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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蕭戰回來,元皓小眉頭還是簇的緊緊,一點兒沒有為表哥的討好臉兒所動。筆下樂 www.bixiale.com本文由 首發叉起腰來命他:「跟着我,等回去,再把你搜一遍,不許私藏銀子,不許偷買點心。」
加壽嫣然:「看我們胖隊長多得力不是?看得住狡猾的那隻鬼。」
「你不說話沒有人拿你當啞巴,多說幾句等下餓的早,偷買點心的一定是你。」蕭戰對加壽叉起腰。
加壽回他一個大鬼臉兒,輕扶元皓肩頭:「咱們走吧,萬掌柜的尋好下處,還等着咱們呢。」
元皓嚴肅的瞅蕭戰一眼,蕭戰點頭哈腰:「表弟放心,從今天開始,我一定在你視線里呆着,時時的你一叫,我就到了。」
一行人繼續逛着往前走,雖然元皓很小心,但他轉身的時候,眼珠子骨碌碌迅速對着兩邊吃食鋪子一瞥,還是落到哥哥姐姐眼睛裏。
蕭戰從後面輕拍一記加壽衣裳,加壽回過身子,白眼兒他:「怎麼?」
「你是大姐不是嗎?表弟如今刻薄自己的過了。再說也到了蘇州,岳母的假話這就不能再用。怎麼讓表弟吃好,你倒干看着不成?」蕭戰悄悄地說着。
加壽翹着鼻子:「哎喲,你還有求我的時候?」
「不幫忙以後再不叫你大姐!大姐大姐這話,難道不是有事兒你出頭。」蕭戰涼涼的道:「果然這老大是不中用的,要是沒有我們加福,唉,岳父母面前可有誰是孝敬的?表弟面前可有誰是體貼的?」
加壽怒目而視:「知道了,我會想法子的!討嫌!」把袖子一拂,緊走幾步追上元皓,元皓對她甜甜一笑,不牽馬的小手握住加壽,姐弟兩個笑盈盈。
……
萬大同不是到處城鎮都熟悉,但他可以早幾天來尋下處。要方便孩子們玩耍,又要方便大人們說話,離衙門近是最好的選擇。
離阮英明父子也就不遠。
孩子們一批進來,大人們一批進來,馬車又單獨一批進來,齊王不在這裏,微服帶着念姐兒等人去驛站會合別的隨行,再接旨意。
估計他到的消息對衙門裏送時,這裏也卸車搬東西的鬧騰騰,阮英明叔侄父子三個人趕到這裏。
……
今天是個好天氣,院子裏原本栽種的紅楓美得奪目燦燦,幾株高大的銀杏樹上黃色果子寶石一樣的放光。孩子們在樹下繫着馬,因為近了蘇州而屢屢被有眼力的商人羨慕,還在對自己的小馬愛惜不已。
在這裏面,胖孩子雪白可愛,好孩子本就可愛,韓正經早就吃得白胖,加上伶俐乖巧的小紅,還有小六和蘇似玉在這裏,童稚幼語成了這院中新的秋景。
元皓對着小六遺憾:「六表哥,為什麼你帶着大馬出京,你沒有小馬是嗎?等回京去我送你和似玉姐姐一匹。」
小六和蘇似玉開開心心:「謝謝你元皓,這小馬是難得的,不過我們卻有兩匹。沒有帶出京,是等到我們在路上會長大,還是騎大馬威風。」
元皓又抱抱他的小馬,不依地道:「我的小馬最好。」
小六蹭蹭他:「那表弟你是頂頂心愛小馬的了?」
「是啊。」元皓不解的反問:「心愛不對嗎?」
小六笑得低聲下氣:「那表弟你一出門兒,就只會騎它,不會騎別的吧?」
「是啊。」元皓睜大烏溜溜的大眼睛。
小六還是不敢放鬆,說的小心翼翼:「那爹爹的大馬上,你是不會來搶的吧?表弟你的小馬多好不是,爹爹的身前還是讓我坐吧。」
話到這裏用意算說開,有片刻,元皓扁着嘴兒瞅在小六面上。都看得出來他在心裏衡量是佔住舅舅重要,還是讓給六表哥也罷。
小六和蘇似玉大氣兒也不敢喘,交換一個眼色,蘇似玉陪笑:「表弟,你不讓亂花錢,就地領的錢全歸你管,但我帶出京還有十兩私房,救災上面沒用完,你要吃什麼,咱們到了蘇州不吃個特產怎麼行?我請你好不好?」
秋風吹過來,一片紅楓葉捲起落到腳下。是片脈絡清晰而熠熠的葉子,蘇似玉低頭撿起,用自己帕子擦一擦,送到元皓面前,和小六一起笑得白牙生輝:「表弟愛好東西,這片不錯,給你。」
元皓勉勉強強的給了紅葉一個臉面,答應的猶猶豫豫,胖臉兒皺巴着,是給了極難割捨的東西:「好吧,舅舅的大馬六表哥可以坐。」
小六歡喜的跳了起來:「表弟你真好。」在宮裏長大的小六和蘇似玉,時常得到父母的交待,哪些人應該讓一讓。比如瑞慶姑姑家的表弟,吃的玩的要讓他佔先。
瘦孩子和好孩子沒有這位表弟得瑟是不是?
