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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柳至的話,柳夫人不敢停留,隨後又進宮對皇后傳達:「國舅說得一次皇上的話,就得用上一次。筆下樂 www.bixiale.com娘娘又不是時常去求的人。」
皇后連連點頭:「是是。」暗想再讓自己去求一回,自己還真的抹不開臉面。
自從那次痛哭求情以後,皇帝來過,但皇后聽從董大學士的話只一時,到夫妻關係上依然是解不開的結。皇帝看出來沒有強迫,和皇后說了會兒話,倒融洽無比。那夜帝後還是分殿而居,在房闈中沒有絲毫變化。
皇后的重心依然完全在太子身上,太子才是她終生的依靠。也就對任何試圖越過太子的舉動不能容忍而聽信董大學士的話,又在加壽「苦苦」求她賞人的時候,內心裏明知道袁家不會答應,也往柳至面前去問。
本朝風氣還只能是舊模樣的時候,做為母親的皇后不介意太子納妾。加壽也答應不是嗎?不過要她賞的話,她想到那年賞下的繡心錦心已歸西,心裏也是一根井繩。
但柳至力陳厲害,跟皇后生氣的初衷一樣。這是顯示太子與眾不同的地方。又有皇帝的應允不能浪費。
柳夫人和皇后往太子府上的人一起出宮,又把加壽叫進宮親自吩咐她:「我說六六大順,就是六個。我要是說三十六,我會說明白。四四如意,自然也只四個!有誰拿我的話搗鬼,你只管來問我,我去問他!」
加壽說好退下,沒出三天攜帶一本名冊來見皇后,上面寫的是部分官員姓名、籍貫、家中的情況等等。
讓皇后屏退人,只留准婆媳倆個,慢慢回話:「個個都是好姿容,憑着氣頭上隨便打發給人,一來夫妻不相配只怕害了她們,總是個人,又在太子府上侍候過,得盡力給個好去處。二來也可以藉此籠絡一些官員,總是能為太子所用。」
皇后愣住,悄悄的把加壽打量會兒,露出佩服的神色。她知道加壽是能幹的,但今天更發現自己當年遠不如她。
有女人不嫉妒嗎?特別丈夫有權有勢的情況下。一般人只怕是恨不能早早打發走人,最好給個叫天天不應的地步。但加壽的話不僅表現出好心地——雖然對宮闈中長呆的皇后來說不太相信。她寧願相信加壽第二點,為太子所用。
准婆媳細細挑半天,加壽準確無誤的說得出十一個美人們的脾性,讓皇后又有矮上三分之感,不敢拿婆婆的譜兒,把官員議定下來。加壽最後回話:「最好請太子哥哥過目,而什麼時候施恩給人,也不是這個月或下個月裏,也請太子哥哥定奪才好。」皇后說好。
目送這個在眼中越來越成熟而越顯陌生的身影走出殿門,皇后一時百感交集,回想當年父親拼上柳家想打斷這門親事,她不知說什麼才好。
……
鼓打一更以後,月往高空走,是消夏的好時辰。常家也不例外,不過姑娘們相約而去的不是院中涼榻,水邊冷風,而是好孩子的閨房。
燭光明亮下,姐妹們聚精會神聽好孩子說遊玩的故事。
「在路上怎麼熱的天可怎麼趕路?白天熱的看門的狗都不愛叫。要是行走在沒有樹的路上,難道沒中過暑嗎?」
這樣的問話,只會搔到好孩子癢處。她搖頭晃腦:「夏天趕路最舒服不過。」
玉珠經過夜晚行車,淺淺的抿唇笑,做着手中女兒的針指。
「白天姨丈從來不趕路,我們在客棧里吃井水湃的瓜果,吹涼風,睡午覺。也是上課寫字的好時候。拌嘴也使得。」
姐妹們糊塗:「難道夜裏趕路?」
「就是這樣,姐姐們真聰明。」好孩子歡笑:「是呀是呀。」
姐妹們糊塗加一重:「好孩子哄我們呢,別信她的,我們雖不出閨門卻知道趕路要在天亮以後,夜裏趕路有強盜。」
好孩子站起,手在腰間神氣的做個握劍的姿勢:「我有劍,我會拿強盜。」
玉珠揭短兒:「吹牛過了。」
好孩子不無氣餒:「早說母親不必在這裏聽,偏在這裏。這不,我不過吹了一點,哪裏就過了?」
玉珠裝着奇怪:「只吹一點嗎?哪一點你告訴我。」
「劍是小紅的,我當時還沒有箭。」
玉珠搖頭笑:「不會吧,拿強盜這句不是牛皮嗎?」
好孩子把母親瞪了瞪,抄起几上新鮮果子送到她面前,粉嘟嘟小臉兒假裝的很殷勤:「母親請用,別再說話了。」
姐妹們發出銀鈴般一陣笑聲,外面又走來常夫人。自從好孩子回家,家裏人人願意和她親近,當祖母的也不例外。五房裏兩個孫女兒,一個比一個混得勢大。好孩子常年養在姨媽家裏,已讓親戚們稀奇。增喜索性長住宮中更難見到。好容易摸到一個孫女兒回來,又走過天南和地北,常夫人也是來聽古記的人之一。
玉珠請她坐下,打趣着女兒:「快吹大些,讓祖母聽得喜歡些。」好孩子扁起嘴兒:「才沒有吹,遇強盜那晚母親也在,母親難道沒助威嗎?」
玉珠回家後沒說過遇強盜的話,這就接受從婆婆到小姑娘們的好些眼光。
紛紛的話語聲:「真的嗎?五嬸娘也說一個吧。」
