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很靜,靜的她連呼吸都屏住了。四目極近相望,他那眸子又太過幽深直接,燙的她險些招架不住。
顏玦卻不容她閃躲,伸手捧住她的臉,燈光下那張俏臉酡紅,溫度滾燙,他問:「害羞?」
盛夏望進他含笑的眸,裏面映着自己此時狼狽的模樣,不由惱羞地想要推開他,手卻被他捉住——接着他溫熱的唇便落在自己手背上,輕啄了兩下仿佛還不解膩,甚至趁她不備咬了一口。
「唔……」他在故意使壞,驚的盛夏抱着婚紗的另一隻手差點鬆開。
「顏玦!」她氣惱地喊,聲音頗有些無奈,但又仿佛有些縱容。所以顏玦的手並沒有鬆開她,眸子卻重新與她相對,室內再次安靜下來。
她屏着呼吸看着他的唇一點點湊近自己,終於攫住她的唇。盛夏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何況今晚是兩人的新婚之夜,她並沒有打算抗拒。
吻越來越來深,她抱着婚紗的手何時鬆了自己都不知,白紗落在兩人腳邊像一朵盛開的花,而室內一片旖旎……
這天顏玦是真的醉了,他雖然看起來挺正常的,但是醉了的他總是特別粘人,特別能折騰。這一夜受罪的自然又是盛夏,身上的每根骨頭懷疑都被他拆過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更是渾身酸疼,好像要散架了一樣。剛剛坐起,一雙手便很自然爬上自己的腰身環住,嘴裏咕噥:「再睡一會兒。」
眼睛都沒睜開,可見他也是累的。
「媽說今天要祭祖。」盛夏輕聲提醒。
這是兩人婚後第一次晚上在老宅過夜,也是第一次兩人一起在老宅過夜,昨天又是那麼敏感的日子,起得太晚他臉皮厚不打勁,她可不行。
顏玦聞言終於捨得將眼睛睜開一些,但只是看了眼時間,又將她壓回床上,說:「早呢。」
盛夏很無奈地躺在床上,他枕在她的肩頭,均勻的呼吸灑在頸窩間,就這樣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盛夏其實嚴重睡眠不足,眼睛又有些發澀,看着天花板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只好輕手輕腳地下床,簡單洗漱過換了衣服出門。
整橦別墅里一個人都沒有,出去後經過栽滿玉蘭的院子進入主樓,倒聽到了說笑的聲音。
「少奶奶。」玉嫂喊。
「玉嫂。」盛夏應着,抬眸看去便見管玉嬈和顏意坐在落地窗前喝着早茶,不知正聊着什麼。
「嫂子。」見盛夏過來,顏意眼前一亮。
盛夏走過來微微頷首,然後看了眼管玉嬈,喊:「媽。」這聲稱呼如今才方算真正明正言順。
管玉嬈滿意地點頭,嘴裏卻打趣道:「別忙叫,一會兒等你爸下來,一起給你包個大紅包。」
盛夏臉微紅,嘴裏卻應着:「好啊,如果少了我可是不依的。」
她這般不客氣反倒更合管玉嬈的胃口,不由笑了。
顏意趕緊拉她,說:「嫂子過來坐。」並
管玉嬈咯咯地笑起來,招呼她說:「過來坐。」並主動給她倒茶,便聽管玉嬈問:「阿玦呢?」
「還在睡。」盛夏回答。
「昨晚都夠累的,你怎麼不跟着多睡會兒?」管玉嬈倒是貼心。
「還好。」盛夏這話說的違心。實際上渾身都難受的厲害,但畢竟第一天為人新婦,總是有些顧忌。
管玉嬈自然知道她懂事,心裏喜歡的同時也不點破。
這時顏正宏從樓上下來,眼見就要開飯,盛夏便悄悄回了一趟後面,顏玦竟還在睡。盛夏喊他,他自然起的不情不願,甚至恨不能抱着她一同睡。
兩人再回來的時候,顏正宏夫婦與顏意都已經坐在餐桌上等了。遠遠就看到兩人走過來,顏玦的心情仿似不錯,甚至還在逗弄盛夏。
幾年了?
