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天花板上亮着十幾顆大燈泡,將一縷縷不甚明亮的光線照在水泥地上一個個有的分裝着男女衣物,有的空空如也的塑料筐上。
剛從『巫』道生、死、祭三門來到俗世的弟子們紛紛走到塑料筐前,不管好賴翻出合適自己身材的衣服,到牆邊布簾後換下長袍,變成了普通人的裝飾。
「真是簡陋地嚇人…」張黎生喃喃自語着,依樣在筐子裏找了一套帆布的結實牛仔衣褲在布簾後換好,剛把自己的黑袍丟到了空着的塑料筐里,耳邊突然響起一個不徐不緩,口音極富磁性的聲音,「諸位師叔、師伯和各位兄弟請跟我來,我們坐SUV押隊,路上還有事要商量。
至於諸位師弟、師妹,換好衣服後,就請順着左面的出口到外面去坐大巴,事情機密,車子沒有編號,大家按秩序隨便坐就好,等到了地頭,再重新分隊伍不遲。
「是,秦執事。」那聲音落地,四周馬上想起一陣恭恭敬敬的迎合聲,裏面不僅僅有死門弟子,生、祭兩門的弟子也同樣顯得心悅誠服。
張黎生比別人慢了半拍,但還是拱手說了聲『是』,之後他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個身高足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面如冠玉,氣質沉穩的年輕男人正含笑注視着大家,客客氣氣的躬身還禮,看起來甚有古風。
明明是初次見面,但那人的感覺卻隱約給張黎生一張熟悉的感覺,青年仔細回想一下,突然發現原來那人的言談舉止竟和蘇德有些相似,只不過一個是天然的氣度,一個是刻意的矯揉造作。
隱約明白了蘇德利裝腔作勢的翹着舌頭講話,明明小肚雞腸卻不時裝作恢弘大氣原來是在東施效顰,張黎生正覺好笑,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緊接着聽到閩蘭在身旁低聲說道:「黎生,發什麼呆,還不快走。」
「閩蘭阿姐我沒發呆,只是發現了一件趣事,」張黎生搖搖頭跟着閩蘭順着人流向地下室通道左門走去,小聲說道:「你沒覺得那位秦執事和蘇大佬很像嗎?」
「他們本是表兄弟,像是應該的,好好走路,別多話了。」閩蘭一愣一下,臉上露出想笑有不敢笑的表情幾步邁上台階,推開一扇沉重的木門,走出了地下室。
原色的木門開合間有巨大的噪聲傳來,張黎生緊跟在女孩身出門一看才發現,原來門外竟是一座劇院舞台的後台。
聽起來一出東北小戲正在上演,在喧鬧的鼓點聲中,青年跟在女孩繞出後台出門一看,就見一輛輛看上去風塵僕僕的旅行大巴停在院子裏,車門敞開,靜靜等待着乘客的到來。
「記住,照秦大佬說的,按秩序上。」閩蘭扭頭壓低聲音提醒了張黎生一句,鬆散的排着隊上了一輛巴士,坐在了車廂中間的一個空位上。
緊跟其後的張黎生坐到閩蘭身邊,望着車窗外的朦朧夜色,突然問道:「閩蘭阿姐,你曉不曉得那『綠洲世界』到底在哪,距離遠不遠吶?」
「據說是在甘南省,開車要十幾個小時,慢慢坐吧。」上了車和大巫、大佬們真正隔開,閩蘭的態度變得放鬆了很多。
「開車去甘南,難道『門』里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交通工具叫飛機嗎?」張黎生楞了一下,張張嘴巴說道。
「這次去『綠洲世界』探索,咱們『巫』道生、死、祭三門可是傾盡了全力,人數足有上千,你覺得包幾架飛機去還能談得上保密。
再說現在『山門』的維持也十分艱難,錢財獲得不易,花錢的地方又越來越多,當然能省一點是一點了。」
不再其位,無法想像維繫『巫門』之艱難的張黎生撇撇嘴,沒有再說什麼,把後背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不一會他便覺得巴士緩緩啟動,慢慢行駛出了熙熙攘攘的鎮子,越開越快,奔馳在了夜幕深沉的公路之上。
時間緩緩流逝,天色大亮時已經開進高速路的巴士在休息站加了次油,繼續朝着甘南的方向飛馳,跨越省界之後,駛下高速,走的路漸漸變得越來越偏僻,最後竟然完全是顛簸在了風沙漫天的西北荒原上。
盛夏,荒原直射的太陽讓巴士的冷氣仿佛失了靈一樣,絲毫都不能阻礙車廂變得悶熱無比,再加上好端端的巴士遠行變成了碰碰車之旅,黃沙細塵又順着着車廂縫隙鑽進車子,落在乘客們的衣服、手、臉上讓人狼狽不堪,時間久了,可以說人人都變得心浮氣躁起來。
不過享受時能把米其林三星主廚請到家裏為自己私人烹製菜餚;