玉珠含笑着先讓一巡茶和瓜果的時候,就見到丈夫進來。常伏霖先對母親見禮,再對女兒招手微笑:「鎮南王府打發人來見你,是個小小子,所以帶進二門在這院門外面,去聽聽說什麼。」
好孩子鼻子先朝天自言自語:「我猜得出來,胖孩子又搗亂了,他在家裏沒有人同他拌嘴,急的。」確定下自己的重要性,小臉兒沉下來,把個讓打擾很不悅神色掛出來出門。
沒一會兒回來神采飛揚,還好並沒有直接忽略祖母和姐妹:「請母親代我陪一陪,胖孩子要開會,我這就得去。」
玉珠沒說什麼,常夫人本着見多識廣以為是玩耍的新名頭沒說什麼,姐妹們又一陣吃驚:「居然有份開會?」
好孩子進去換身衣裳出來,水青色小子衣裳,提上她的嶄新銅哨小馬鞭子。
姐妹們噘起嘴:「你又騎小馬去啊,真讓人羨慕。」常夫人怕晚上有閃失,常伏霖說不妨事:「鎮南王府派了四個人來接,我也送過去。」
姐妹們戀戀着送出門,對好孩子古記又多牽掛一條。橫豎夏天可以藉口熱睡的晚,不肯走,央求玉珠說古記解悶。
半個時辰正聽得入迷,好孩子帶着兩盒子新鮮果子回來。當着大家面點給丫頭去洗:「這盒子裏稀奇果子是胖孩子給的,這份兒里是我買的,祖母說今年到今沒吃過好瓜,我和父親嘗過買回來。給祖父母的父親幫我搬來,外面還有十幾個送給伯父們。」
常夫人說破費,讓人搬回自己房裏。
二更以後大家散去,玉珠單獨和女兒說話,低低地道:「以後,家裏有什麼吃什麼,再不要顯擺你是小財主行嗎?會惹別人不痛快的,有你什麼好兒呢?」
玉珠感嘆,多年的媳婦能把清高的她也改變很多。換成在閨中,她還是不顯擺的性子,但無意中顯擺了,從不介意別人怎麼想。
好孩子拿出來的,又儼然恰似她當年模樣。張口結舌:「我孝敬祖母卻不對?胖孩子給我果子也得接啊,不然他會不高興,那吵起來我可不贏。」
「你白天在祖母房裏還吃不足嗎?哪天沒吃足晚上歸家來犯饞,第二天再去吃吧。你自己的家裏就是這模樣兒,姐妹們手中月錢從家裏來,輕易沒有人請長輩。你又掐尖了,又獨一份兒了。我勸你是好話。」
玉珠忍不住的笑,想到當年她的母親張氏勸她,也有最後這句。
好孩子不懂,但嘟囔:「好吧,以後我不買就是。」忍無可忍,停上一會兒又低聲抗議:「在姨媽家裏說孝敬長輩,回家裏讓我不要孝敬。」
玉珠無奈,揚眉準備換個方式解釋。送母親回房的常伏霖笑着進來:「我聽幾句已懂,母女不要爭執,聽我說幾句。」
叫女兒到身前:「母親是勸你多存銀子,以後有用得到的地方。你孝敬長輩是好事兒,過年那銀子,我正想和你說好?是不是年年都有。祖父喜歡,我也喜歡,你母親也是喜歡的。」
玉珠知道丈夫打趣,抱怨道:「哎呀你卻這樣對她說話?她回家沒有俸祿可吃,哪裏還有錢過年給全家人錢。」
常伏霖嘻嘻:「我卻想要,要是私房少了,還從給一個銅板開始如何?今年初她在大同,也想到寄回來。父親就說以後給一個銅板吧,有這份兒心,以後想不孝敬也難改。」
逗着女兒:「千萬別聽你母親的不給,得長放心裏才行。」
玉珠笑了:「這話有道理,給習慣了,以後想不孝敬也難改,是這個意思。成,以後每年得給,可別忘記了。」
好孩子重新得意,找她討錢看似很開心,正好也把去鎮南王府的話說一說:「父母親放心,我的私房多又多哩。」
玉珠喝個倒彩:「這個牛皮吹得好。」
「胖孩子要去西山大營當世子爺扮威風,要皮匠們當儀仗。我依了他,他送我果子所以收下。明天他送盔甲來,祖母明天下午出門,讓我早早回來,皮匠們到家裏來開會。母親聽我們說起鋪子的話,就知道不是吹牛。」
「好吧,你手裏現下算有錢,閒放着也不好。明兒我聽聽啊,不然我不放心。」
好孩子大模大樣:「小紅皮匠最可靠不過。胖孩子還說了一些話,明兒我還有錢拿。」
當父母的故意裝不相信:「除去你哄姨媽和表姐的錢還差不多。」
「胖孩子下午進宮先得的消息,說我們一行人的總賞賜,禮部總算弄明白,呈上去,每個家人有份。我和不好的表哥、小紅小十叔叔得的皇上賞賜太后賞賜,是另計的。這個才是公中出的。胖孩子按月一百六十兩繼續拿,特意看過我和不好的表哥,賞賜二百兩辛苦錢。」
玉珠還想裝不信,常伏霖道:「我也聽說了,禮部早知道消息的官員怨言一堆,說按月給過錢,這又多出了錢。但方尚書那裏出來的話,說四妹夫一行進京的前一天,把所有銀兩盡數周濟窮人,所以這明旨的賞賜必不可少。」
玉珠想一想才弄清楚:「回來那天是宮中的,」
父女一起點頭。
「這一回是按功勞呈報的?」
父女一起點頭。常伏霖又添上幾句解釋:「這是由四妹夫一行修的路、橋,救助的窮人等事跡理清楚,正規的嘉獎。所以和回來那天的分開。」
好孩子得意了:「不是牛皮吧?回來那天是沾姨丈的光,這一回是我出力得的。」
玉珠揶揄:「你哪有出力?這還是沾姨丈的光。」好孩子吐吐舌頭改了口。
「聽說大姐丈家的二老大人官升一級。」
玉珠聽到這裏,牽扯到韓二老爺信以為真。見天晚打發女兒睡下,忽然想起她陪胖隊長扮威風,曾祖母怎麼辦?