管玉嬈甚至都快記不清自己兒子最後一次從那邊走來吃早餐的情景,感動的幾乎落淚。而顏正宏也是淡淡瞧了一眼,便低下眼眸,表面看仍然是那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模樣。
顏意則更直接一點,感嘆:「果然還是嫂子有魅力。」若非結婚,若非有盛夏,這副場景她也是不敢想像的。
「少爺,少奶奶。」方姨站在門口迎接,很高興地喊着。
顏玦看到她便鬆開盛夏,張開手臂抱了她一下,撒嬌地喊:「方姨。」
「這孩子。」方姨嘴上抱怨着,心裏卻是歡喜的:「說開飯了。」
「方姨你今天真漂亮啊,越長越年輕了。」顏玦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方姨老臉都紅了,說:「少奶奶該吃醋了。」
顏玦挑眉看向盛夏,問:「吃醋嗎?」
誰能想像顏玦這麼大個人像個孩子似的幼稚的撒嬌模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盛夏撫額,因為今天的顏玦完全刷新了自己對他的認知。
撒嬌就撒嬌吧,幹嘛扯上自己?她可不想成為今天顏家取樂的對象,便提醒:「該吃飯了。」走向餐桌。
方姨手指虛點着他,讓他收斂一點。
顏玦聳肩,這才走過去。
「爸,媽,小意。」傭人幫兩人拉開椅子,他們跟餐桌上的人打着招呼。
「哥,嫂子。」顏意站起來喊,還頗正式的。
顏正宏微微頷首,對方姨說:「開飯吧。」那聲音明顯比平時軟了很多。
吃過飯,便是祭祖。
顏家算是傳承比較古老的世家,很多禮儀未廢。不過時至今日,也已經十分簡單。領着盛夏與顏玦給供奉的祖宗牌位磕了頭,然後受了兒子、媳婦正式敬的一杯茶便算了事。
管玉嬈可是說到做到,還真準備了個大紅包,直接塞進了盛夏手裏。是當初承諾的那三個億,外加她私人收購的一家酒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她這麼做也是有用意的,如今盛名峻已經醒過來了,盛氏與盛夏便再沒有關係,自然是能避則避。管玉嬈的意思她若有興趣可以去顏氏幫顏玦,若是還對餐飲有興趣或經營酒店也可以。
盛夏自然是明白,她也沒有拒絕。只是將來的職業規化她還沒有想明白,便說:「媽,我想暫時休息一段時間。」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盛夏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只道:「不急。」
顏正宏那邊也與顏玦聊了一會兒,大意也不過是盛夏已經嫁進顏家。既娶了她,便應該前事不究,讓他們好好過日子等叮囑。
顏正宏一直公事繁忙,在家時間極少,父子倆人情感交流就更少了。再加上幾年前杜家之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顏玦出來的時候管玉嬈也已經不在,盛夏正在古色古香的迴廊處徘徊。
剛剛下過雪,院內雖然已經打掃過,卻因是冬天,景色蕭瑟。她身着一件喜氣的玫紅冬裙站在那裏,卻如同一枝臘梅獨秀,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四目相望,仿佛所有不能說的言語與情緒都包含在了那眸子裏。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地一前一後在老宅轉了半日。
剛剛回到主樓,鐵閘開啟,一輛黑色的車子由外面駛進來,直到兩人身邊才停下。接着車門被推開,高成軒從車上走下來。
他看了眼顏玦,主動伸出手問:「想必這位是顏少?」
「你是?」顏玦打量着他,卻並沒有伸出手。
顏家極少來外人,顏玦這幾年雖不歸家,但是對於顏家來往的人脈卻很清楚,但是眼前這位他不曾有任何印象,他卻已經到了能出入顏家的地步。
「高成軒。」高成軒自我介紹。
顏玦對這個名字倒是知道一些,北方都城的政要世家出身,早幾年一直在國外。回國後從了政,如今年輕雖然還位身居高位,卻已經備受矚目。
兩人淺握了一下,高成軒才將目光移向盛夏,喊:「嫂子。」
「高先生你好。」盛夏笑着回應。
這時傭人從裏面迎出來,分別喊了顏玦與盛夏,這才迎高成軒入門。看這熱情的程度,儼然也是要將他當成一家人來看待。而他喊自己顏少,卻喊盛夏嫂子,這話聽着奇怪,顯然與盛夏之前認識。
顏玦不由拉住她,問:「什麼時候認識的?」
「上次媽安排顏意相親,她有點不太高興,就把我喊過去了。」頓了一下又道:「就是我第二次來老宅,哦對了,那天晚上你不是來了嗎?」盛夏簡單解釋。
顏玦蹙眉,問:「那次是因為顏意?」
盛夏看着他的神色不解,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有什麼值得占心思?
