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茜在顏玦離開後,只好自己乘車回到韓家。司機將車子開到別墅前,已經有傭人過來幫她開門,喊:「小姐。」
韓茜微微頷首,將手包遞到她的手裏,抬步往別墅內走去。
傭人接過她的包,自然也感覺得到她情緒低落,卻也不敢多話,只跟在身後。
作為m市舉足輕重的家庭,雖然旁支也不少,但主宅里其實也只有韓茜一家。她父親是長子,家裏自然都跟老爺子住,除了父母外就只有她們兄妹,而哥哥在前年結了婚,所以還再加一個嫂子。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五口人,其實蠻熱鬧。
韓茜進屋時,一家子也剛剛吃了晚飯,正坐在客里看着電視吃餐後水果。
「茜茜回來了?」嫂子先打着招呼。
車子進院時他們就看到了,只是沒料到她今天會回來這麼早。
「嗯。」韓茜應着走過來。
雖然心裏還是不舒服,不過她是成人了,尤其是感情的事,其實並不想讓家裏人窺探到她的情緒。
韓家哥哥卻不那麼想,他在意的還是顏玦對自己妹妹的態度,對她的態度就是對他們韓家的態度,所以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關心地問:「怎麼這麼早?不是說有約會?」
「嗯,他臨時有點事。」韓茜含糊地應着,便準備上樓。
「茜茜——」韓家哥哥正想喊住她,卻被自己妻子拽住,只能眼睜睜看妹妹上了樓。
「你幹什麼?」他埋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
「小妹談個戀愛,你每天都問會有負擔的。」一個大男人是不是管得太多?
「她那能叫戀愛嗎?」單戀還差不多!
明明是顏家求着他們的事,偏偏弄的跟反過來了似的,尤其顏玦一直都不給韓家面子,且與駱家仿佛聯繫密切,總是讓他心裏隱隱不安。
「你老婆說的對,茜茜又不傻,心裏有數。」偏偏母親還在一旁幫腔。
女人嘛都了解女人的心思,難免感性一些。
「爺爺、爸爸,你們說呢?」韓家哥哥也找幫手,他覺得家裏應該不止只有自己會這麼想。
韓爸爸看自己父親沒有說話,便開口道:「顏玦我們都見過,身上是有股倨傲的勁兒,可年輕人嘛,又在顏家那樣的家庭長大都是可以理解的。撇開他父親不說,他的能力以及各方面都是難得的人間龍鳳,將來對韓家有所助益是必然的。」
「爸,他可不是個甘心屈服的人。」且不說顏玦與盛夏的感情如何,就論韓家用這樣的手段拆散他們,相信顏玦這心結就很難放下。
「怕什麼,聯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只要兩家綁在了一起,毀我們就是毀他。更何況他父親還有把柄在我們手裏。」韓父安撫,他相信顏玦不會那麼傻。
他胸有成竹,但見兒子仍有疑慮,便轉頭問:「爸,你說呢?」
韓家爺爺對上兒子的目光,這發現就連兒媳、孫子和孫媳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臉上,沉吟片刻,才道:「顏家與我們聯手也是不得已,小心一點總也是沒錯。只是……也沒必要總盯着茜茜。」
女孩子家臉皮薄,韓茜也放不開,其實更影響兩人感情自然發展。
他是大家長,這個家庭沒有他是起不來的,自然他的話就眾人也不會有異議,紛紛點頭。韓母見他起身,更是趕緊上前去攙扶。
這個點他要回房歇着去了,年紀大了總是精神總是不足。
彼時,韓茜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後,心裏卻是越想越覺得委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顏玦離開餐廳的背影。
他與她其實根本還沒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見面都是談公事。今天她其實早就看到了盛夏,所以才會故意活躍着氣氛,讓自己表現得很高興似的。
可是……他呢?
腦子裏再次閃過他離開的背影,是追盛夏去了嗎?