好孩子打着哈欠口齒纏綿:「胖孩子辦事兒妥當,已經為我和表哥告過假。」
玉珠為她掖好薄被,好孩子甜甜睡去。
……
第二天,胖隊長和皮匠們陸續到來,玉珠旁聽。一刻鐘後,玉珠坐不下去,讓奶媽陪着,坐車來見寶珠。先把昨天勸好孩子收斂的話說過,再說剛才耳朵里滿滿的話。
「我沒想到她們真的起大鋪子。」
寶珠嫣然:「是啊,祖母聽過,我也聽過,二妹也幫着聽過。細節,由他們自己商議。年紀是八歲的和七歲的,自己學學當家沒什麼不好。」
「我還以為胡鬧,等我聽到她們要發賣蘇州蜜餞,太湖大螃蟹,烏思藏的氂牛肉有章有法,才知道是真的。」玉珠出家門時干瞪着眼吃驚,現在還沒緩和。
寶珠笑道:「真搶生意的來了。要不是事先說好,銀魚他們也要染指。是稱心如意從元皓嘴裏奪回來。」
玉珠吃茶,兩碗下肚眼珠子還是亂轉,寶珠取笑她:「明年鋪子上的擔心?」
「寶珠,你平時不讓我和大姐說,但事實上都知道我和大姐沾你的光,在你的鋪子裏入了股份。好孩子的鋪子有模有樣,我想她能不能帶帶姐妹們,只不是好孩子一個人辦的,我說不出口。再來隔房的小姑娘們跟好孩子不是一處長大,還不能知道脾氣是不是合得來?萬一幫錯了人再分開就不好。我急急的來了,請你幫我拿個主意。」玉珠透着為難。
寶珠會意:「是聽到她們銀子不足的話,出來這個心思?」
「是啊,我聽她們鋪子沒有幾萬拿不下來,胖孩子,」玉珠笑:「這名稱好上口,我也學會了。小王爺說借給好孩子,小紅也說借,正經說他家裏知道消息,會為他準備足夠本錢。我就想到,說起來大姐在府中當家,照管一家的人。你呢,照管的更多,把我和大姐全照管,還能照管到老國公。我也想學學,而且嫁到常家這些年,家裏大人的脾氣摸的明白,都是家常的人。我想既然好孩子本錢不足,我能動用的現銀也不多,真的由着好孩子沾別人的光收息銀,透着丟人。如果能帶帶家裏的小姑娘們——沒有好孩子的日子,以為她們過得也不錯。和好孩子相比,她們全成苦孩子。」
輕輕一笑:「這話只你我知道,說出來我公婆還以為瞧不起他們。其實你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着你照顧母親和我,好孩子能不能照顧下別人。你看到大姐府上的幾位老親了嗎?學你呢。你接過大夫人和五夫人,大姐滿心裏傾慕,追你不及呢。」
寶珠微微笑:「上有祖母在,是祖母照顧咱們姐妹三人,還輪不到我。說說三姐你的家事吧,你關照的心不錯,擔心錢到手,和好孩子不能長久相處也對。咱們三姐妹,我沒有父母,大姐二姐沒有父親,兄弟也沒有一個,姐妹仨人不一心怎麼能行?好孩子不一樣,她遇到的堂姐妹們另有父母出主意,隔房頭只怕隔心思。是不是帶她們一把,三姐應當請她們自己拿主意。」
湊到玉珠耳邊嘀咕幾句,玉珠慢慢展開笑容。
……
房中只剩下寶珠一個人時,閒閒的問了問稱心和如意在做什麼,寶珠不無欣慰。
稱心如意自小兒起互相配合,一個主內一個主外,以後也不會生分。斷然不會像三姐對婆家的擔心,而應該像當年的姐妹三人。不是互相沒有看法過,但還是走動到親密。
……
碧葉掩映的房裏,說話聲此起彼伏。胖孩子神氣活現:「刀劍賣不賣?」
韓正經板起臉:「鐵器是官樣文章。」
「那鹽呢鹽呢,」胖孩子嘻嘻哈哈。
小十反駁他:「說好的咱們不做走特權的營生,免得把咱們中的人帶進去。以後咱們可都是大官兒,不能授人以柄。再換一樣。」
胖孩子胖臉兒皺起,忍氣吞聲模樣:「那稀奇的南海果子是可以的,我們在島上訂好些果子常年送,曬乾了到蘇州製成蜜餞,發些到京里來,能吃能賣。」
韓正經高高舉手:「大龍蝦干!」
好孩子舉手高高:「椰子肉乾!」
後窗戶上,常夫人和玉珠躡手躡腳走開。離玉珠正房近,婆媳到這裏坐下,常夫人滿含慈愛對玉珠欲言又止。
玉珠道:「怕母親不信,請您親自來聽。他們要辦上十萬的貨呢,好孩子銀子不足,家裏姐妹們若是有意,對個份子。等分錢的時候,按份例分錢。很是妥當,那叫小紅的小姑娘,她的爹娘是四妹府上有名大管事,頗能做營生。」
玉珠以為婆婆不好意思,說出這一番鋪墊好孩子得了份子方能入股的話。常夫人會意過,更要把心裏話說出來。
「老五家的,我和你公公以前就看得出來,家裏就你最平和,又愛顧到人,又不爭長論短。老二家的對你辦過糊塗事,我氣,你公公也氣,但當時福王造反,她也有受驚嚇的意思,過後依然好了,不能拿她怎麼樣。沒明白的說她,你受委屈了。」
玉珠忙笑:「我已經不記得了。」
「老親們曾說,生下再多孩子,中用的寥寥無幾。真真是實話。生下五個兒子,你大哥老實,二哥性直,三哥跟你公公一樣書呆,四哥提筆論文,卻沒發家的能耐。要是沒有娶到你,你公公現在還是個中等官員,不高不低,無人賞識的過日子。本應該多疼你的兩個孩子,偏生好孩子受老太太和姨媽的惠多,增喜更別提,想疼也得等着。一直覺得家裏沒花到她們一份兒錢,你公公說扣下來給她們添嫁妝。還沒有添上,你又為別的房頭出這好主意,我當婆婆的可怎麼謝你才好?」
常夫人感動的看着玉珠,玉珠也有了感動。
「一家人,說什麼謝。好孩子有發家的好門路,可不得姐妹們幫着。小姑娘們手中多些余錢總是好處。」玉珠柔聲道:「那就請婆婆幫忙知會,好孩子這裏我和她說。」