加壽和執瑜等也說過這樣的話,說哥哥姐姐讓着你們,你是表哥就要讓着表弟。
還有個蕭戰把元皓捧到半天裏,不見得小六要跟他的風,但是個親眼的榜樣,表弟要這樣讓着才行。
元皓要搶舅舅,就總跟瘦孩子和好孩子搶,六表哥輕易不跟他爭。但小六一直想和父母親多呆會兒,母親那裏還好說,要吃的就能親近她。只有父親面前,表弟念書、練武、吃喝玩以外,還想霸住,在這件事情上,小六要看表弟的臉色。
他和蘇似玉說過好幾回,早就想和表弟做個商議。直到今天找到機會,他也想了起來,而且一說就通。不由得小六歡呼一聲,回身去叫袁訓:「爹爹,表弟答應把你出讓給我。」
袁訓從房裏出來,還沒有明白呢,微笑道:「出讓什麼?不是從早到晚咱們都在一起。」
元皓認真嚴肅的澄清:「不是從早到晚哦,只是騎馬的那一會兒。」袁訓瞬間就懂了,一根手指遙遙點點他。元皓給舅舅一個大笑臉兒。認為這姿勢挺威風,眼睛左瞍右瞍,蕭戰從房裏出來讓他看到,元皓一根胖手指遙遙點點他。
蕭戰這一回可不依着他,臉兒一板就要過去。加壽也看到,三姐妹在房裏收拾床鋪,加壽從窗戶裏面曼聲道:「元皓不可以亂學哦,那是長輩對晚輩,尊對卑才可以行得的。」
元皓囂張的時候只在蕭戰之上,不在蕭戰之下。但和蕭戰一樣,倒不是不聽說話的孩子。乖乖的道:「知道了。」又和小六他們來看小馬。
蕭戰沒說教成,嘴裏嘰哩咕嚕着:「這話該我說吧?眼尖耳朵尖,你跑得快……」回去收拾他和祖父去了。
院子裏一聲大笑:「哈哈,袁兄,我總算等到你了。」蕭戰回了回頭,但和阮琬大眼瞪一瞪小眼,戰哥一昂腦袋,表示本小爺見你不親香,沒有迎接的意思,腳步一邁,閃到房門裏去。
阮琬有幾年不收他的錢,倒不在乎蕭戰不歡迎。他的視線很快找到院子裏的孩子們,還要找加壽姐姐時,他見到小馬。
歡快的跑來:「這是什麼?今年新生的嗎?」伸出小手就想摸摸。
元皓出京一年,已把阮琬忘記。不樂意的擋至小馬前面,瞪眼問道:「你是誰?」
「這是琬表弟。」小六介紹道,又問韓正經和好孩子:「是你們的表哥,還記得嗎?」
韓世拓的功名由阮英明而來,韓正經由父親帶着,過年過節的往阮家拜過多次,正經還記得有這個表哥。
韓正經和好孩子大大方方的邀請:「看我的小馬吧,這馬可值錢了,這馬也一路跟上沒有落下過呢。」
胖孩子小臉兒微黑的時候,好孩子想到一件事情。見到阮瑛也過來,殷勤地道:「表哥,你們有隊長嗎?」
報仇遇到時候,在阮瑛兄弟納悶為什麼要有隊長?好孩子對着小六一招手:「到我們這一隊裏來吧,六表哥是隊長。」撇嘴翻眼胖隊長:「比別的隊長好呢。」
胖隊長小臉兒又發白。
寶珠從廚房裏出來見小二,也叫孩子們吃加餐:「帶上瑛哥琬倌一起去。」
直到在廚房坐下,好孩子的話還是沒有停。
「我們隊裏從不嫌棄人,帶着吃,帶着玩,帶着逛街……」
今天他們吃的是紅果子湯水,外加一人一塊的點心。元皓把自己的點心分一半出來,送到好孩子盤子裏。
好孩子嘟起嘴兒:「不要!」
元皓狠狠心,又把餘下的一半,又分一半送過來。點心斷面里鑲着的果仁露出白生生的口子,散發出陣陣獨特的香氣。
小六湊到蘇似玉耳朵根子下面:「看來表弟要把好孩子要回去。」蘇似玉道:「那我準備幸災樂禍你,本來好孩子就是元皓一隊的。」
好孩子還是不笑,壞壞的瞪着胖孩子剩下的最後一口點心。元皓舔着嘴唇,好一會兒不情願的把盤子也推過去:「全給你吧,但你得回到我隊裏來。」
好孩子飛快的把點心塞到嘴裏,落着點心渣子對阮家二位表哥重新舉薦:「這位是胖隊長,胖隊長比六表哥隊長大,我們全是他隊裏的。」
阮瑛阮琬看着有趣,端着自己小碗:「可我們沒有收到東西怎麼辦?」小六推一把蘇似玉:「趕緊吃,不然表弟沒了,要吃我們的。」
果然,元皓憋氣的不行,但用調羹把自己的湯水分了兩勺出來。「胖隊長好。」阮瑛阮琬快快樂樂的叫出來。
……
還沒有收拾完整的客廳里,太子等人在這裏聽小二說話。阮英明已不是剛到這裏的嬉戲,雙目炯炯着,一板一眼介紹着。
「文人手中筆如刀,本朝皇上寬宏,他們說話比歷朝都要大膽。通不通大天教不是我份內的事,只一個言談不能約束,就是我從京里看到蘇州路上的大問題。」
二老王當兵的出身,對於說話上的自由度可能嗤之以鼻。張大學士一生和文人打交道,他有了沉重:「小二,哦,應該叫你的大名,英明啊,你有約束的法子?」
阮英明把腦袋用力晃動幾下,嘴裏哼哼嘰嘰:「嗯嗯,約束不了。」
「那國子監就干看着?你小心老夫我今天晚上就寫彈劾你的奏章!」張大學士沉一沉面容。
