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能促使那司機撒腿就跑,而高潔的反應較慢,且歲數也大了,根本來不及躲,也可能說是完全嚇懵了,所以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輛金色卡宴朝自己衝過來——
吱地一聲,剎車與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在空曠的停車場內響起。車頭擦上她及膝的套裙的那個瞬間,高潔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凝固住,停止了流動一般。
偏偏他又將尺度把握的很好,並沒有真的撞上去。
接下來的時間像停止了似的,周圍都是安靜的。高潔臉色發白地與擋風玻璃後的盛名峻相望,那個剎那他俊秀的面容依舊冷峻、鋒利,瞧着她的眼眸里沒有往日的一絲溫情,只有冰冷一片。
車子緩緩後倒準備調轉車頭,而高潔在心鬆懈下來之後,身子也隨即跌在地上。
「夫人,夫人——」逃命的司機見她身子倒下去,這才有些驚慌地跑回來。
高潔十分狼狽地被他攙起來時,金色的卡宴已經揚長而去。
「名峻!」高潔見狀着急地想要追出去,那輛車子卻已經遠去。
司機剛剛丟下她自己逃命,大概有些心虛,不安地站在她身後,問:「夫人,你傷到哪裏沒有?」
高潔卻像沒有聽到一樣,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停車場出口,本來挽的一絲不苟的髮髻已經亂了,身上的衣服歪歪斜斜不說,腿、膝蓋處還有跌倒時弄的擦傷,已經滲出血跡,那模樣哪還有剛剛出來時的樣子?
高潔從小對盛名峻懷有愧疚,所以加倍地對他好,甚至比對盛夏還好。這麼多年並不是沒有感情的,想到他如今恨自己至此,只顧着傷心並沒有回答司機。
司機自作主張地將她攙上車,這時高潔身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微微回神,看了眼來電顯示後馬上快速又緊張地接通,並着急地說:「名峻,你聽我解釋——」
「滾,這次只是警告,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卻被盛名峻毫不留情地截斷了所有的話。那冷冰冰的聲音如同一桶冰水,將她從頭到腳都澆了個透心涼。
高潔掀唇還想說什麼,那頭已經被他掛斷,只餘下一片嘟嘟的忙音……
——分隔線——
彼時,盛夏還不知道母親高潔的遭遇,一進門就被管玉嬈叫進了房間。婆媳倆躲在樓上也不知說什麼,反正一直沒有下來,反而將顏玦、顏意兩兄妹晾在客廳里。
這會兒方姨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顏玦百無聊賴地拿着搖控器換台,顏意抱着薯片袋子喀嗤喀嗤吃的可帶勁了,像只小老鼠似的。從小就愛逗嘴兩兄妹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倒讓人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顏意很快幹掉了一大袋薯片之後,準備抱起另一個口味的袋子時,終於被忍無可忍的顏玦奪了過去,斥道:「少吃點,一個女孩子都不注意點形象。」
吃那麼多。晚飯還塞得下嗎?
「我從小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嗎?在您老面前,我早就沒有什麼形象了。」顏意嘴裏跟他貧着,已經伸手將薯片袋子拽過來。
顏玦見妹妹這副無所謂的模樣,不由輕嗤道:「難道你在高成軒面前也這樣?」
顏意拆開袋子,拿了一片塞進嘴裏才慢吞吞地說:「這薯片還是他買給我的呢。」只是模樣不像是在炫耀,反而有點煩惱。
顏玦瞧着她正想問什麼,方姨這時從廚房裏端了兩杯橙汁出來,恰好聽到顏意的話,不由揶揄地插嘴:「是啊是啊,未來姑爺可疼小姐了呢,給空運了好多口味的薯片,咱們家的倉庫都快裝不下了。」
「方姨,你是不是看哥哥回來,就再也不愛我了?」顏意嘟起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怎麼會呢?我的小公主。」方姨撫撫她的頭,放下橙汁說:「少吃點,方姨做了你們最喜歡的菜,別一會兒真吃不下了。」
別人不了解顏玦,她還不了解嗎?明明就是好心,卻從來都是一副嫌棄妹妹的口吻。
這兄妹倆也是夠了。
「知道啦。」顏意偏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方姨令柔聲哄着她一句,她就真的聽話地將薯片放下來,還親了親方姨的臉頰。
「沾了一臉薯片沫子。」方姨一邊擦着一邊笑盈盈地又回廚房去忙了。