常夫人一怔:「好孩子還不知道嗎?」
玉珠不好告訴她已問過寶珠,只委婉道:「她是這個家裏的孩子。」常夫人感激不盡,但沒有莽撞的直接對媳婦們說,而是晚上夫妻睡下,和常大人商議。
常大人的睡意都驚到沒有,等明白過來,嘆道:「你們也太貪心,沾袁家的光還不足夠嗎?」
「我也是想別的孫女兒嫁妝上好看些,不然以後好孩子註定是個豐厚的抬數,別的孩子們讓比下去,知道的人說內親有高低。不知道的人要說咱們家裏對待的不均。這話也不是我起意,五房媳婦真箇是好,她怕我不信,帶我悄悄聽過好孩子開會,他們要賣稀奇東西,對的銀子也是大數目。」
常大人思忖過拿出主意:「每人只許出一百兩,過年分點兒就知足吧。」
常夫人也不是真貪心,又占上孫女兒的便宜雖不是為她自己,也心裏糾結。一口答應:「好好,分個幾兩銀子就行了。」
……
好孩子聽到有半天沒說話,小嘴兒里默默念叨。玉珠花足心思聽到,掩面差點把昨夜的茶水噴出:「你這念的是什麼?」
「這就是你的家,這就是你的家……」好孩子振振有詞提高嗓音:「打發我回來,曾祖母對我和不好的表哥說過。說不好的表哥是個男孩子,能建功立業,能出去闖蕩。我就不能,所以認命吧。姨媽的家到底不是我的家,雖然姨媽隨時歡迎我,二表姐捨不得我。但這就是我的家,我的家!」
她火氣上來。
玉珠聳聳身子:「你都知道了,更不用生氣吧?」
好孩子黑着臉兒:「要我答應可以,我只有一句話,母親回答了我,我就帶上自家姐妹。」
「自家」,讓玉珠眉開眼笑:「你這個見識很好,是了,是你自家的。你要問什麼快說吧?」
「從大伯父到四伯父,是有進項的人。大伯母到四伯母家境也不差。但她們各自娘家的姑娘們月錢還不如咱們家,因為官兒小啊進項就少。我帶上自家姐妹們,自家姐妹們要不要帶上她們的外家姐妹們?曾祖母是我的外家,二表姐凡事帶上我,才有胖孩子小紅帶上我,這樣算下去,我要帶多少人合適?」
從八歲孩子嘴裏出來,句句是驚雷。好孩子得意的看着母親呆呆怔怔盞茶時分轉過來,劈面質問:「你哪裏出來這些話?怎麼知道人家娘家官兒小?除去姨娘家裏照顧你的話很對以外,別的很不必說。」
玉珠生出這小孩子太刁鑽的心情,但再一想小刁鑽是自己的。一時啼笑皆非。
好孩子哪肯收斂,更炫耀一回:「我在路上常打聽物價,母親忘記了,我走過許多地方。官兒小的話,是胖孩子打聽來的。我要回家了,胖孩子怕人尋我打秋風。」
「閉嘴吧,姑娘,你現在除去有些地,手中不過數千銀子。尋人打秋風也不尋你。」玉珠嘆氣:「你們是哪裏出來的一群妖孽,還沒有回家,埋伏先打好,還怕尋你打秋風?這話真好意思出口。」
「我聽到,也說胖孩子不對。母親要怪,是胖孩子錯了,等我把胖孩子尋來,母親只罵他吧。」好孩子依然有理的那一個。
玉珠揉額頭,很想尋幾句厲害的話斥責女兒,卻滑稽上來,輕輕一笑也有好奇:「呃,好孩子,你能說說伯母們娘家是什麼境況嗎?」
好孩子眼睛朝天一晃:「母親也跟我一樣愛打聽?」
「愛打聽。」玉珠老實承認錯誤。
「伯母們娘家姑娘們的月錢,只有我自家姐妹們的一半或是三分之一。小爺們沒打聽,小紅說尋我秋風的只會是姑娘們,兄弟們未必好意思。胖孩子只打聽到這些。」
玉珠嘀咕:「你自家祖父的官職這幾年高了,他們不能比在情在理。」生出和「胖孩子、小紅」一樣的擔心:「你雖不應該自高自大,卻也有理。這姐妹幫姐妹,大家都來取利銀,胖隊長一定不答應吧?別把你的股份也弄飛。」
「才不會,沒有我拌嘴,胖孩子他神氣不起來。再說還指望我幫威風,而且我們是大家起鋪子,都要聽皮匠小紅的,胖孩子不敢有意見。只是要和母親說好,我只帶自家姐妹,不帶許多人。」
玉珠看不下去女兒的張狂,心裏一半兒為她自豪有底氣,一半兒又覺得大不應該。故意拿話壓她:「可你缺銀子,母親也是幫你的忙?」
心裏已經有個主意,想雖是幫人,但帶的人多,不可全拋一片心。如果親戚扯親戚出的銀子多,到分錢的時候,好孩子可以裁奪着給,未必就原樣的利率給出來。
還沒有說,但聽女兒小嘴兒繼續利索:「我缺銀子,二表姐說借給我。」
「怎麼不往曾祖母處去了?曾祖母嫌棄你歷年花的多,不肯給?」
好孩子哎呀一聲:「大花也進京了,曾祖母說我多花了錢,有不好的表哥一份,大路哥哥一份,大花也佔一份,借可以,要我給息銀。」
玉珠樂道:「曾祖母精明,平白不讓你哄了去。」
「我還可以借胖孩子的,胖孩子也收我一半的息銀。真是沒道理,路上吃我許多點心回京就不認帳。」好孩子晃動完小黑臉兒,展顏笑眯眯:「只有表姐們白借利錢給我用。」
她太得意了,玉珠故意又氣她:「只有二表姐肯借?」
「借了大表姐的,胖孩子收不到息銀他不答應。借三表姐的,要看三姐丈小王爺臉色。沈家姐丈脾氣好,只借二表姐的吧。」
玉珠笑着回房,獨自坐到窗下時道:「就該這樣。要是東也能借西也能借,你可以直接上天。」又喜悅女兒回來前就想到「打秋風」,對這一群妖孽似的孩子大為讚賞。
……
六六三十六的話,在安王的嘴裏進行中。加壽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安王讓皇后原話惱的七竅生煙,回書房就罵一回兩回剝他的臉面,四個美人不少錢,為什麼一而再再給三的侮辱他?