其實不管男人、女人,對於愛情求而不得的心都是一樣的。明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卻依舊感到抓心撓肝的難受。尤其韓茜內心其實是個驕傲的公主,這種私密的事根本不好意思向家人、朋友傾吐,一直都向外表現的都是兩人感情很好的樣子,也期望有一天真的會被接受。
她從小沒有受過大的挫折,所以更沒有想過將來不被接受怎麼樣,雖然管玉嬈曾經提醒過她。
隨着時間越來越晚,她也終於在不知不覺間睡着,整個韓家別墅都陷在一片沉靜里。
半夜,她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卻嗡嗡地震動起來,昏暗中折射出幽藍的光線。
韓茜被吵醒,蹙着眉她打開枱燈,眯眼瞧了屏幕一眼,便一下子被上面的照片吸引。拍攝的光線很暗,但是她猶能很快認出那是顏玦的車。
好像是正停在某個社區樓下,而那半降的車窗里映出抽煙的人影,除了他還能有誰?
——分隔線——
這一夜無眠的除了韓茜,其實還有盛夏。
當然對樓下守了一夜的車子,她並不知情,只是在進屋後不久接到王珏的電話。那頭聽着仿佛還在加班中,雖然忙,但一切都井然有序,並沒有遇到任何難題,所以也就允許她在m市多待兩天,陪高潔過了春節再回去。
盛夏想到母親倒也沒有回絕,兩人又聊了點別的公事,這才掛斷。只是洗了澡躺在床上,感覺整個屋子裡冷冷清清,甚至有種住在墳墓里的淒涼感。
天快亮起時才睡着,只眯了一會兒就被外面的聲音驚醒,然後再毫不睡意,起床時眼睛都是澀的。
年曆已經到了農曆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她強打起精神準備將屋子收拾一遍,然後再去打算接高潔回來。雖然今年春節兩個寶貝不在,她和媽媽總是要過年的不是嗎?
豈知這邊還沒有着手,手機的來電鈴聲便響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竟是傅晨光。
因為傅宜喬成了投資人,他們剛開始時會經常碰面,他又有時會帶着傅晨光,兩人見面的機會多了,毫不生疏,所以他偶爾會給自己打電話。
盛夏按了接通鍵,那頭便傳來男童興奮的聲音:「媽媽!」
「晨光,早安。」盛夏說。
「你在m市對不對?」傅晨光問。
盛夏笑了,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會神雞妙算。」那頭拽拽地回答,都可以讓人想像到他在電話那頭神氣的樣子。
盛夏失笑,這孩子自從拍了上部電視劇之後,喊她媽媽一直都這麼自然,有時候盛夏都會恍惚覺得自己其實是有三個孩子。
「那神雞妙算小朋友,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盛夏故意學着他吐字不清反問。
「媽媽壞,不理你了。」小傢伙大概也知道自己剛剛太興奮,導致發音不準,他平時有很注意哦,這會兒被盛夏一學臉都紅了,氣的就要掛斷電話。
「不理我的話,我可就不知道你找我什麼事了?」相處時間久了,她自然知道有什麼辦法對付這小子。
果然,傅晨光遲疑了下沒有掛斷電話,而是不情不願地問:「那你今天能來陪我嗎?」
盛夏從他的口吻里還是能聽出情緒有些低落,不由問:「你不舒服嗎?你爸爸呢?」
「我沒有不舒服,只是爸爸出差去了,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傅晨光回答。
臨近春節,就連幼兒園都放假了呢。可是對於他來說,偌大的房子裏只有自己和保姆,還不如平時去幼兒園熱鬧。
盛夏最是了解小孩子,自然也能體會他的心情,聞言便看了眼表,下了決心說:「那好,我先給你爸爸打個電話,他同意的話,我就馬上就過去好不好?」
「好好好,他一定會同意的。」傅晨光飛快地說,聲音里已經掩不住的雀躍。
盛夏掛了電話之後,接着撥通了傅宜喬的手機。
「盛小姐?」那頭應該是在開會,所以她有聽到他走路的腳步聲,且說話的聲音壓的很低。
「晨光給我打電話,我想去看看他,你不介意吧?」盛夏問。
傅宜喬聽她這麼說仿佛很意外,不過還是馬上同意說:「當然不介意,甚至求之不得。」
他工作忙,沒有時間陪兒子其實也很愧疚。