兩人在後面說着悄悄話耽擱了一會兒,再進屋時高成軒已經與管玉嬈坐在客廳閒話,就連顏正宏都下了樓。
顏玦與盛夏走過來坐到他對面,這時傭人正往屋子裏搬高成軒帶來的禮物。方姨一邊上茶一邊打着趣,無非是夸高成軒帶的禮物有心。
「人來就來了,客氣什麼。」管玉嬈道。
「都是一些特產,伯父、伯母不嫌棄就很好了。」高成軒說,然後又拿出一份隨身帶的禮物,雙手遞過去,對盛夏與顏玦說:「昨天本應參加二位的婚宴,只是單位有些突發狀況拖住了腳步,新婚快樂。」
「謝謝。」盛夏接過。
一家人圍着高成軒聊着,管玉嬈只顧高興,仿佛這才想起讓人去喊顏意。話還沒有說出來,抬眼就見回房補回籠覺的顏意走了下來。
她昨天幫忙招呼客人也很累,卻因為連續上了半個月的夜班有點沒倒過來,今早才會破天荒地大早上陪管玉嬈喝早茶,吃了早飯便上去睡回籠覺了。
此時她身上穿着睡裙不算,頭髮更是蓬鬆凌亂,毫不形象地打着呵欠說:「玉嫂,給我來杯水。」可見平時懶散慣了。只是睜開眼睛這才注意到整個客廳的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平時在家也是這副德行,都是自家人瞧見也就瞧見了,可偏偏這裏面有一個高成軒。
兩人四目相望,都有點楞神。
「啊——」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顏意,她突然高叫一聲,然後便轉身蹭蹭跑上樓。
「這孩子。」管玉嬈說。
縱然她平時開明,此時臉上也有些尷尬。本以為女兒肯定知道高成軒來了,沒料到她會這麼毫不形象地下來。
高成軒卻仿佛並不在意,只是笑着。這男人看着溫文爾雅,卻似乎很喜歡逗弄顏意,每次看着她大驚失色都會心情愉悅,一抬眼卻正對上顏玦的目光。
他在打量自己,且將他唇角那抹笑意收在眼中,仿佛是在探究。
他畢竟是兄長,考察未來妹夫也是正常的。高成軒唇角的笑意也沒收斂,而是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
高成軒的來訪只是個插曲,本來以為中午又要宴客,他卻體諒顏家一家昨晚的辛苦。嘴上卻說是想與顏意單獨出去吃,希望長輩給予空間。
管玉嬈與顏正宏自然樂觀其成,催促着顏意換了衣服。兩人走的時候顏玦就站在落地窗前,看到顏意意上車前故意狠狠踩了高成軒一腳,這才上車。
顏玦說:「看來那丫頭不會吃虧。」
盛夏與他站在一起,卻看着那深色車膜反問:「你又怎會不知,高成軒不會在車裏報復。」
顏玦聞言看向她,而她迎上他的目光。
同樣是男人,這事顏玦這事常干,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高成軒那人看着溫文爾雅,但絕非老實之人。臉色不由一郁,但那車子已經開走……
盛夏知他雖然嘴上總是欺負顏意,其實很在意這個妹妹。誰讓他常常欺負自己的,他也該嘗嘗這種滋味。於是轉身準備回房去休息。
這一覺她睡的很沉,直接錯過了午餐,管玉嬈也沒有讓人喊她。而顏玦後來也回房睡了一覺,不過是被餓醒的,見她還在睡便直接下樓找吃的去了。
不久後,手機的鈴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來。
「餵?」盛夏實在太過睏倦,來電顯示都沒有瞧,便直接按了接聽鍵。
「盛夏。」直到那頭傳來盛名峻的聲音,她眼睛才驟然睜開,連帶大腦清明起來。
「哥哥?」
「我們見面談一談。」盛名峻說。
盛夏沉默,空間很靜,靜到仿佛只聞到彼此呼吸的聲音,最後她說:「哥哥,我們暫時還不是要再見了。」她已經成婚,不管心裏如何不舍,都不應該再與他見面。
當然,他們是兄妹,不見面是不現實的。但是有那樣的新聞在前,他們還是避免私下再見的好。
「盛夏,就算我們什麼都不是,我還是你哥!」盛名峻聞言不由動怒,她成婚他已經痛到極近失去理智,而她居然如此絕情。
盛夏聽着他的咆哮,不是不心痛,只是她已經做了選擇。
「對不起。」盛夏將電話掛斷。
這輩子算她虧欠他的!