說這話的時候,王爺想不到他花費大價錢送四個美人兒可不是白送的。他只想到花一大筆錢和數年功夫栽培,興許要讓太子所用,有三天惱的面上變色。
總算想到可以曲解話意,一頭扎進書房和幕僚們選出頭的官員名單,這都是些名利心最重又嘴上最守舊規矩的人,指望他們名利當頭下去和太子攪和。
以安王來看太子還沒經過人事,所以看似鐵石心腸。只要有機會讓太子享受溫柔鄉,袁家再能也不會把女兒往蕩婦方面教——安王親自體會過這點——他有把握太子留下他的人,還可以再進一些人。
十年寒窗苦,不如枕席三句話的事情,從古到今比比皆是。雖然只限愛枕席的人。
以前想到的是表面討好,背後打探。現在又多加一條,爭回讓皇后打掉的光彩。
從早到晚上討論到腦袋發漲的時候,有人提醒安王他這樣做,還有一個理由。
「文老爺求見殿下。」
安王恍然大悟,幾天沒見到陪伴文三姑娘進京的老親,把他們快忘記。解氣的往外面走,邊走邊想打破太子府中袁家已經盤弄好的局面,也等於給文三姑娘迎頭一擊。
……
小客廳上,殿下和文老爺坐下,文老爺不改上一次會面的言詞,繃緊面容道:「殿下,我已想好,親事不能更換!」
安王冷笑:「瘋瘋傻傻我不要!」
「三姑娘不是瘋瘋傻傻!」
「那天你不信我的話,我讓你回去問,你問到了?她肯說在袁家她都說了什麼!」
文老爺冷冷:「我問過了,但事出有因,據說您也說了話,而且初見就不待見三姑娘。這怎麼能行?這是家裏精心為您教導出來……」
安王面色鐵青,一字一句道:「我當不起!看在去世母妃的份上我不退親事,給我換個不精心教導的行嗎?」
文老爺眸子裏有了寒光,安王大怒:「大膽!」文老爺並不懼怕,見到因安王發怒而衝進來幾個家人,他不慌不忙擺一擺手:「請讓他們退下,我有幾句話要說。」
安王冷若冰霜:「就這樣說。」
「是時候,把文妃娘娘去世的內幕告訴您……。」文老爺說到這裏故意停一停。
安王有了慌張,對進來的人搖一搖頭,家人們躬身退下。
「說起來這件,扯出開國時文家舊事。郡王們是同姓,跟先帝不同宗的人,因村與村之間有走動,咱們無話可說。十大國公就讓人不服。」文老爺面有不忿:「龍家仗着弓箭,錢國公府仗着騎兵,溫國公府仗着祖傳的小陣法,但那陣法有一半歸文家所有。是兩家先祖共同創立。當時亂世,有時候活命要緊。不互幫着就得死。有多少戰死到滅族的人,論起來功高蓋世,但至今已讓埋沒,黃土一堆都無處去尋。」
「論功不平?」安王讓勾起蠢蠢欲動的心思,瞬間幻想着他的外家如果是國公府,如果有陳留郡王那樣敢和梁山王橫的外戚……現在他的處境想來不同,皇后也不敢當眾胡言亂語讓自己難堪。
文老爺默然:「難說論功不平,但龍家鑄造長弓,缺的銅鐵和工匠有我們家一部分。」
安王把拳頭握緊:「那他鑄造弓成為什麼不討要?」
「箭法是人家苦練出來的,我們家當時只關注結交人。」
安王嗤笑,他在朝中有多少可用的人,他心中有數,鄙夷道:「結交到誰?」
文老爺面無表情:「結交的人大多戰死,當時哪裏想到,當時只想到活着,和能戰的人捆在一起。等到能看到曙光,談論不是生死而是封賞的時候,只有東安郡王一家是盟友。」
「這盟友成了郡王,文家成了郡侯?還不如國公?」安王哼哼:「這盟友真不簡單。」
文老爺淡淡:「不簡單也罷,簡單也罷,我們家因此和東安郡王走動的近,後面抹去爵封,代代有子弟在東安郡王帳下。」對安王看上一看:「皇上登基那年,葛通揪住東安郡王不放,娘娘因此才扯進去。」
安王繃直身子,眼角有不易覺察的抽動。即使沒有皇后出面相助太子,計較八個美人平分,安王也會認為有母妃在的時候,比現在好。至少他不用費心思在宮中安插人,現在的就有自己母親。
「別說了!我不想再聽一回。」安王聽下不去。
「殿下,那您應該知道娘娘是真的病故。」
安王瞬間怒聲,咆哮道:「不可能!我問過給母妃看過病的太醫,母妃素來用的是保養藥汁,她沒有舊疾!」
「心病,而殿下您就是她的舊疾!」文老爺又一次不顧尊卑,也有仗着是外家的意思,厲聲而言。
……
廳上安靜下來,像弦斷無人聽後的寂寞,又像是無情西風掃過落葉後的冷酷。安王在這寂靜冷酷里瞪大了眼,不是看向說話的文老爺,而是茫然直視面前的那片牆壁。
有着一幅山水畫,但安王也看不進去。他看到的只有淡金色而虛弱的面容,那是他最後一面見文妃。她吃力地對他一笑,話如風中最細的蛛絲:「太平。」
奶媽把安王帶出去,沒到半個時辰,有人出來宣稱文妃身故。從此安王沒了母親。
在安王數年後查過太醫診治過文妃的舊醫案,上寫沒有任何舊疾時,雖知道與為東安郡王求情有關,也難免認為是讓人謀害。
文老爺把原因直指殿下,讓安王如有水火相間中。一會兒燒的似發灰,一會兒冰的似成霜。
等他回過神,廳上咆哮聲成片成群:「不不!你哄我!怎麼會是我!」
文老爺進京後會過安王一面,對他執意不從親事起疑,幾天裏稍作打聽,雖不知道安王內心要爭大位,卻由已發生事情里看得出安王似有誤會中的恨意。