顏玦這時連鄙視的表情都懶的給她,目光調過去繼續看電視。這個時間段都是新聞,且他看的大多又是財經,顏意只覺得枯燥又無聊,頭都暈了。看了看樓梯口,爸爸在書房練字,媽媽和嫂子也沒有下來的意思。
「哎,哥,失寵的滋味如何?」坐不住的顏意挨近自家哥哥,拿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問。
顏玦看了眼妹妹,故意揉亂她的頭髮,說:「乖,你早晚都是潑出去的水,要早早習慣才好。」
「切,我說的是你好不好?現在咱媽明顯喜歡嫂子比你多,將來我有了侄子——」她故意搖遙頭,一副同情的口吻說:「嘖嘖,顏大少爺,我看你在這個家裏的地位堪憂。」
「是嗎?我覺得你該擔心的是你嫁出去後,回來還有沒有睡覺的地。」
顏意撥開他的手有些不滿,這些男人是怎麼了?動不動就愛揉女人的頭,她又不是小動物。然後才說:「哥,你是不是在提醒我,讓我阻止你和嫂子有孩子?」
未等顏玦反駁,樓梯間終於響起腳步聲,抬眼便見管玉嬈與盛夏終於下來。
顏意比顏玦動作更快地起身,然後親熱地挽住盛夏的手臂,說:「嫂子,我可想死你了,晚上住下來跟我一起睡吧。」
顏玦只得在心裏繼續鄙視她,狗腿樣兒。
方姨這時過來說可以開飯了,管玉嬈打發顏意去喊爸爸吃飯,自己領着顏玦和盛夏往餐廳走。吃飯的時候顏意就故意粘着盛夏,一直保持到餐後水果,最後還是高成軒來了電話,才將盛夏解救出來。
見管玉嬈又要說話,顏玦直接截斷,並逮准機會便要走。當然不是因為盛夏比自己受寵,而是有些不滿這一家到底想霸佔自己媳婦到什麼時候?
管玉嬈對於自家兒子這點小心思看得清楚,真是有點苦笑不得,乾脆便將話又咽了回去。只讓方姨將事先準備好的補品給他們放到車裏,有一些是給盛夏補身體的藥材,另一些是聽說高潔最近身體不太舒服,給親家的一點心意。
兩人都是開車來的,顏玦將法拉利的鑰匙扔給家裏的司機,讓他明天清早再送回盛家,這才載着盛夏離開。最近高潔的狀況不太好,盛家又人多眼雜的,能獨處的時間其實也就這段路途了。
夫妻兩人結婚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算短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話,只是就這樣靜靜的獨處在一個空間裏,便覺得的是好的。
盛夏也是極會撒嬌的女孩子,挽着他的半邊手臂枕着,兩人偎在一起。哪怕顏玦這樣開起車來很不方便,他也高興。
「顏少,小姐回來了。」兩人進門的時候,傭人正抱着一套髒衣服從高潔房裏走出來,她打完招呼便向洗衣房走。
「等等。」經過盛夏身邊時卻被她叫住。
傭人轉頭看着她。
盛夏已經將她懷裏的衣服拿在手裏,白色套裝血跡雖然不多但是明顯,且她發現上面不止沾了血跡和泥土,甚至還有很明顯的摩擦痕跡。
這布料本就名貴,就算洗出來怕是也不能再穿。更重要的是這是高潔的衣服。
媽媽受傷了?
這個念頭浮上盛夏的心頭時,她已經丟開布料向高潔的房間走去。推開門,首先聞到的是一股很濃的酒精味道,然後才看到高潔坐在床上,床頭柜上還擺着沒收起來的藥酒。
「盛夏?」高潔仿佛沒料到她這麼早回來,所以有點着慌地想要掩飾,但這明顯又已經來不及。
因為盛夏已經快步走到床前,她膝蓋、手肘處青青紫紫的,看起來有些嚴重。
「媽沒事。」高潔安撫。
「出去了?」盛夏卻問,頗有點生氣的意思。
盛夏出門的時候高潔是答應過她不會出去的,所以被這樣一問有些心虛。
盛夏是真的生氣嗎?看她這樣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嘆了口氣,也緩了下口吻,問:「去找哥哥了?」
高潔點頭。
盛夏其實想問這是不是盛名峻弄的?從前待她們那樣好的哥哥,如今還會下這樣的狠手……
「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高潔抓住她的手說,明顯有些欲蓋彌蓋。
盛夏也不揭穿她,只沉默地拿過床頭柜上的酒精幫她消毒。皮都破了,裂着不深不淺的口子自然是痛的,高潔也不敢出聲,那模樣倒更像個委屈的孩子。
盛夏儘量將動作放輕一些,上好藥後,幫她包上一層紗布,叮囑她好好休息。
臨出門的時候,高潔看着窗外問了一句:「盛夏,你說名峻還會原諒我嗎?」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真的在問她答案。
盛夏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從高潔房間出來後,她喊了今天載高潔出去的司機過來,大體了解了下今天發生的狀況。
盛名峻的仇恨她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自己母親年輕時的所作所為連她都覺得不能理解,更何況是有切身之痛的盛名峻?