梁山老王和鎮南老王對視一眼,道:「這好辦,再有亂說的,都塞到軍中去。軍中罵天罵地罵娘不稀奇,罵上司罵軍功不正,」對着袁訓一笑,袁訓也輕輕地笑着。
「操練他們幾天,保管沒有人再罵街。」
太子也嘴角勾起:「聽上去這倒是個法子。」
「這是武人的方法,殺人傷損身體可以,對付人心不行。」阮英明擺手。張大學士也哂道:「這話只能是調侃,算不得正經主意。」
太子心頭震動,人心不正是跟隨林允文一路行來,要糾正的事情。人心也正是他在小城裏親眼見到災民追殺縣太爺的實證表現。
本來把阮英明出京看成至多是個配合,此時太子意識到。不管是京中西貝貨也好,還是自己這一行暗訪的也好,還是阮英明親身到此也好,都能拆開有一番作為。
「你總有主意吧?」太子用商議的口吻問道。
阮英明眼睛眨巴幾下。
張大學士道:「你如今能耐了,有話倒掖着不說?」
「我說,我說出來你擔着?」阮英明雲淡風輕。
張大學士深沉的看着他:「我說你從小就鬼主意多,只有你嘴巴說過別人的,沒有讓別人佔過便宜過。你經州過府的,沒少吃酸文人的虧,你肚子裏有主意了,前面拋來拋去的,是想引出太子殿下給你一塊玉,答應你個什麼,你才會說是不是?」
太子微笑:「你說。」
「百家爭鳴以後,流傳後世的沒有幾家。除去孔墨老莊等,別的漸漸失傳,成為書上的傳說。但在當時,可是流派眾多,互相詰難啊。」阮英明有迷茫神色,不知是嚮往那個朝代,還是悔恨自己沒有生在那朝代。
太子還沒有明白過來,袁訓淡淡譏誚:「你呀,心太大了會遭埋怨的。」張大學士從這一句話里醒神,變了面色,語氣也嚴厲:「阮大人,上有殿下,不要吞吞吐吐!」
「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阮英明用古詩開口來回答:「如今皇上就是東風頻吹,而各路人馬是萬紫千紅。有的紅杏枝頭鬧,有的花籬上面榮。有的卻藏的野草堆里,有人無意中從那裏過,花下面有刺不怕扎不着人。」
張大學士也聽出來了,不由得冷笑:「你到底想怎麼樣吧?」
「我一個人應付不了這麼多張嘴,我要寫奏章,根據各地文人的主要流派,派出相應的國子監官員,一為監視,二為彈壓,三來為每一科先行選中人材,再防範一些歪才!」阮英明鎮定的道:「就三年一巡視吧,往各地的學裏會會當地文人們。」
二老王忍俊不禁:「心還真大。」
張大學士則是氣結:「阮英明啊阮英明!朝廷自有都察院,丞相官署又有密使,你國子監是學府,不是刑部!」
阮英明不卑不亢:「大學士,您一輩子文人,難道說不知道文人的陋習!看幾本書在肚子裏,就敢談論時政!不讓他們說,悠悠之口豈能盡封!讓他們說,禍從口出不是小事!當今天下太平,亂世之中的人之忠義都浮不上來,哭爹罵娘倒是尋常的事情。還按以前的老法子學府,科舉出來的人越發品行不一。到那時候,不是你我後悔就能過得去的。」
太子聽聽這番話倒也有理,頷首也要來說上幾句,張大學士因為沒看他,搶到他前面。
大學士咄咄:「你說實話!你自從任職國子監,門生也有個小數目。你這是打算派門生往各省剷除異己呢,還是真的辦好學府!」
「你不相信我,可以讓你的門生,翰林院裏的費不通也派人出來不是?」阮英明針鋒相對:「你的門生一出馬,你就信這是正經事!」
大學士語塞,噎上一會兒才省悟,突突地氣上來:「費不通?」
「費大通哈哈,他的名字太好起綽號,真名費大通,渾名費不通。」阮英明趕緊變臉打着哈哈。
張大學士愈發冰寒,阮英明嘻嘻又改口:「他為人剛正不阿,靈活上欠缺,恨他的人所以叫他費不通,這樣解釋行了吧?」
張大學士恨恨還是不解氣:「都跟你似的小滑頭,你就喜歡了!」
「吃酒作詩我都是滑的,當差我不滑就行!怎麼樣,大學士,我的提議你答應了?」阮英明不錯眼睛看着他。
張大學士一拂袖子:「我不答應也攔不住你寫奏章!我答應,太子殿下不答應,你的奏章奉勸你不寫最好!」
太子就聽他們爭的熱鬧,見這裏總算有個說話的地方,徐徐笑道:「還有朝議呢,我這裏並不能決定。」
眼光微轉:「只是我還沒有聽明白,你派人出京主要的用意是?」
「回殿下,百家爭鳴盡顯人心,他肚子裏一汪苦的酸的鹹的甜的倒出來,微臣一個人擋不住。最好是苦的對上甜的,淡的配上酸的,中和到他們滿意,一方學裏才能養一方人。不讓他們說話不行,讓他們痛快地說也不行。」阮英明面有為難。
太子聽上去還是有理,袁訓開口:「你既然辦不了這差,你就不應該出京!如今你公事銀子花了一筆,你不行,又要調人出來,你是遊山玩水來的?」