顏玦回來的時候,便見她已經醒了,手裏握着手機在發呆。
盛夏直到掌心裏的手機被抽走,她才醒過神來,然後看到顏玦拿着自己的手機在翻看。
「我哥……他剛來過電話。」她沒有阻止,而是坦白。
顏玦看着手機的動作微頓,目光轉向她。
「我不會見他。」盛夏說,這是她對他的保證和承諾。
顏玦要的或許不是這樣的承諾,但至少沒有觸及他的底限,也就沒有點燃他的憤怒。至於她的心、她的情感,他可以慢慢再來。
「起來吃點東西吧。」顏玦將手機還給她。
盛夏點頭。
兩人這天沒有爭吵,但也因為這通電話沒了早上親昵的氣氛,只是平平淡淡地吃着飯。
他說:「晚上我們回婚房去住。」
盛夏握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點頭說:「好。」
顏玦看出她的神色不對,大概對被關的經歷還記憶猶深,伸手包住她的手背正想說什麼,身上的手機卻又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並沒有避及盛夏便接了起來。
「顏少。」那頭喊。
「說。」顏玦回他一個字,從來都是這般強勢。
盛夏原本也並沒有在意,只是抽回手來繼續喝粥。只是那頭也不知說了什麼,她不經意的抬眼掠過,正好捕捉到他神色一凜。
盛夏沒有再吃東西,只是抬眼瞧着他,直到他將通話切斷。
顏玦目光與她相對,說:「林升死了。」
鐺!
盛夏驚的手裏的湯匙掉進了碗裏,手捂着嘴巴,問:「怎麼會?」
顏玦卻閉上眼睛,仿佛是在理清思緒,嘴裏卻沒忘回答她:說:「今天屍體剛剛被人從水庫里打撈上來。」
盛夏看着他,欲言又止。
顏玦知道她要問什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說:「前幾天我就讓人將他放出去了。」
所以這事與他無關。
至於為什麼放出去?自然是他將怎麼得到的那些照片,以及如何聯繫的報社都一五一十地招了。只不過對方過于謹慎,林升做為一個別人手裏的槍手知道的自然少之又少,他甚至連對方是針對盛夏還是顏家都還不能確定。
林升雖然被放了出去,他卻一直派人暗中注意着。而那林升並沒有急着回到林家,而是躲到了附近偏僻的村莊裏,只是誰也沒想到他會死掉。再說,為了幾張照片就殺人會不會太離譜?
顏玦已經意識到這事絕沒有這麼簡單,而盛夏也仿佛已經想到什麼。
兩人對望一眼,還不曾說話,玉嫂便走了過來說:「顏少,先生讓你馬上過去一趟。」
想來,顏正宏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顏玦也不多話,起身便往前面走。盛夏自然是吃不下去的,便也跟了過去。
顏玦上樓後進入顏正宏的書房,盛夏一直都在下面等。
管玉嬈也剛剛醒來,並不知道怎麼回事。盛夏便簡單跟她說了下情況,她也不由臉色凝重起來。
外面有車子開進來,不久後便有人進入主樓,看到兩人打了聲招呼:「夫人,少奶奶。」
管玉嬈微微頷首,他便直接上了樓。
管玉嬈讓方姨沏了茶,婆媳兩人坐在樓下等,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便有三四個陌生男人陸續上去。那些人一看就與商業無關,想來是顏家養的人。
空間靜謐,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夜幕將臨,一股莫名的凝重在顏宅內漫延。
顏意這天回來的很早,顯然已經從高成軒那裏得到消息。再看到外面停的車輛,便已感到家裏的氣氛不對,問:「到底怎麼了?」
「沒事,你上去休息吧。」管玉嬈安撫。
顏意雖然單純但不傻,她看向盛夏欲問,這時外面便傳來警笛的聲音。
顏家老宅建在山中,佇立e市百年,早就成為一處別人無法窺探的存在。那聲音聽起來雖然有些悠遠,但目標已經相當明確。
夜本來就濃重寂靜,隨着那聲音越來越近,卻只會讓人心頭髮緊。
大約十分鐘左右,別墅的門被人推開。傭人帶着幾個穿着警服的人走進來,稟報:「夫人,這幾位警官說要見顏少,已經跟先生聯繫過了。」
話音剛落,二樓的書房門便被打開,顏正宏與顏玦走下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