聽到經過時她心裏甚至慶幸,慶幸該他泄憤地將車子撞向高潔的那一刻,還能尚存一絲理智,否則她都不敢想像後果。
無疑,從此之後盛名峻也會成為高潔心裏的一個結。
其實這個結是她親手種下的,只是一直被隱瞞,直到這刻再也無法消除。
盛夏心不在焉地上樓,顏玦已經洗漱完畢。
「回神了?你如果再這樣敷衍我,我可要罰你了。」顏玦警告。
盛夏醒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身上已經被他脫的差不多。可是她現在這樣實在沒有心情,便將身子主動偎過去,喊:「顏玦。」聲音低低的,其實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想通過這兩個字讓他明白自己,又仿佛僅是下意識地想找個依靠。
顏玦自然懂了,所以模樣頗為無奈,不由揉揉她的發感嘆,道:「看來我媽今天下午的課給你是白上了。」
她為自己的母親擔心他是知道的,也不是不願意幫她分擔,而是這原本就是盛家上一輩的私事,他能插手的實在有限。
更何況還有盛名峻參與其中,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你怎麼知道媽跟我說什麼了?」盛夏仰頭有些奇怪地問。
「看你倆那表情,我還用猜麼?」顏玦不以為意地道,顯然覺得盛夏太小看自己了。
盛夏頭臥在他懷裏,認真地說:「顏玦,我真的想給你生個孩子。」
「嗯。」顏玦應。
盛夏抬頭看着他不說話,仿佛是怕他不相信,又仿佛是不滿意他的態度。
顏玦親了親她,說:「傻丫頭,咱們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嗎?
說真的,現在的盛夏一點心情都沒有,但是每個人都期盼,她心裏又不由的有點着急。
「我想早點生。」盛夏有點孩子地說。
「那我們就繼續努力。」顏玦說完,將她壓在身下……
自顏意與顏玦說她為了要孩子,偷偷去醫院檢查身體之後後,顏玦對她曾吃過避孕藥的心結其實已經解開了。甚至有時候想想沒孩子也挺好的,兩人世界的時間可以長一點,最主要的是不希望她有太大的精神壓力。
接下來的幾天,盛家的氣氛依舊如此,顏玦卻因為公司的事必須要出差。依他的性子自然想要帶上盛夏,顯然目前的狀況並不可能。
盛夏將顏玦送上飛機後,回到家卻發覺情況不對,客廳里再次一片狼藉,傭人正在忙着收拾,且高潔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擦傷。
「怎麼回事?」盛夏吃了一驚。
「沒事。」高潔安撫。
可是眼前這個狀況,她說沒事誰會信。
「小姐,剛剛家裏來了一伙人,進屋後一通亂砸不說,就連園子的花草都給糟蹋了。」一個傭人忍不住告狀。
她們都沒受傷,只有高潔忍不住阻止時被人推倒。
「哥哥是不是?」她問。
高潔不回答,盛夏其實心裏清楚自己母親有千般不對,盛名峻怎麼發泄都是正常的。可是看她這樣仍有些於心不忍,拿了包包便要往外沖。
「盛夏。」高潔自然知道她的脾氣,趕忙拽住她的手臂。
「媽,我就是想問問他,這裏到底還是不是他的家?」怎麼說都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何至於做到這樣過分?
「算了,只要他能消氣,隨他吧。」高潔說,一副認命的口吻,誰讓她欠他的呢。
人其實都是矛盾的,從前她知道真相的時候怨着高潔,甚至讓彼此的心結越來越深。現在盛名峻這麼對她,她又覺得心裏疼的難受。
其實也不止是心疼高潔,明明是一家人,怎麼就搞成這個樣子?