張大學士幫腔:「正是這話!你出來白玩一趟,還要惠澤你的人!還要提升你們國子監的地位!你真是豈有此理!這種萬全只便利你的主意,虧你張得開口說出來!」
「誰說誰說我玩來了!我每天寫多少字奏章你們看到沒有!你張大學士才是遊山玩水的!」阮英明毫不示弱。
太子失笑,張大學士又氣上了:「剛才說你滑頭不全面,你是士大夫中的無賴,簪纓中的潑皮!」
阮英明拋個鄙夷的眼神給他。
……
齊王下榻的地方,本府鄧大人原先安置在有名的獅子林內。齊王的隨從趕到蘇州,送公文的時候附送一份蘇州城區圖。齊王和太子親自選定地方,離衙門不遠,兄弟的間隔也不遠。跟在揚州一樣,齊王一出後門,走不出兩條街就能見面。
這算熱鬧的地方,負責治安的人可不太高興,覺得人來人往的,他的差使太難當。
但齊王便衣走到這裏,和元皓他們一樣聞到無數點心果子麵湯香,王爺以前並不是個吃客,應該是讓孩子們帶壞,殿下異常滿意。
讓人去宣本地官員,念姐兒進來侍候他換冠服,齊王笑道:「咱們猜猜,元皓今天花錢了沒有?」
「殿下出十兩銀子的彩頭,還是二十兩?」念姐兒盈盈地問他。
「十兩又怎麼樣?二十兩又怎麼樣?」
念姐兒俏皮地道:「如果出十兩,我就不和殿下猜謎兒。如果出二十兩,分十兩給元皓,讓他忍住一天不花錢,我還落下十兩在荷包里,就和殿下三擊掌。」
齊王裝着恍然大悟:「原來你瞧不起十兩銀子?」清一清嗓子,拿出一個教訓的臉兒:「跟着這些孩子們也不是一天兩天,我都長進了,你卻不長進?如果元皓知道,他會喊來小紅掏出算盤,算一算十兩銀子能買多少糧食,能供多少人吃飯,偏偏的,你不放在眼裏。」
念姐兒有點兒委屈:「誰說我瞧不起十兩來着?是我分十兩單獨給元皓,除此以外,還有瘦孩子好孩子小紅加壽香姐兒加福……都要打點,請她們幫忙看着元皓別記不住,其實落到我手裏只怕沒有幾百錢。」
她說到小紅的時候,齊王已經笑得渾身打顫:「你真真是貧嘴。」聽到一氣說完,走到銅鏡前面去照形容,見自己面上喜氣洋洋。
身後不遠,是收拾腰帶的苗條身影,她面上那一團頑皮的笑還在流連。隨着路上相伴,念姐兒越來越不像太后面前端足矜持的縣主,時時的風趣上來,帶出她年少活潑的一面。
齊王喜歡念姐兒現在的這模樣,也覺得這樣是以後夫妻相處的場景。也足可以讓殿下等候的無怨無悔。
他本來是等着好兆頭加壽等回京再成親,現在卻成了盼着念姐兒輕鬆而沒有防備。
一面笑着,一面喜滋滋的逗着念姐兒說更多的淘氣話。
「可憐見兒的,你算計我二十兩銀子,自己只落下幾百錢?也罷,為了看你這可憐模樣,我出二十兩跟你打賭,元皓這會兒一定買下好吃的,正在大吃大嚼……哎?有咱們的沒有?」
說到最後變了味道,念姐兒笑得快直不起腰。手扶高几才撐得住,剛撐得住的時候急急忙忙來取笑:「咱們不在,他們干看着?一定把咱們那份兒吃了。等轉天咱們去了,還要問咱們要人情。說沒有白放着壞了。」
手上又是一枚紅玉玲瓏的簪子,送給齊王以後,就往外面看:「大人們早些來就好了,您一見他們去,我就可以和書慧溜去吃東西了。可不管您了。」
齊王哈哈大笑:「原來這裏還有一個愛吃鬼。」外面有人回話:「本府大人們候見。」
笑聲嘎然而止中,念姐兒晃晃面龐,小聲道:「我們可就去了啊,」齊王撇撇嘴,但不再玩笑,示意她打開房門走出去。沒出去幾步遠就是會人的房間,念姐兒原地不動也聽到震天的問安聲:「見過齊王殿下!」
龍書慧出現在門外,顯然她把剛才殿下的笑聲聽到,眨一眨眼睛道:「就倆個人就有說有笑了?我記得是誰說過的,怎麼能單獨和殿下居於一室呢?總還是他男我女……」
念姐兒抄起齊王換下來的腰帶撲過來打她,把龍書慧擠到轉角的地方求饒:「好妹妹,都怪孩子們是不是?都怪他們把你帶壞了。你原本是個好人。」
念姐兒撲哧一樂放過她。隨後她也沒有離開,和龍書慧把齊王睡房收拾清楚,又去廚下準備收拾飲食。從院子裏打量着蘇州的秋,覺得和京里比起來,這裏小巧,京都豪爽。
……
今年的紅葉鬧了些。
皇帝從御書房看出去,對着入眼中頭一株紅楓樹這樣的想。
中秋還沒有過的時候,他就看個滿眼紅紅火火。不看紅葉呢,又是一地大紫大黃的菊花。要讓皇帝比喻呢,跟他面前堆的奏章一樣熱鬧,不由他生出煩心。
最近的奏章也的確不太好看,彈劾的又出來。一堆彈劾忠毅侯拐帶太子出京,至今一年不回。這是陷儲君與危地,全忠毅侯愛女之私心。話里話外的意思,忠毅侯有意不讓太子回來,讓他和自己的女兒迷醉於景色中。
一堆彈劾張大學士,他跟着太子出去,不勸太子早早回來,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董大學士並不插手,但京中文人除去張、董和阮英明等派系,另外還有。這些人要麼嫉妒大學士的聖眷,要麼喜歡落井下石,對張大學士群起而攻之。