故此早有準備,他心平氣和:「我句句是實,皇上那年有殺東安、靖和郡王的心,我文家的人不自量力,以為葛通不是江左郡王的正牌孫子,東安、靖和又功勞甚偉。梁山老王告老回京,梁山王年青,軍中需要老將支持,認定皇上不想殺他們,代東安郡王求到文妃娘娘面前。碰什麼樣的釘子娘娘臨死也沒說,只是一天天減了飲食,留下太平二字以後,因不進飲食而死。這樣的死,不是為了不連累殿下您,盼着以死求得皇上憐惜,讓皇上對您多有照顧嗎?也因此皇上答應娘娘為您定的親事,外戚才為岳家。」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安王平靜下來唯有漠然:「也沒有辦法證實。母妃去世以後,我由養母田嬪照顧,我身邊的奶媽舊人漸漸更換,我出宮那一年田娘娘舊疾發作去世,她本就身子不好,也沒從對我說過什麼。」
文老爺對這話也在意料之中:「這我已經知道,這幾天裏我尋到以前見娘娘的時候,守宮門賄賂過的小太監,如今成了小頭兒,他大約對我說了說。」
安王心頭怦然一跳,死死的盯着他:「你打聽我?」不知道他聽到多少,也因文家路遠和對三姑娘的失望不能相信面前這位,手心沁出冷汗。
文老爺坦然:「是,我尋了尋,沒有當年能作證的人。但尋到別的。」
「是什麼?」
「殿下有沒有想過,侍候您身邊的人誰能調換乾淨?」
安王憤然:「還能有誰,皇后!」
「可那一年沒過多久,皇后娘娘也落難了不是,困在她的宮裏兩年之久。」
安王咬一咬唇:「你不知道宮裏的事情,她雖落難,太子卻正得意。」
「殿下要懷疑,那兩年是太后當家,還有年紀小小的壽姑娘。但要我說,太后沒功夫管您的事情,壽姑娘更犯不着。只有皇上。」
這個稱呼在安王心底炸出一片狼藉,讓他心驚肉跳,也讓他坐立不安。那惶然如跳動的音波在眼底時,文老爺看在眼中:「要我說,皇上不想您知道文妃娘娘的死,想讓您以為她就是病故。」
「為什麼!」
「為太平,為娘娘的遺言,皇上也想您當個太平的王爺。我們文家也這樣想。」文老爺肅然:「娘娘遺言現在,這親事不能退也不能換人。當年我的堂弟不能領會皇上心意,貿然請文妃娘娘為東安郡王求情,家裏已把他除名攆了出去,痛定思痛娘娘的死是一大損失,我們得保住殿下您。三姑娘為人梗直,一絲不苟,是家裏精心為您教導……。」
「住口!」安王激怒似的心思反轉:「你說那麼多舊事,為的還是把那個瘋子送到我家!」
文老爺凜然:「舊事是為了告訴您,我家開國從龍,崛起還有盼頭。」
這話安王愛聽,皺眉道:「什麼盼頭?」
「您有沒有聽說龍家的老國公到了京里?」
「這有什麼關係?」
「輔老國公進京以前,英國公他們特意見他,請他為現在局面往皇上面前進言。而且我花了大價錢,知道皇上已見過他。就在鎮南王府。」
安王把篤定的文老爺用心打量,不知不覺有了敬意:「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打聽到?」
「您沒在這方面用心思,只想着怎麼和三姑娘退親。」文老爺適時刺他一句,把打聽渠道和盤托出:「我事先知道英國公等見過輔老國公,就只尋思一件,老國公見過皇上沒有。只要見到,他就會說。自老國公進京後,皇上出宮,一是往袁家去,二是往鎮南王府。我雖不敢往這兩年打聽,又料想在袁家見面也未可知。但我要確定消息,尋的是皇上身邊小太監,他隨駕去鎮南王府,親眼見到一個人蹣跚而行去見皇上,」
安王脫口:「是他沒錯!皇上不會私見歐陽保。」板起臉:「但那小太監,你是怎麼找到的?」
文老爺面色沉沉:「您只想到照顧過的奶媽親信宮人,以前娘娘宮裏看門的太監估計正眼沒看。」
安王分辨:「我聽說他死了。」
「他有個乾兒子,這事情只有我知道。這小子病重的時候我在京里,當干老子沒錢醫,我周濟的他。我找他的時候,聽說他進了宮,現在皇上身邊。大事辦不了,皇上見的人,恰好讓他看見。」
文老爺的話落音,安王抱住額頭,應該問的話都成一片空白。暗想外戚得力果然有用。可再想三姑娘實在不願。
看得穿他的心思,文老爺敲打他:「一旦輔老國公進言得當,眾國公們能緩和局勢,他們能恢復舊局面,我文家為什麼不能?」
安王呻吟一聲,不知為這美夢,還是覺得不可能:「恢復舊局面談何容易?據我所知各家郡王強取豪奪,把國公們家底挖空。讓他們還出來,他們肯嗎?」
「有一線希望也得試試,陳留郡王和輔國公已回去,如果有消息,他們到軍中就會露出口風。這由家裏去辦。而殿下您,再也不能出娘娘那年的錯。三姑娘是您良配。雖不披荊斬棘,卻條條規範不出差錯。」
聽到這話,安王滿口苦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文老爺又逼迫着他幾時送三姑娘進宮拜見皇后,因那天在袁家沒見到,安王推說安排把他先打發。
……
文家還有機會的消息,就安王來看匪夷所思,但在他心裏也留下一個漩兒。
……
元皓去西山前,抽出一天送加喜去柳家。在戰表哥的影響下,元皓不喜歡柳「壞蛋」,雖然他送自己很好的東西。但他歸家那天沒送成加喜,這個熱鬧不能少,第二次本該下個月送,由執瑜出面,元皓搶了來。
柳雲若見到是他,長長暗出一口氣。幸好他功課做足,在要和胖隊長做朋友的時候,備下禮物去見加壽。加壽見他誠心,指點他:「表弟最重要,你記住這個就行。」