「小姐,你還是先攙夫人回房去處理一下吧。」傭人在旁邊忍不住勸。
盛夏終於平復了下情緒,才伸手將她攙到床上,然後幫她處理傷口。
高潔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說:「盛夏,我知道你也不能理解。」嘆了口氣,仿佛回憶當年,並試圖向盛夏去訴說那段往事:「當初我和繼業相愛,而名峻的媽媽也那麼愛繼業……雖然不是我直接害她瘋掉的,但其實我也有責任……」
「媽,不要說了。」過去的事盛夏卻並不想知道。
因為那件往事承載的東西太多,會讓她看到媽媽的自私,盛名峻媽媽因愛而不得而在婚姻里困守,也會看到盛名峻因此受到的傷害。
高潔見狀收了話尾,也已經說不下去,只道:「所以這一切都是媽媽該受的,只要名峻能原諒我,我一點都不覺得疼。」
過去的她也不想再提,只是想讓女兒理解自己現在的行為只是想贖罪而已。且,人其實是很奇怪的動物,她對盛名峻開始是愧欠,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是真的不知不覺將他當成親生的兒子,不然盛名峻也不會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此時她們無疑是被動的,且盛夏也知道因為母親愧欠盛名峻的母親與他,可是那麼多年的感情在,她顯然還是低估了盛名峻的仇恨。
盛夏給母親處理完傷口,看着家裏的狼藉,這次沒有給盛名峻打電話,而是開車直奔盛氏大樓。
「盛小姐。」
「盛小姐。」
盛名峻昏迷時她曾獨立撐起盛氏,很多員工都認識她,看到她甚至還有些激動,忍不住紛紛跟她打招呼。盛夏便這樣一路回應來到專屬電梯內,輸了密碼直抵頂層而去。
「盛小姐。」就連秘書看到她也有些意外。
盛夏對她微笑了下,便逕直走向盛名峻辦公室,等她反應過來想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
彼時趙基俊的助理早就已功成身退,盛名峻身邊也只有自己原來的助理跟着。此時兩人正在辦公室里談着公事,門被人驟然推開,兩人不由都側目看着她。
盛名峻看到她時神色並不意外,只是面色很冷,對特助說:「你先下去。」
特助理便應了聲走出去,秘書正要關門,卻聽盛夏說:「敞着吧。」
或許辦公室,不,這幾天整個公司的氣氛都不太對,所以弄的秘書都有些無措。見盛名峻也沒說什麼,便離開去干自己的事。
「那麼怕我,為什麼還要來?」盛名峻問,語調有些諷刺。
說實話,盛夏是怕。
雖然那天晚上他最終沒有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可是她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也不想再給任何人誤會的空間。可悲的是曾幾何時那個一直保護自己的哥哥,居然成了她害怕傷害自己的對象。
「哥哥,你到底怎麼才會原諒我媽?」盛夏卻問。
她依然喊他哥哥,語調放軟。因為縱然如此,她依然將他當作自己的家人。從前的事媽媽有錯,這點她無可否認,但是一家人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真的要毀了這個家?
盛名峻把玩着辦公桌上的打火機,聞言動作微頓,抬眸瞧着她,說:「跟顏玦離婚。」
「什麼?」盛夏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她在跟他談媽媽的問題,仿佛還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扯上顏玦?
盛名峻看着她,仿佛給她消化的時間。
須臾,起身後繞過辦公桌朝走到她面前,身子下壓、前傾,唇幾乎湊到她的側臉上,吐出五個字:「然後跟着我。」
盛夏聞言蹭地一下站起來,主要是他靠的太近,她怕外面往裏偷瞟的職員誤會,另一方面是他這話說的過份了。
「做不到?」盛名峻繼續問。
盛夏沒回答,因為不用回答,她的神色在明明確確地告訴他不可能。
盛名峻顯然也知道她的答案,所以並沒有意外,反而更像是對她的刻意刁難。
他們也曾經相愛,如果他沒記錯,她還是為了自己與顏玦訂婚的。只是沒料到有一天她會對另一個男人的感情這樣堅定,多麼諷刺!
「做不到就離開這裏。」他一副不想再跟她談的樣子,事實上他心結未解,根本也無法談不下去。
盛夏看着他,眼前的盛名峻已經完全變了,早就不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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