張大學士的兒子和門生憤而反擊,尋他們公事上的錯,奏章也是左一張右一張的往皇帝面前飛。
皇帝倒不一定認為朝堂上亂不好,相反的,雙方各執一詞,還有間中打太平拳的,兩邊都討好,或者兩邊都挑唆的。種種話里很容易判斷為人和品性,也輕易能揪出不軌之徒。
刑部尚書柳至沒上任多久,就遇到這一波兒的亂,忙的腳不沾地。皇帝還要聽他的回話,還有一個添亂的……
「回皇上,皇后娘娘殿外求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皇帝本來面色自如,現在面無表情,冷冷淡淡道:「宣。」
皇后抱着紅地黃花的瓷蓋碗,雙手送到案頭。
「這又是什麼?」皇帝無端的對袁訓火冒三丈,如果不是他一家人遊歷,就不會拐的太子出去。也是自己一時糊塗答應太子出去,造成這天天讓皇后打擾的局面。
「回皇上,這是銀魚三絲羹,養胃補虛…。」皇后柔聲說着。
皇帝差點兒對空翻翻眼,養胃補虛…。他都快往發下去的奏章上批這幾個字,早就聽得滾瓜爛熟,耳朵里再聽就嗡嗡作響。
還有面前這個人,也一天幾看的鬧的眼前發花。你明明笑的勉強,你少來幾回行不行?
越思越想越恨表弟,全是他害的。太子送來的不僅有銀魚,還有當地的一批特產。皇后就在自己宮裏做出來,一天三回的給皇帝送來當點心。
表面上看實在關心,如果養胃補虛的最後一句不是……
「……加喜如今也會吃了,也喜歡吃。柳家來看她,不知有多喜歡她。準備下好些她愛吃的,什麼時候才能接她去吃個席面?」往往這是皇后的結束語。
銀魚再補虛,皇帝也讓氣的快要虛弱。為來為去,就是為了柳家到今天也沒有接成加喜小姑娘。所以皇后一天幾回的往自己面前冒。但好歹別把話說這麼直白,明白的表示出不管送什麼來,也是為了加喜。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事情,跟司馬昭滿大街張揚是兩回事情是不是?
皇帝冷若冰霜:「放下吧!」
這聲調皇后更委屈,垂首出來,指甲快掐到手心肉里。
她的宮輦在外面,柳夫人在等她。殷殷的問:「皇上怎麼說?」皇后垮下面龐:「明天我可再不送了,不答應接加喜還盡給臉色看。」
柳夫人含笑。
她現在已不是為接加喜勸皇后親近皇帝,是借着說加喜的事情,哄着皇后每天去親近皇帝,為的只是帝後早早恢復和諧。
「但每天您送去的,後來問當值太監,不是說皇上全吃了。這就是他喜歡。這是太子送來的,哪能不喜歡?要說皇上有不高興的時候,是忙的太累吧。」柳夫人有的是打圓場的話,皇后也無話可回。
柳夫人儼然女諸葛:「我就要出宮去,晚上夜宵您可別忘記了。千萬多想到加喜,全是為了加喜。」
皇后輕輕地笑:「你呀,我記住了,不用再說。」
又走幾步,宮輦停下。車外的宮人回話:「娘娘,前面是出宮的宮門。」柳夫人告辭下車,出這道門,再走幾道門出宮。皇后回到宮中。
獨坐歇息的時候,皇后心思幽幽。她能知道這是柳夫人為撮合她和皇帝的主意,就她自己來說,一天送幾回點心,回宮裏就抱怨幾回不應該去。但下一回還是去了,下下一回還是去了。
就是皇帝見她一回不高興,再見一回還是不耐煩。但在御書房裏不難打聽出來,皇后送的東西,在她走以後,皇帝總是吃個乾乾淨淨。
這是當眾給皇后顏面,也給柳夫人無數希冀,也給皇后再送東西去的台階。
有哪一位皇后會說長久不見皇帝面叫好呢?皇后雖然怨言多多,但每天能見到皇帝幾回,日子像是重新有了充實。
這是太子孝敬上帶來的,也是他真的玩的好……「取太子的信。」皇后悠然,打算把太子寫路上風光的信再來看上一回,也算跟着太子走上一回。
女官走進來:「娘娘,太子送來的東西不多了,是不是從外面買些來?」
皇后心中有數:「除去我自己吃,還能做幾天。柳夫人去外面採買,必得她去,不然買的人不懂,看着不像太子送來的,皇上吃出來,倒不好。」
女官獻個主意:「接不上的時候,袁國夫人家裏也可以尋一尋吧?」
「那不是太后也就知道,不到沒有辦法,不去尋她家。」
小宮女送信過來,皇后接到手中。
女官應該退下去,但她想想,又放悄嗓音說一句:「下回殿下再送來的,娘娘別賞命婦們太多吧。總得自己足夠用。」
皇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