「那就好。」其實她也知道傅宜喬應該不會反對,打這個電話不過是出於禮貌,然後說:「那就這樣。」聽得出來他那頭應該很忙,就不耽誤他的時間了。
「盛小姐。」他卻突然喊她。
盛夏掛斷電話的動作停頓,應道:「嗯?」
「謝謝你。」他說,非常真誠。
「太客氣了。」盛夏嘴上這樣說着,便已經掛了電話。
她看了眼家裏這亂七八糟的狀況,嘆了口氣只好暫時擱置,然後換了身衣服下來,卻看到一輛紅色的跑車開過來。
隨着車窗下降露出蘇梵的臉,他問:「出門?」
盛夏點頭。
「送你一程?」他問。
「不用了,我要去找晨光。」盛夏拒絕。
蘇梵下車,扯住她的手臂問:「去傅家?」
盛夏點頭。
「那我更應該送你了。」蘇梵堅持。
盛夏挑眉看着他,覺得這男人臉皮好像越變越厚。
「難道你忘了上次你送傅晨光去醫院惹來的那些緋聞?」蘇梵問。
盛夏蹙眉。
那都是好久的事了,不過她卻並沒有忘記,報紙好像說傅晨光是自己的私生子來着。
「所以我也跟去才保險。」她思緒還沒有迴轉,已經被蘇梵塞進副駕駛室。
盛夏無奈,只能任他載着自己去傅家。
蘇梵其實真的只是想找個跟她相處的機會,也有點防着傅宜喬的意思。因為那個傅宜喬雖然看着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不過憑他男人的直覺,他應該對盛夏也感興趣,所以才會特別警覺。
雖然她還沒有從上一段的情傷中走出來,他其實有點緊張過早,不過感情的事很難說,也許錯過一瞬,就是錯過一輩子。
車子開進傅家時,傅晨光早就坐在台階上了,看到她從車上下來已經飛快地跑過來,喊:「媽媽,媽媽。」
「盛小姐。」保姆跟在後面,看着盛夏不好意思地笑。
其實她與老闆都跟傅晨光強調過很多次了,不讓他這樣喊盛夏,免得大人之間尷尬。可是小孩子是說不通的,而且還有很多古靈精怪的理由,還好盛夏一點都不在意。
「小晨光,喊個爹地來聽聽?」蘇梵從駕駛座下來,逗他。
傅晨光卻是理都沒理他,拽拽地只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去體會。
「這小子。」蘇梵揉揉他的頭。
明明自己在上部電視劇演的他老爸嘛,他卻只認媽不認爹。
「媽媽,你能帶我出去玩嗎?我在家裏好無聊。」傅晨光請求。
小孩子本來就是憋不住的,傅宜喬又忙,臨近春節不管是超市還是大街上,人多車也多,所以傅宜喬並不贊成他出門,保姆也就不敢輕易帶他出門了。
如果是盛夏帶他出門,一定沒有問題。
盛夏怎麼說都是當母親的人了,見不到兩個寶貝,自然而然也會將疼愛多少轉移到傅晨光身上,面對他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實在很難拒絕,便點頭同意。
當然出行的話不止是盛夏和傅晨光,還有蘇梵執意要跟着,於是三人選了個地方去滑冰。大冬天的都圍着圍巾,戴着帽子,其實看不太清臉。
可即便這樣這三個人的組合還是太搶眼,但就算拍到明天被報紙登出來也無所謂了,因為他們在上部電視劇中本來就三口之家,過年難得假期里一起出行,說明私下感情好,倒也都給盛夏避了閒。
沒辦法,人們只願意給予想像的情景冠以美好,而非只要扯上現實,尤其是女人,便是各種不堪。
傅晨光雖然覺得蘇梵很礙眼,不過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身邊有一個男人還是很不錯的,至少不用擔心受傷和不安全,所以傅晨光在蘇梵身上嘗到從自己爸爸身上沒有嘗到過的體驗,其實挺新奇。
冬天的天色本來就暗的早,滑冰雖然很開心,可是也是非常耗體力的。她考慮到傅晨光的身體狀況,所以剛過中午吃了飯,便決定送他回去。
傅晨光也是真的累了,回去的路程便在車上早早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臥在她的懷裏,嫩嫩的小臉被凍的通紅。
車子重新回到傅家,蘇梵本來要替她抱傅晨光進門,他小手卻拽着她的衣服不放。盛夏只好親自將他抱到臥室,然後拉過被子。
臥室的門敞着,隱約傳來保姆招呼蘇梵的聲音。她起身準備離開,轉頭再次瞧着傅晨光陷在床被間的小臉,心裏忍不住再次升起那股奇異的感覺。
她與盛名峻是一起長大的,這張臉與小時候的盛名峻真的太像……
五分鐘後,盛夏從樓上下來。
「盛小姐,喝杯茶吧?」保姆招呼。
盛夏笑着說:「不用了。」然後看向蘇梵,說:「我們走吧?」