還有沈沐麟同是女婿,和他同仇敵愾蕭戰,在岳父家親耳聽到元皓搶到手,當時藉故出門,跑到柳家告了個密:「要是胖隊長真的來了,你千萬把他頂在頭頂上。」
柳夫人請四喜姑娘去坐鞦韆,為她們安下四個鞦韆在樹蔭下,柳雲若在能看到四喜姑娘的地方,以對待大人的口吻請胖隊長喝茶吃點心。
元皓這般重要,元皓開心了。這點兒開心柳雲若不能放過,抓住機會表白自己:「我心裏很有加喜,以後咱們就是親戚。」言下之意給個好臉兒不多。
元皓沒有戰表哥的狡猾,胖臉兒一嘟道:「可你以前不喜歡加喜妹妹。」
柳雲若雙手捧胸前,跟隨時能剖心來看似的:「我現在喜歡了呵呵,以前,以前有原因啊,這話是你戰表哥對你說的吧?」
烏黑的大眼睛滿是誠實:「是加壽姐姐說的,」又變成懷疑:「以前為什麼不喜歡,加喜是我妹妹,為什麼你不喜歡她!」胖拳頭揮幾揮,隨時就要發脾氣。
柳雲若針對他是小孩子,專門為他準備一套解釋:「以前剛有加喜的時候,我記得,你就和好孩子、韓正經玩的好。」
元皓拍胸脯:「我們是有名的拌嘴三差人,誰也離不開誰。」
「真的不離開嗎?」
元皓胖拳頭又對他晃晃,響亮道:「真的。」
「那以後你成了親,好孩子成了親,韓正經成了親?你們還能誰也不離開誰?」柳雲若追問。
聰明機靈伶俐的元皓傻住眼,眸光暈暈:「成…。親?」
「讓你和不熟悉的人成親,她對你就不熟悉,自然不會讓你繼續拌嘴三差人。我和加喜就是這樣,幾年前我不熟悉加喜,要和加喜玩,就拋棄熟悉的玩伴,你也不肯是不是?我也不肯。現在我熟悉了,我可以不要他們了,我只陪加喜,所以咱們是親戚了,以後客氣些,哈哈,我買好東西給你。你要什麼?夜巡請胖隊長出面好不好。一隻魚一隻兔子還沒有跟上來,你的戰表哥貌似應付王爺讓他去軍中,也沒功夫接手,還歸我一人管,我下個貼子請你……」
出盡八寶的哄,但元皓胖臉兒越來越沉。餘下的鐘點兒里,除對着妹妹們有笑容外,儘是陰沉臉兒。
柳夫人問兒子說了什麼,柳雲若早讓嚇住,都不敢再說什麼。讓母親罵上幾句,把加喜送走以後,又讓罵上一頓。
他沒有想到的是,元皓把妹妹送回宮去,直奔舅舅家。好孩子早回了家,又直奔常家。
……
好孩子因今天家裏請客,玉珠讓她為祖父客人做拿手的菜,早早回來剛到廚房。
奶媽取她的圍裙,丫頭在她指使下檢菜,胖孩子在家人指路下衝過來,十幾步外勾動胖手指:「過來說話。」
好孩子眸光一亮,但噘起嘴兒,過去責問:「聞到我做菜香了是不是?我還沒做呢,你就鼻子尖的尋來。」
「好孩子,你要定親嗎?」冷不丁胖孩子的話,讓好孩子眨巴眼沒明白。
胖孩子說不上是希冀還是盼望,再問道:「定,還是不定?」
好孩子回魂過來,頭一件事,返身從廚房外抱起一棵青菜打過來:「不定不定,」
胖孩子舉一手架住她的菜:「那同誰定?」
「誰也不定!」好孩子左右看看,小聲告訴他:「定親不好,我定親的兩個姐姐天天關房裏做針指,不能拌嘴不能和你去軍營,不好。」
胖孩子滿意了:「就是嘛,跟我拌嘴才是最好的。」揪下一片菜葉子偷襲了好孩子,往她衣上一扔,轉身拔腿就跑。
好孩子在後面追,等到玉珠知道趕來,見到女兒用棵青菜把胖隊長攆出角門,胖隊長上馬一溜煙兒去了,走以前還很得意:「明兒我就撈回來喲。」
玉珠問女兒怎麼了,好孩子大放光彩的臉兒:「催我扮威風別去晚了,就是這樣,不尋我拌嘴他吃不下去冰。」
「勸你少得意吧,快去做菜。幸好沒讓祖父和客人看到。」玉珠把女兒催回廚房,因勸她一身汗水,回房換衣裳。見丈夫也回來換衣裳,玉珠抱怨給他聽:「那姿勢你是沒看到,幸好小王爺從角門進來,馬停在角門上,要是從大門一路攆他出去,讓董家的人見到,這親事還不飛走。」
常伏霖勸她寬心:「祖母精心選的親事輕易不會飛走,都沒給正經,本來我以為給正經。」
「祖母說好孩子起小藐視正經,天天怪他生的不好。又說咱們家是書香門第,選董家最好。今天只是兩家長輩見面,那孩子沒有來,不過聽說春闈中了不是嗎?這一回殿試雖沒中,年紀還小不着急。今年不過十三。」
玉珠換好衣裳,請丈夫趕緊廳上陪准親家,她往廚房督促女兒做菜討好未來的婆家。
因是初見,沒到討論下大定的日子,家裏別人都不知道,好孩子也不知道。
做了菜就回房歇息,明兒還要早起和胖孩子會合。
……
元皓離京前往西山大營去過,當時只為玩耍。以世子身份,帶着祖父和父親的厚望,把他展露到這裏是頭一回,眼見西山大營看得到,率先喝止:「停!不許再玩笑,嚴肅些,給我好好扮威風。」
小紅小十和正經乖乖聽話,好孩子多扮個鬼臉兒:「我得贏一回。」放下手嫣然:「好了,昨天我也贏,前天我也贏,連贏三天,你記得請我吃東西。」
元皓已不理她,胖臉兒板板正,後背板板直,看得祖父滿意頷首,父親竊笑不已,一路擺足姿勢到營門前,對上迎接的將軍時,才有笑容噓寒問暖:「大傢伙兒辛苦了,父親說都是看重的人,讓我必來見見。」
人小鬼大模樣,讓頭回見他的人一愣一愣的。
進去的路上,鎮南王悄悄問兒子:「你這話也是事先背好的?」
「父親放心,我背了好些。表哥表姐幫我出好些主意,還有幾句是壞蛋舅舅教我念熟。元皓很會扮威風,又會神氣。」
鎮南王忍住笑,這倒省事體,也很想看看壞蛋舅舅教些什麼。又有個壞心眼兒,如果兒子不出彩,錯當在壞蛋舅舅身上吧?
