但看向她的眸子是無波的,並沒有牽動他的任何情緒,顯然也並不好奇。
沈瑩見狀,唇角嘗到一抹只有她自己才知的微苦。想着其實他對自己一直都是這樣,但是周圍的人捧她多了,總往她心坎里說,便給了她他待自己特別的錯覺。如今唯有這般直視,她才能清醒體會到她其實並不想面對的真相。
她眸子低垂,模樣看似委屈,也是藉此將情緒掩去,然後才悠悠開口:「你訂婚的前一天,我被送出了e市。」
包廂內的氣氛有些凝滯,半晌,他才問:「我媽做的?」幾乎是肯定句。
沈瑩點頭又搖頭,她看向顏玦,說:「還有盛夏。」
顏玦彈着煙灰的動作微頓,但臉上並沒有特別的情緒。沈瑩看着他的反應,接着又說:「她拿我爸威脅我,並給了我一笑錢。」
待在他身邊那麼久,沈瑩深知他此生最痛恨母親管玉嬈干預他的感情,而盛夏與管玉嬈勾結,無疑是觸了他的逆鱗。但見他仍沒有任何反應,於是着急地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說:「你相信我,訂婚的事她與你母親早有預謀。」
四目相望,他眸子幽冷。
沈瑩從包里掏出一個東西推到他的面前,說:「這是轉帳單,上面寫寫的清清楚楚,給我的錢是從盛夏的帳號里轉過來的,我一分都沒動過。」
她期望顏玦看到這些盛怒,期望他的憐惜,期望他對盛夏恨之入骨。她要求不多,只要她還能像從膠待在他的身邊就行,哪怕只是替身。可是她話說完很久,他都沒有什麼反應,唯有室溫仿佛愈見冷凝。
半晌,他終於開口,問:「既然拿了錢,為什麼還回來?」
沈瑩對上他深沉而幽冷目光,微怔,問:「顏少,你說什麼……」
「既然拿了錢,為什麼還回來?」顏玦重複,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重複,卻如針字字扎在她的心上。
事情仿佛與她想的大相徑庭,她還沒有做出反應,顏玦卻已經起身。
沈瑩不甘心地拽住他的衣角,他眉頭終於不耐地皺起。
「既然拿了錢就該守信用。」他這明顯就是在袒護自己的母親與未婚妻,更或者已經看透她的自作聰明。
他居然不計較嗎?沈瑩不能接受着搖頭,顏玦將自己的衣角從她掌中抽出來,那模樣怎麼看怎麼無情。
「那麼杜若呢?她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了嗎?」沈瑩不甘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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