房門推開以前,柳雲若對案頭上蘭花澆水,讓嚇一跳以後,對着出現的人納悶:「母親您平時總讓我不要慌慌張張,您這慌的是什麼?」
柳夫人把兩個小包的東西給他看:「雲若你瞧,左手這把是太子送來的銀魚,娘娘賞下來給我的。右手這把是管事的從外面買回來的。有什麼不同?」
「一把微黃,一把雪白。」
聞言,柳夫人一聲嘆息。這房裏有幾把官帽椅,往一把上坐下來,神色苦苦的:「你也看出來了。」
「這一看就不一樣,太子哥哥送來的像是好些。話說外面買的就這麼差?難道不能買極品的好魚?」柳雲若話到這裏,奇怪地道:「娘娘會賞,太子哥哥只怕還送來,如今京里買銀魚成風,銀魚坐地漲價,母親大把銀子這樣的花,父親知道要說花費。」
「放你娘的屁!」柳夫人滿心疲累,聽到兒子取笑,罵道:「我花費輪不到你管。」
柳雲若放下水壺,干搓着手:「嘿嘿,有這些錢白花用,不如給我一些吧。如今夜巡又少了人,可恨走了一隻魚一隻兔子,戰哥老實的跟上加福。寶倌兒又去了,阮瑛阮琬兩個也氣到我,他們也告了假。我這官兒不好當,多給些錢,夜晚寒時,買熱湯水請大家吃。」
「董家的賢哥呢?陸長榮張道榮呢?他們也不來了?」柳夫人面色微沉。
「賢哥是個好的,執瑜執璞在的時候,怎麼對他們,就怎麼對我。道榮自從張伯父從刑部尚書上告老,在家裏有空閒,拘着他念書,隔一天出來一回。陸長榮?」柳雲若扁起嘴兒:「我瞧透了他,馬屁精我不想要!」
柳夫人皺眉:「虧你還是大家公子,世人奉承的眼裏長大的小爺。亂罵起馬屁精來?這京里有一萬人,只怕九千九的馬屁精。你父親升尚書任,往咱們家裏來的全是馬屁精,你也一個不見不成?」
「這京里一萬人,只怕九千九的馬屁精里,還分能幹的和白起鬨的。能幹的那叫進退得體,不叫馬屁精。獨陸長榮我煩他了。正是父親升任尚書,他對我又客氣又熱絡。我再要人手使,也不稀罕他!那年背背臉兒,他就幫戰哥把我約出去,方便人家對付我,全然忘記以前我們的交情。昨天晚上母親猜怎麼着,對着我把戰哥罵上一通。」柳雲若說着,面上的神氣頗有薄屑。
柳夫人疑惑:「小王爺出京一年多了,沒有結新仇的機會。要說舊仇,都過去至少一年,又對着你罵什麼?」她正色道:「你小心他又挑唆。」
「我讓賢哥晚走一步,讓賢哥幫我打聽原因。賢哥剛才使人送信來,原來是…。」柳雲若在這裏嘲笑滿面。
柳夫人隱隱生氣:「回話呢,還留一半找打不成?還有他縱然不好,背後你也別總笑他。」
「母親聽過也會諷刺他的,原來是戰哥前幾回送東西回來,給他親戚中的幾個小爺都有。陸長榮耳朵背,這幾天才知道。他以為他和戰哥挺好,結果發現人家當他是陣風,這是個微微小風。」柳雲若用小手在空中忽閃着。
柳夫人忍住笑,還是斥責:「少取笑,繼續說!」
「他就到我面前發火來了,以為我會向着他。」柳雲若又把水壺拿在手上:「我氣他眼皮子淺,這不,今天我給蘭花澆澆水,這花是戰哥送我的破爛流丟花,可見戰哥這人也破爛流丟,才送人破爛流丟不是?好人只會送人好名堂。我澆灌他些雨露,他也就路上安安穩穩的,讓他多送幾回東西,多氣陸長榮幾回我才喜歡。」
細細的又給蘭花葉子上噴水。
柳夫人莞爾:「你和戰哥盡釋前嫌了?這樣多好…。」
「沒有啊,」柳雲若詫異:「我就是不能浪費這花不是?這花我養的不錯,從破爛流丟里養出來的。等戰哥回京,也養得又大又精神,一把摔到他臉上,出出我的一口氣也罷。」
小嘴兒一咧:「就是這樣,我得好好養着它。這是我報仇雪恨的本錢。」
「別報仇了,你趕緊為為人吧。」柳夫人抱怨着他:「我來找你,就是同你說,戰哥怎麼不同你好了?」
柳雲若正色:「母親,我跟他從不好。」
「是是,以前不好,後來路上他給你寄東西,蘭花後面又給銀魚不是嗎?」柳夫人這會兒相當的耐心。
柳雲若從書架上翻出信來,悻悻然道:「我都惱的會背了,母親看信,我來背!」
柳夫人接過話,柳雲若抑揚頓挫:「好湖呀好湖,銀魚無數往船上飛。好滋味啊好滋味。一口喉吻潤,加福很喜歡。兩口破孤悶,我和加福雙雙伴。三口心歡喜,加福長在我身邊。四口發輕汗,此生不知年。五口肌骨清,六口通仙靈。七口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柳夫人笑出了聲。
柳雲若不笑:「當我沒看過唐詩嗎?這分明是盧仝的七言古詩,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裏面的。人家原句是,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他就改成這模樣!」