進到大帳後,元皓坐下來,後面侍立手下皮匠。一個比一個小臉兒黑,看上去真的有威嚴。這樣的威風讓鎮南王又笑一回。
接下來見將軍們,聽會議,元皓坐得一動不動足見功夫。老王得色越來越多,將軍們越來越驚奇。因為小王爺只有七歲。等輪到他說話的時候,開口就是兵書,引用得當,以年紀小讓人稱讚。
鎮南王現在清楚壞蛋舅舅讓兒子背的是什麼,見他裝相十分能耐,說話又不用他照應,獨自又偷笑半天。元皓要去校場走走,大傢伙兒一起跟上。
……
不管哪個軍營的兵,都有頑劣的老油子。見到小王爺帶着一幫娃娃,盔甲是鮮明的,弓箭也背的好,難免有人起鬨:「小王爺射一個。」
元皓毫不謙讓:「行啊,不過要有個比試射得用心。」對小黑子努努胖嘴兒,小黑子取出一錠五十兩大銀托到手上:「贏了小王爺的人得這銀子。」
當兵的眼中火熱,但小王爺卻不許人人都上。剛才看似他沒打量周圍,但胖手指準確指出:「你,你你,笑我的人全出來。」指的精準。
鎮南王含笑看着擠眉打眼風的好孩子等人,對父親附耳道:「難怪要帶他們來,原來真的是扮威風。」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阻攔了吧,你沒有跟去路上,不知道他們配合的漂亮我可以明白。」
鎮南王不太高興:「父親您玩上三年,要知道我也嫉妒。這話以後少說幾句吧。」
場中,元皓挑足了人,帶着好孩子等人也站好位置。分成兩下里卻並排,一邊兒人高馬大,另一邊兒小蘿蔔頭。看熱鬧的人鬨笑的風向轉為當兵的:「輸了可以回姥姥家,人丟大了。」
比試的士兵們也覺得尷尬,怎麼混成跟群不到十歲的孩子比試?又要討好小王爺真是犯難,私語道:「贏了王爺說咱們沒眼色,怪咱們不好。輸了好說咱們不長眼,亂贏了小王爺,怪咱們不好。剛才一定是鬼捏住我的嘴我才笑。」
鎮南王看出來,命人傳話:「拿出真本事,虛讓的按怠慢論罪!」又也取出銀子一百兩,讓人放到地上:「要錢的出力。」
場中靜下來,都認為這是動真格的看得很認真。
當兵的看看銀子,再看看小王爺那個頭,再想想王爺的吩咐,不再猶豫拉開弓箭。
弓弦如滿月的時候,耳邊又有潮水般聲浪出來,是驚呼聲:「看小王爺!」
「快看他們幾個!這是哪家的名門之後?」
元皓一行人舉起弓箭,姿勢漂亮的無可挑剔。老國公教他們先穩住姿勢,好姿勢爛熟於心形成感覺的一部分,以後開急弓信手拈來。
跟着袁訓的時候很少有箭,就是練姿勢。到大同交由老國公,是手把手糾正。這就一端弓箭先似雷霆驚人。
鎮南王容光煥發,老王容光煥發,元皓等屏氣凝神。
幾位將軍好笑,叫着自己的人:「這回真別多想心思,別吃奶的力氣用上也不中,腦袋揣褲襠里也解不了這羞,小王爺可才七歲!」
場中的當兵的臉漲得通紅,箭匆忙出了手。有一個人穿靶而過,有兩個慌亂的沒有中。
鎮南王父子沉下臉,問他們是什麼名字:「新兵?那好好操練!這模樣兒還能遇事嗎!京里的太平兵也個個要有好身手,這碗飯才端得久!」
元皓等人因力氣不足,又和大人站在同樣遠的距離,只有元皓一個人中了靶心,但搖晃着隨時要掉下來。但小紅等全中了靶子,老王父子說難得,都覺得這威風扮得好。小十因在家裏心心念念只想進京,沒用心在弓箭上,也和小紅一例。老王也不覺得他墜父親名聲,他也才八歲。
元皓沒有要銀子,賞給那中了的人。到軍中的第一天,表露出一個有勇有謀的好形象,將軍們恭維王爺父子:「虎父無犬子,後繼有人。」
自此,小王爺在軍中過得不錯,悠哉的過了幾天,央求父親帶着去打獵,也能射到獵物,就地烤了大吃一通,幾個孩子們說這叫重溫遊玩。
臨走的前幾天,又來助陣的人馬。
小六蘇似玉奉着老國公到來:「表弟,太上皇讓我們來看看,你還要不要人手?」
元皓撲到老國公懷裏興奮大叫,手指校場:「幫我掙威風,就您去就行了。」
小六蘇似玉目瞪口呆看着表弟好似沒看到他們,把舅祖父扶着去了校場。
這一天,也是董家來見老太太的日子。
……
「親事好,咱們定下來吧。老太太您是當然的大媒一個,勞您一起去常家,定日子下大定。」董仲現的母親出面。
老太太覺得自己又能放一件心事,再就是正經和大花。禇大花從草場上回來,養得散漫。要定親事還早,接下來就只有正經要好好籌劃一番。
晚上睡不着,她眼前出現亡夫。老太太同他絮叨:「你又來了,去年你就來了,我說你別急,孩子們親事得定好,等定好了,我就去陪你。」又把董家的家世報給他:「咱們在京里的時候,還不是大學士,但也是好門第。三丫頭的孩子到他家,你只管放心吧。」
她眼前幻影自然不會說話,安老太爺只在老太太眼神里微微而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