「好。」蘇梵起身。
紅色的車子離開傅家大門,蘇梵顯得有些高興地說:「終於可以過兩人世界了,我們去哪?」
盛夏則故意看一眼腕錶上的時間,說:「把我放在廣場就行了,我一會兒還有點別的事。」
「什麼事?」蘇梵好奇地問。
盛夏卻只是回望着他沒有回答。
蘇梵明白她的意思,她不隨便扯個謊來騙自己,不過也坦然地告訴他,這事不方便跟他說。
本來還以為可以約個會啥的,這下看來要泡湯了。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妥協地說:「好吧。」
盛夏聞言笑了。
其實拋開以前的感情不說,她有時候也很喜歡和蘇梵在一起的感覺,因為他特別善解人意,不會讓人覺得有負擔。只是這种放松如果要讓她拿心來換,她還是會猶豫。
車子停在市中心附近,盛夏站在路邊目送紅色的跑車離開視線,然後才轉身繞過一條街,最後來到一家權威的檢測中心。
她熟門熟路地走到一間辦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門。
「請進。」裏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盛夏推開門,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裏面,看到她後便站了起來。
「時先生。」她喊。
「帶來了嗎?」男人問。
兩人顯然是熟識,所以並沒有多餘的客套。
盛夏點頭,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透明且封了口的袋子,可以看到裏面的幾根頭髮。
男人接過後端詳了一下,然後才將頭髮收起來。
盛夏問:「什麼時候出結果?」
「最遲明天。」男人回答。
「好。」盛夏回答。
她並沒有在裏面待得太久,離開大門時甚至還四處望了望,然後才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家裏依然是走的時候的模樣,不過她突然也沒了心思收拾。或許是今天運動太量,也或許是心累,就這樣躺在床上挺屍一夜……
——分隔線——
翌日是農曆三十,大清早天空便飄起了雪,整整下了一天都沒有停歇,遠遠望去地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過這樣的白,更映的街上的紅色醒目。
顏氏集團位於m市的分部,職員都已經放假,更何況夜幕已經降臨,所以整棟大樓都特別冷清。由頂層的落地窗看去,辦公室里的冷清與街上的喜慶的人群,以及天空一朵朵綻放的煙花都形成鮮明對比。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唯一陪着他的朱助理走進來。
「顏少。」他喊。
顏玦轉頭看着他,朱助理的表情則有些為難,說:「夫人剛剛打來電話。」
今夜是除夕啊,顏家老宅那邊等着他回家過節呢,可是他連機票都沒有訂,就連電話都設成了免打擾狀態,管玉嬈也是沒辦法才打到他手機上。
他不用說內容,顏玦也能猜得到。
他沒有說話,目光依舊望着窗外,半晌才問:「她在幹嘛?」她自然是指盛夏。
只是聲音沙啞,倒像是病了。
「少奶奶整個上午都在家,下午出的門,去了一個私人的研究所,然後便上山去了,應該是去接盛夫人,但一直沒有下山。」朱助理回答。
他話音剛落,顏玦便是一陣急咳,脊背都彎下去,仿佛許久之後才壓下去。
朱助理上前攙住他,摸到手心一片滾燙,不由勸:「顏少,去醫院吧?」
顏玦卻搖頭,只是回到辦公椅上,頭靠在椅背上養神。
朱助理見狀只好出去買藥,三十分鐘後拎藥回來的時候,剛剛出了電梯手機便響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問:「什麼事?」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臉色驟變,情急之下彭地一聲打開顏玦的門,報告:「顏少,跟着少奶奶的人失去聯絡,而且韓茜……兩個小時前好像派了人出去。」
話沒有說完,顏玦已經飛快奔出門——<!--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