小手一攤:「我此生跟他好不了,為了氣我,銀魚能說出茶滋味!」擺擺手:「再敢給我寄東西,看我摔出門去。」
「哎呀,你這句話在外面是不是也說了?」柳夫人急了。
柳雲若嘴硬:「說了,他還沒回京,就是回京,能把我怎麼樣!」
「勸你熄熄火氣,往梁山王府上賠個不是去吧。難怪後面銀魚不給你,你滿京里吆喝摔出門去,所以不再給你。」柳夫人眉頭眼底全是惱的。
柳雲若想想:「沒有啊,我只對着小二叔叔家的琬倌說過。沒當着人說。」
「琬倌也許對別人說了,別人對別人說了,就傳到梁山王府那裏。」柳夫人分析道。
柳雲若斷然道:「不會!琬倌只會自己對戰哥說,罵他就是這樣。不會對別人說。」
「梁山王府神通廣大,不知怎麼的,他就知道了。所以知會小王爺,好東西再也不給你。你不收也就罷了,宮裏娘娘可快沒有東西用了。」柳夫人露出無奈。
柳雲若嘻嘻:「母親說的話我先不信,咱們家的銀魚還是娘娘賞下來的,只是母親您左一包右一包的送人,說什麼補虛,結果弄的我昨天想吃也沒有。娘娘怎麼會沒有?宮裏什麼沒有。」
「喏!我剛給你看過,別的銀魚,和太子送回來的不一樣。」柳夫人又把兩包子銀魚亮一亮。
柳雲若還是取笑:「興許太子哥哥送回來的,全吃了戰哥肉,所以滋味兒不同,顏色也好看些。」
柳夫人厲聲:「住口,拿你當大人商議話,你說的是什麼!」
柳雲若放老實些,覷一覷兩包的不同:「不細看認不出來,娘娘要用,就拿外面市賣的送去也罷。」
柳夫人不能告訴兒子,這是用來帝後和諧。只是逼迫他:「說,今兒賠不是,還是明兒賠不是去?你自己登門,我可不願多看老王妃臉色。」
賠不是這事情,柳雲若也不願意干,再說他也沒明白哪裏做錯要賠不是?
吭吭嘰嘰找理由:「娘娘收的本不少,我聽說賞給命婦們好些。那時候怎麼不少少的賞呢?是太子哥哥送來的,不賞,全自己留着用也行。」
這句背後指責皇后的話,柳夫人卻沒有罵兒子。反而喜色上眉梢,語氣也溫和許多:「這是必要賞的,這是太子的孝心,是太子一路行程的見證。將來外省有了大變化,也有太子一份兒功勞。怎麼能不讓眾人知道知道?」
「那…。也不能讓我丟臉面。硬要我去,我寫封信送到袁家祖母手裏,請她再發信時代我發出去,把戰哥罵上一頓,興許他會給我送來。」柳雲若梗着脖子,大有頭可斷,不能低。
柳夫人來以前,知道兒子是愛擰的人,打迭起好些話和兒子說。見到他果然是軟硬不吃又上來,微微一笑正要說,外面又過來一個管事的:「夫人,又買回來一批,請您去看看魚可相似?」
柳雲若竊笑。在他看來沒有過多的不同,剛才說一個雪白,一個淡黃,也是搪塞母親的舉動。見到母親使喚家裏人認真的跟銀魚過不去,不笑有些難過。
柳夫人偏偏看見,讓管事的人去廳上等着,說自己就過去。轉過身子對上兒子,沒好氣地道:「你陽奉陰違成了習慣,本來有句話我不想提你,你又背後笑什麼,我這就和你說個清楚。」
「母親請說。」柳雲若見母親來真的,有些噤聲。
柳夫人挑起眉頭:「剛才你說京里一萬人,九千九的馬屁精里,有能幹和白起鬨的一說。」
柳雲若嘴兒一張,後悔不迭。
柳夫人不放過他:「這話是從我的話里跟出來的,現在我重說一回。京里有一萬人,九千九百九,包括我和你父親,都算在內。獨你,不是馬屁精。要算你在內,你也只是白起鬨的。」
柳雲若一句話也不敢回,就是這樣,柳夫人邊往外走還一邊罵他:「又生新能耐,知道有能幹的馬屁精。從此知道你不是能幹的人,倒也算自謙自遜。要知道奉承,想當能幹的人,就應該怎樣,想來不用我說。加喜接不來,一萬個理由裏面,你佔九千九。這九千九里總算有你了!」
罵的柳雲若大氣兒也不敢喘,躬身往外送走母親直到滴水檐下,回身進來難免怏怏。
取過水壺又給蘭花洗葉子,一面洗一面罵蕭戰:「等我把這破爛流丟養成肥壯,一把摔你臉上去。」
……
夜色上來,蘇州的夜景熱鬧上來。小院不太深,外面夜市上喧鬧陣陣傳得進來。
小二把最後一口茶喝完,渾身舒泰對太子告辭,又來謝寶珠:「四表姐的手藝沒的說,明兒我還來吃。」
聽的人全笑他,小二又來約袁訓和大學士:「說好的,明天晚上同我去會詩文,一個不能少。」
趙夫子安他的心:「你放心回去歇息,明天有我看着他們呢。」
小二就去找阮瑛和阮琬。往院子裏一站:「瑛哥,琬倌,回去了。」
紅楓樹下的房門內,伸出兩個小腦袋,眼珠子機靈的亂轉,正是阮瑛和阮琬。
兩個人異口同聲:「不回去,我們在這裏睡。」
趙夫子含笑:「讓他們跟我睡,你忙你的去。」
小二看看腳下影子,孤零零一個。再看孩子們形影成雙。惱火地道:「睡覺也把我丟下嗎?那我一個人多悶的慌。」