辛苦時在叢林裏以血肉飼蟲到精血枯竭,還能暴着青筋,咬着牙催動巫力拼死作戰的張黎生卻是個例外。
看看車廂前頭的電子鐘顯示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十六點鐘,他用手扇扇瀰漫在眼前的細沙,隨口向閩蘭說道:「阿姐,你說車子要是拋錨在這甘南荒地里該咋辦哩?」
「黎生,你怎麼就不能想點好事情,拋錨,拋錨咱們就下車走着去。」灰頭土臉的閩蘭捂着嘴巴,閉着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
「走着去也沒有多遠,」沉默了片刻,張黎生突然語氣有點興奮、沉醉的說道:「阿姐你瞧,我們好像已經快到『綠洲世界』地入口哩。
原來在陸地上得『異世界之門』看上去竟然那麼美麗!」
「快到了。」聽了青年的話,閩蘭一下睜大了眼睛站起身向前方望去,遠處千萬頃黃色中的一抹深綠馬上映入了她的眼帘。
甘南荒漠幾百年前就沒了綠洲,那片越來越大,顯示出昂揚生機的翠綠只可能是『綠洲世界』透過空間之門透出的顏色。
而隨着巫門巴士車隊的不斷接近,濃綠之前一座佔地巨大,用類似黃沙的掩護色整個遮擋起來的臨時『軍事營地』也出現在了巫者們的眼前。
望山跑死馬,一個多小時後,張黎生坐着的巴士經過三道哨卡,才終於行駛進了那座龐大的軍事營地中。
在這裏眺望那高度連接蒼天,寬度超過數十公里的『異世界』之門已經近在眼前一般,眼神好的話,就連那些高度超過百米的擎天巨木的樹皮紋理,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下了車,千名巫者茫然的站在營地一處寬敞的空地上,四周有不少軍官士兵走來走去卻始終目不斜視,仿佛他們是隱形的一般;
還有一些穿着便服在各個營房間穿梭的人倒是能看到巫者們的存在,但卻沒人靠上來講一句話,直到壓着車隊陣腳的十幾輛休旅車也緩緩開到空地,大巫、執事們紛紛下車,才有一個中等身材,白白胖胖的禿頭中年人笑容可掬的帶着幾名軍官迎了上來。
「李巡視員、王巡視員…陳處你們帶着學生來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那禿着腦袋的中年人熱情的和大巫們一一握手之後,指着身邊的軍官說道:「這是營地的後勤部長宋南星上校。
宋上校啊知道大家旅途勞頓,所有一定要親自來慰問迎接一下,住宿的地方都已經準備好了。
李巡視員您看這樣好不好,讓學生們啊先去休息,咱們社科院的領導呢再辛苦一下,去見見王將軍,商量商量下一步具體…」
禿頭中年人正口若懸河的說着,突然間,遠處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由『異世界之門』的另一端傳了出來,掩蓋了軍事營地中的所有聲音。
聽到這種駭人聲響,就連張黎生心中都是一揪,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可營地里的普通人卻表現的十分鎮靜,甚至連腳步都沒停下的意思。
等到『異世界』那不知名的怪獸吼叫過後,反而是禿頭男人笑呵呵的安慰着諸位大驚失色的巫者,「大家別緊張,在營地里呆着,每天聽這種『異世界』野獸的吵吵最少也得十幾次,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說起來那些怪獸也很聰明,絕大部分都不會好好的大森林不呆,跑到咱地球這邊環境惡劣的沙漠裏來,何況它們真來了也沒關係,『通道』口佈置着機動防禦部隊呢,真正的高科技武器,比米國的鋼鐵戰士還厲害…」
「郭主任,別聊了吧,司令還等着呢。」聽禿頭男人講的越來越多,一旁那個扛着兩槓三星的軍官皺了皺眉說道:「王棟、付偉…帶客人去安頓下來,保證熱水供應。」
「是。」幾名年輕軍官立正喊道。
在他們大聲回應長官的同時,三四百米外一間帳篷被人掀開,一個留着短髮,鼻樑上架着一副輕巧的黑框眼鏡,面孔清冷,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的高挑女子語氣甚少起伏的低聲叨念着,「采穎,這不是你來能做什麼,而是你有沒有來的問題。
『資歷』這個詞你不會不懂吧,有了這份在『綠洲世界』實地科考探索的資歷,無論你以後是從政,還是從事研究工作,就都能名正言順的比同齡人領先一步。
姨夫費了好大勁安排你和你那個小朋友過來,不是為了讓你做出什麼豐功偉績,就是為了『名正言順』這四個字而已。」,走了出來。RS