另一個小嗓音回他,元皓走出來:「他們從此是我的人了,你別想勾回去!」胖手一揮:「回來開會。」
小二瞠目結舌:「啊?哎,哎……」
阮瑛兄弟扮個鬼臉兒:「二叔(侈靡),胖隊長的話要聽哦。」
「開會喲,誰也不許再出來!」小王爺用這話把小二張口結舌堵上。三個人嘻嘻回房。
趙夫子好笑拍着女婿:「你走吧,讓他們在這裏玩幾天。我都聽他們說了,跟着你上路,一天的課你也沒有講。我們這裏講課呢,比跟着你好。」
把小二送到門外,小二呼一口氣:「我就是氣這一對小勢利眼,有了玩伴就不要我。」
「小勢利眼也是你生的。」趙夫子佯裝嗔怪,和小二道別。
回到院中,來到孩子們房外,見到他們用小案幾堆出大長的小桌子來,圍成一個圈,加壽正在說着什麼,趙夫子油然的自得,喃喃道:「多玩幾天才好,好在蘇州這一站我打聽過,不是匆匆就走。」
放下心,他回房去準備孩子們在這裏的功課。
……
房中,燭火擺在孩子們後面的高處,照下來又明亮,又不會碰到他們。
加壽麵前鋪開一張紙,細細解說着:「這是稱心和如意下午採買時弄來的,只是附近這一條街上的點心鋪面,但足夠咱們明天逛的。後天逛的,再請她們明早買菜時弄來,明天晚上再推敲。如今先看這個。」
阮瑛阮琬聽得津津有味。
「榮味齋。」
「采芳齋。」
「……這些是有名的鋪子,都要一一的品嘗過來。」
加壽說到這裏,大家的眼光望向胖孩子。等着他發話,元皓神氣活現:「加壽姐姐,這要花多少錢?太多了可不成。」
加壽慢聲細語:「節儉不會出錯,但表弟你想想,咱們一是難得來到這裏,以後只怕沒機會再來。又或者咱們結伴的來了,有名的鋪子卻搬走一兩家,當時令的吃菜,也要當時令的吃點心。這當時令,並不只指春天吃香椿,夏天吃荷花,也有個此時此地此人的意思在。」
元皓從沒有聽過這話,就眼睛張得大大的。
「二來,咱們不是只為自己吃的,元皓你呀,遇災救災,遇有名的菜也不能放過,因為好吃的要送回去,」
元皓站起來,繼續威風:「送給太上皇送給太后,送給皇上和皇后,也給父親和母親。我的小妹妹多喜和加喜也要吃。」
蕭戰自然是坐到加福身邊,低笑:「多喜不能吃,加喜也不能吃。」但巴掌拍的震天響,喝彩聲也最高:「好啊,跟着表弟吃好吃的去。」
二丫捧出包袱放到案几上,加壽打開來,露出一疊子銀票,大家眼睛一亮,除去阮瑛和阮琬不知道以外,別的孩子都知道是這個月的錢到了。
加壽也正在說:「關爺下午剛領回來,這是咱們的,我發給你們。」阮瑛阮琬見最少的也有幾十兩銀子,羨慕的不行。兩張各十兩的銀票推到他們手邊,加壽笑道:「這是我的,從現在開始,跟我們一個月,就給你們一個月的錢。」
小二對加壽與眾不同,加壽對阮瑛兄弟也盡心盡力。
阮瑛阮琬也就有了,摸着嶄新的銀票,小臉兒樂開了花。
門外,袁訓進來,也各給兄弟們面前放下一張銀票,各是五十兩。阮瑛阮琬驚喜的跳了起來,袁訓又放下一張八十兩的給沈沐麟。
當眾給的,並不避諱那自稱岳父一天不見他就不行的戰哥,也不怕得意的胖孩子會眼紅——當然胖孩子不會為八十兩銀子眼紅,再說他和二表姐也好。
沈沐麟喜滋滋兒,見阮瑛阮琬難為情,就對他們道:「收着吧,這是岳父疼你們,也疼我。」說完,毫不掩飾對蕭戰一個鬼臉兒。
蕭戰伸出手:「岳父,我的那份呢。您不能要這個女婿,不要那個女婿……」
「給你也行,把你歷年搜刮我的東西還給我,我平均分給你們。」袁訓也伸出手。
加壽細聲細氣:「是呀,還有雲若的一份兒呢,都拿回來分成三份兒。」
沈沐麟已知道誰是雲若,故意地問:「哪家的雲若?」
香姐兒嫣然:「柳家的雲若。」
「呼」,沈沐麟起身,問到蕭戰面上:「這不是你說的柳家惡霸嗎?」
加壽香姐兒,執瑜執璞,一起道:「他才是個惡霸,打小兒就當的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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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上班,吃了藥就睡,睡起來就坐這裏慢慢的寫,居然寫出來這麼多。給自己點好些贊,大好仔一個。
大好仔會很快恢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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